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浮动,吹起窗帘,皎洁的月光穿透乌云温柔的洒入病房内,借着月光,唐恩终于看清楚“黑色茶几”的真身,那是一条有成年人大腿粗的巨蟒,阴冷的蛇瞳一瞬不瞬的死死盯着他,血红的信子吞吐着,发出一阵阵威胁的嘶鸣。
唐恩恐惧的瞠大眼眸,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蟒蛇,手心下意识的紧握却感觉到一阵刺痛,他这才想起自己手上握着飞刀,不再犹豫,他手腕一震就将飞刀掷了出去,飞刀带着破空之声,不偏不倚的射中蟒蛇泛着白的腹部,可惜,足够割喉断骨的尖锐飞刀却没能刺破巨蟒的肉体防御。
飞刀顺着蛇腹滑落,跌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唐恩这一刀不但没能解救自己的困境,反而惹怒了巨蟒,他惊慌失措的踉跄后退几步却不小心撞上一架仪器,惊散了一室的寂静,巨蟒猛然张开大嘴,尖锐的獠牙发出无声的恐吓,唐恩惊悚得几乎忘记了呼吸,他跌跌撞撞的想跑,可是蹑手蹑脚的几步距离此刻却变成了无法跨越的鸿沟,手指还没碰到门把手,他就感觉腰身突然一紧,整个人都离地而起。
唐恩吓得尖叫出声,卷在腰上的蟒蛇骤然收紧,绞得他一个岔气差点活活憋死。
巨蟒缓缓将唐恩如木乃伊般缠得不留一丝缝隙,除了两个鼻孔,几乎看不出它盘旋的身躯中央裹着个人,巨蟒既没有把唐恩活活勒死,也没有绞碎他浑身的骨头。只是尽责的当个活监狱,不让他有任何逃脱的机会,它默默变回“茶几”继续打盹儿当保镖,只是。这回的“茶几”明显比之前要大了那么一号。
就在唐恩以为自己会被巨蟒的体温活活冻死而绝望不堪的时候,卷缠在他身上的蟒蛇松开了,他终于得见天日。可是,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白衣男人,他宁愿葬身于蟒腹啊有木有~!
唐恩已经能够遇见自己接下来将面临如何惨无人道惨绝人寰惨不忍睹的悲惨命运!
小净尘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慈悲的师傅,有调皮捣蛋的师侄,还有严厉认真的师兄,有爱扒拉菜地的馒头。有爱晒太阳的菜包,有喜欢耀武扬威的土豆,有总挂在书上不下来的糖藕,还有老缠着她不放的茄子。
她每天按部就班的提水、练功、背诵经文抄经书,带着菜包馒头茄子糖藕还有土豆一起在大森林里跑来跑去。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偶遇”进山砍柴的师侄,然后一起回家。
这是小净尘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她喜欢满是檀香的寺院,喜欢坐禅像打瞌睡的师傅,喜欢身强力壮教会她很多东西的师侄,喜欢把戒律堂当武僧院用的师兄,她喜欢郁郁苍苍的十万大山,喜欢那些比宠物还要可爱卖萌的猛兽。喜欢……
她喜欢很多很多东西,可是,小净尘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呢??
小净尘坐在柴堆上,看着厨房里忙进忙出的伙头师侄,看着屋顶上升起的袅袅炊烟,听着大雄宝殿里传来的佛陀清音。她应该感觉很快乐很幸福的,可是……
小净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蹙眉,怎么空空的?
好像……少了点什么?
年迈的师傅慢悠悠跨进院子,小净尘立刻从柴垛上跳下地,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师傅!”抱着师傅蹭啊蹭啊蹭啊蹭,感觉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跟师傅撒娇了!
方丈师傅干枯粗粝的大手按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乌黑的发丝荡漾着扫过她的脸颊带起微微痒,小净尘疑惑的抓住自己耳边的长发,茫然的眨巴眨巴眼睛——她是和尚,肿么会有这么长的头发?
方丈师父牵着她慢慢走到柴垛边,看着费力其实一点也不费力的将妹纸抱在柴垛上坐好,仰望着没有城市污染却仍然灰蒙蒙的天空,慢悠悠的道,“净尘,山下的生活如何?”
“山下?”小净尘疑惑的眨巴眨巴眼睛,她有下过山……么……?
“是啊,山下的生活,车水马龙的城市,人满为患的景点,吵吵闹闹的学堂,喜欢么?”
