夜深人静,皎洁的月光为人世间的一切蒙上一层轻纱。
本该已经跟周公打架的小净尘突然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白希景,他眉眼紧闭,纤长的睫毛微微卷曲,竟然有种其妙的洋娃娃质感,小净尘轻轻喊了一声,“爸爸”
白希景:“……”木有反应,睡得那叫一个欢实。
小净尘放心了,她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然后将搭在自己身上的爸爸的爪子拿起来,抓着一根食指在玻璃瓶口一划,一抹殷红的血色便立刻顺着瓶口流入瓶内,随后,她便将白希景破了口子的食指放进嘴巴里含着,等到不流血了,她才满意的下了床,悄无声息的离开。
房门轻轻关上,沉睡的傻爹牌洋娃娃慢慢睁开眼睛,凤眸深处闪烁着跃动的光,寂静两秒,他无声无息的闭上眼睛,连根头发丝的位置都未曾改变,仿佛从来没有醒过一般。
小净尘出门直走,在拐角处与百无聊赖画圈圈逗蚂蚁的明虚回合,将玻璃瓶递给他。
明虚忙接过,认真严肃的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救你爸爸。”
“嗯。”小净尘用力点点头,心满意足的回房间,抱着爸爸睡觉。
看着白希景似乎一天好过一天的脸色,小净尘越发卖力的赚钱,卓越城的赌徒们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是很奇怪的,每天输钱不但没有减退这些赌徒的热情,卓越城的生意反而更好了,只不过在棋牌骰子大转盘等等传统赌局之外,卓越城还别出心裁的开了个特色赌局——赌神姑娘今天能赢多少局?赌神姑娘今天能抱多少钱回家?赌神姑娘今天能干翻几个老油条?……等等等等!
当然,如果赌神姑娘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那么以上特色赌局的主角便会换成其他名动四方的赌术大家,而且,鉴于赌神姑娘越来越显赫的威名,卓越城的特色赌局竟然隐隐赌出了权威,成为赌界含金量最高的排行榜,没有之一,反而引来了不少隐退半隐退的大家,倒使得那些赌徒们更加趋之若鹜。
卓越城的生意蒸蒸日上,大山数钱数到嘴抽筋,笑得几乎快厥过去。
“我就说嘛,大小姐简直是我们的财神,哈哈,太牛逼了!”
小山摸摸他的脑袋,望着他财迷的样子有些鄙夷,“你是不是忘记大哥交代的事儿了?”
“呃……”仿佛大冬天里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把大山冻了个透心凉,财神妹纸即将成佛,桑心ing!
就在大山和小山谋划着怎么把小净尘忽悠回卓定的时候,明虚那边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见到他的时候,饶是小净尘这个粗神经也吓了一跳,只不过是半个月不见,明虚像是被人活剐了一样,整整瘦了两大圈,脸袋重的能装袋鼠,黑眼圈浓得气死熊猫,整个人憔悴得堪比深闺怨妇,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濒死般的浓浓黑气,连走路的身形都有点大飘。
小净尘惊愕的眨巴眨巴眼睛,“明虚师侄,你肿么了?”
明虚无力的摆了摆手,交给小净尘一份报告,知道她看不懂,他好心的解释了一句,“我救不了他。”
小净尘一愣,小嘴一扁,泪水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澄澈的眼眸却酝酿着深沉的黑,明虚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想起下山时方丈师祖的嘱托,他忙不迭的道,“我救不了你爸爸,但方丈师祖应该可以,不如带你爸爸回山门去见见师祖,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小嘴一抿,泪水回退,阴霾散尽,雨过天晴。
小净尘眉眼一弯,笑出两个漂亮的小酒窝,“好。”
望着她屁颠屁颠离开的背影,明虚暗暗抹了把冷汗,披着人皮的野兽神马的,忒特么的可怕了啊有木有!——阿弥陀佛,贫僧好想回家,嗷嗷嗷!
听到小净尘说要回菩提寺,白希景有些意外,却也没太惊奇,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白希景知道,这应该是那个明虚和尚忽悠她回去的,只是,仔细想想,小净尘下山十四年,似乎都没有回过菩提寺,那里毕竟是她生长的地方,等同于故乡,似乎真的应该趁自己还能动的时候,陪她回去一趟,否则,以她的路痴属性,哪怕走到天地尽头,估计也找不到故乡的路,哎!
小净尘是个纯粹的行动派,既然决定要回菩提寺,她立马放下了手头上的一切事情,开始收拾行李,至于赚钱……,大山握着存满小净尘私房钱的存折,看着上面一窜让人眼晕的零,有些言语无能。
小山同情的拍拍他,“我以为你知道,她一直都是华夏最富有的女纸。”
大山:“……”最富有的不是她,是她爹,特么的谁会想到他爹会宠她宠到将自己的账号都换上她的名字啊摔,忒特么的欺负人了!!
初夏,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一辆豪华房车不紧不慢的疾驰在宽广的山路上,车内,白希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手上剥着早熟的橘子,时不时的将一片橘瓣塞进小净尘嘴里,而小净尘则一直兴奋雀跃的望着窗外那几乎一成不变的山景。
虽然当年下山的时候他们走的也是这条路,可惜,小净尘视觉记忆力弱得能让白希景泪奔,再加上那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情了,她早就将沿路的景色忘得干干净净,但是这丝毫不影响那离故乡越来越近的雀跃心情——师傅、师侄、师兄们,贫僧回来鸟!
一路上,小净尘都是笑眯眯的,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她开始变得躁动,“明虚师侄,你快点。”
想回菩提寺,除了白希景,认路的就只有明虚,白希景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开不了车,于是,柴可夫斯基的重责大任便落在了明虚身上,可明虚自从遁入空门以后,有二十多年没有开过车了,手生的很,何况,房车本身就比一般的车更难把控,听见小净尘的喊声,他下意识的回嘴,“有本事你来开。”
“好啊。”小净尘霍然站了起来,眼睛晶晶亮的就往驾驶室跑,结果刚跑了两步,腰身一紧,就被白希景给拖了回来,按在沙发里,“坐好,你给我消停一点,”转头冲驾驶室似笑非笑,“你要是不想变成空中飞人,就别让她有机会摸到方向盘,我不是在警告你,是在拯救你。”
明虚:“……”
房车沿着盘山公路行驶到尽头,直到没有路了才停下,接下来便只有茂密丛林掩印下的山路,这些山路都是山上的人下山上山长年累月形成的,完全的泥巴地,不但崎岖而且陡峭,不说车子上不去,就算是身强体壮的普通人也很难走远。
看着这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白希景的心情有些复杂,这是他第三次上山,第一次是拜入菩提寺的时候,第二次是接小净尘下山的时候,如今是第三次,可是,他已经没有了爬山的力气。
白希景的目光渐渐变得黯淡下来,微微垂眸,视线里却倒映出一个单薄的背影,小净尘站在他身前,身体微微朝前躬着,等了半天,才转头疑惑的望着白希景道,“爸爸,你快点,不然师傅等急了。”
白希景微微一愣,表情一时间有些呆滞的反应不过来,倒是明虚嘴角狠狠一抽,吐槽,“你不会是想背他上山吧?”鄙视的打量一番,“就凭你那小身板儿?”
小净尘咔吧咔吧大眼睛,真诚真挚真心的望着他,“不然难道你背?你力气有我大么?”
明虚:“……”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啊混蛋师叔,掀桌!
看着明虚憋屈的样子,白希景突然笑了出来,连带着心中的黯然也随着这一笑迎风而散。
繁茂紧密的大森林、层峦叠嶂的山峰、与世隔绝的美景,还有……体贴孝顺的女儿,他还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他的人生已经足够圆满了,人生得此,死而无憾!
白希景嘴角轻轻勾着,缓缓向前趴在了小净尘的背上,这个肩膀很小,背很薄,不够宽广不够结实,却让他很安心,小净尘比白希景矮很多,她双手用力搂着白希景的双腿膝盖也才堪堪能不让他的脚尖垂到地上,但她走得很稳,一步一步如山岳般挺拔,连明虚都不自觉的落在了她身后。
“爸爸,上次在上京的时候你也这么背过我。”小净尘突然开口,软软的糯糯的,听得人心化了。
“嗯。”白希景轻轻的应了一声,嘴角的笑又深了几分。
“那天时间很晚,我很快就睡着了,也没能跟爸爸多说几句话。”
“呵,你哪次睡觉不快,一沾枕头就打呼噜,叫都叫不醒的。”
小净尘微微一愣,脚步却稳得连裤腿都没晃动一下,“胡说,我睡觉从不打呼噜。”
“呵,是么,只是你睡着了听不到罢了。”
小净尘呆了呆,突然有些不确定了,“我……真的打呼噜?”
“呵”白希景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实际上,小净尘睡觉除了不老实喜欢揍人以外,算得上是乖巧安静的好孩子,也就是说——她、从、不、打、呼、噜!
可是,白希景轻笑的声音让她误会了,小嘴一瘪,小净尘有些失落,“那我不是吵到爸爸睡觉了?”
白希景一愣,心里立刻像喝了蜜糖一样甜,脸部线条更加柔和几分,他压着小净尘的脑袋轻轻揉了揉,笑,“没有,爸爸喜欢听你打呼噜,睡得更香。”
“真的?”小净尘眼睛一亮,白希景勾了勾嘴角,眉眼弯弯,“真的。”
“嗯。”小净尘侧头,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白希景即使是初夏也苍白冰凉的脸蛋,同样笑的眉眼弯弯。
明虚跟在后面看着其乐融融的两人泪流满面——你们敢不敢再矫情点啊挠墙!
最后几句话写得偶好心酸,好想哭,哎,口怜滴傻爹!
应大家的要求,方丈师傅即将千呼万唤始出来哟,灭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