“……”小净尘的眼神看着有些空白,迟钝的大脑缓缓转动起来,一些陌生的熟悉的画面渐渐在脑海浮现,小净尘下意识的往师傅身上靠了靠,迷茫的眼神慢慢变得澄净,纯粹的黑,足够埋葬一切负面情绪。
“净尘,师傅送你下山,是希望你能够真实体验到红尘的一切,除了幸福、快乐、生气、难过,还有悲伤、痛苦,当你能够笑着面对人世间的一切苦难,再也没有任何牵挂的时候,你就真正做到了看破红尘。”
“师傅,净尘想回寺里来。”小净尘抬头望着方丈师傅,糯糯的道。
方丈师傅再度用干枯的手掌按住她的脑袋揉了揉,手心滑到眼睛上遮盖住她的心灵之窗,小净尘动了动耳朵,敏锐的听觉让她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师傅话语中的温柔平和,“告诉师傅,现在,你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最想念的人是谁?”
小净尘愣了愣,小嘴慢慢瘪起,眼眶湿润,含泪哽咽的哭了起来,“爸爸——!!”
瞬间,阳光穿透乌云照耀大地,小净尘被炽热的光线刺激得有点睁不开眼,只能凭借耳朵捕捉师傅那渐渐远去的声音,“我佛慈悲,却也有金刚怒目之时。”
小净尘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也可能只是几秒钟而已,她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模糊,只能看见完全的白,唇鼻笼罩在氧气罩里。连带着呼吸似乎也有点不受控制。
迟钝的呆愣了几秒钟,小净尘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心口仿佛撕裂了一般,令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身影。轮廓不算很清晰,可是小净尘一眼就认出自己睡梦中最想念的亲人,她眼眶瞬间湿润。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慢慢张嘴,无声的吐息——“爸爸!!”
白希景轻轻擦拭着小净尘的眼角,可是她的发丝还是不可以抑制的湿了,白希景觉得自己心里胀得满满的疼,酸痛的感觉直接从心底涌上眼眶,视线模糊。热热的液体滴落,溅湿了氧气罩。
小净尘动了动手指,可惜,此刻的她虚弱得像个破布娃娃,恐怕连片指甲盖都抬不起来。
白希景紧紧握住她夹着心电仪的小爪子。轻声道,“别怕,爸爸在这里陪着你,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嗯。”大眼睛缓缓眨动着,小净尘抿着嘴角笑了笑,视野边缘处出现一个朦胧的黑影,虽然看不清楚,但小净尘一眼就认出了它,“茄子!”
茄子吐着红信子嘶嘶两声。小净尘安心的闭上眼睛休息,好累!
可是,小爪子却牢牢抓着白希景的手,一点缝隙都不留。
小净尘昏迷的这几天,白家其他人轮流陪着白希景留下来看护,今天刚好轮到大伯白乐景。一见小净尘醒过来他立刻去找医生,不过一分多钟的时间就回来了,可是,小净尘已经睡了过去。
白乐景不禁有些失望,撇撇嘴,望着身边精神头明显好了很多的白希景道,“你打算怎么办?”
白希景一瞬不瞬的盯着医生做检查的举动,淡淡的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白乐景:“……”你丫的能不能认真点啊掀桌!
小净尘苏醒的消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所有的亲朋好友,可见,她虽然呆了点,暴力了点,凶残了点,但人缘真心是杠杠滴好啊,爷爷奶奶大伯二伯三伯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白洛辰白学辰白羽辰,汤苗苗钱多多艾美罗佳妮上官哲等等有空的没空的补假的请假的全都跑来探望她,只一天不到的时间,病房里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慰问品,而且除了上官哲那个小骚包送了大束玫瑰花被白希景拎出去再教育以外,其他人都很有默契的送吃的。
各种大号小号中号的水果篮,各种包装精美的补品,各种大礼包点心饮料等等等等,堆得病房里都快没地方站人了,茄子只能委委屈屈的跟几个大西瓜窝在床底下装背景。
小净尘年纪小,伤得重,失血又多,虽然醒了过来,但精神头相当不好,基本上清醒个十来分钟就要睡上一两个小时,大家也不勉强,都是悄悄的来,确定她真的没事儿后,再安心的走,幸运的碰上她醒着就会聊两句,但绝大多数人都只能瞅见她安静的睡颜。
在白希景细心的照顾下,小净尘的伤势渐渐好转,撤掉了氧气罩,撤掉了心电仪,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的贵宾病房,精神也慢慢好了起来,除了脸色苍白了一点,身体看起来单薄娇弱了一点,她跟健康的孩子相比几乎看不出什么区别,就是还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二十二个小时是窝在床上的,剩下两个小时则由傻爸爸推着晒晒太阳逛逛花园,感受感受新鲜的空气。
小净尘醒过来以后,市一医院警戒全面解除,重新开始营业,因为特殊原因而关了这么久的门,不但没有影响到医院的口碑和声誉,反而更多的病人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