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这几天天气不太好,时时有小雨,晚上雨停了,乌云却还是很重,完全遮盖了本该明亮的月光。
深夜,该睡的不该睡的都睡了,整个市一医院都沉寂下来,除了值班护士台还亮着灯,住院部里一片漆黑,就连院子里的路灯都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熄灭了。
一个黑影像只灵巧的猴儿一般翻过围墙,身体紧紧贴着地面几乎完全隐藏在那不算很长的草坪中,黑影如鬼魅般急速靠近住院部,在任何人都木有注意到的时候,如一只壁虎般从大楼拐角倏的一下窜上楼。
黑影停在六楼处,仿佛一只蛰伏的野兽般静静的贴在那里,等待着最适宜的时机。
六楼尽头病房的灯突然亮了起来,应该是护士查房吧,黑影无声无息的窥视着病房里的一切,目光在病床那单薄的小身影上一顿,他无声的咧开嘴笑了笑,护士查完房离开,灯光熄灭,一切又恢复死寂。
又等了将近十分钟,确定再也不会有人打扰到自己,黑影才翻身跃上窗台,无声无息的侵入病房内。
病房里没有灯光,病房外没有月光,本该适应黑暗的人竟然什么都看不见,黑影猛然一惊,转身就想跳出窗口按原路返回,可是……
“啪——”的一声,灯,在这个时候亮了!
黑影骤然僵在原地,因为强光的刺激,他不适的眯起眼睛。眼底有水光闪烁。
黑影犹豫了一会儿,缓缓转头,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见到一个很难说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而且……
特么的这哪里是病房啊喂,这根本就是个简陋得过分的办公室吧。除了一张堆满文件的桌子和一把坐着白衣骚包男的椅子以外神马都木有,话说难道他刚趴在墙上瞅见的都是幻觉??——我勒个去,上当了!!
白希景闲适的坐在椅子上。肘关节撑着扶手,修长的手指托着高脚玻璃杯,玻璃杯里盛放着醇香的葡萄酒,轻轻摇动,如血般殷红的液体荡漾着在杯壁上留下浅浅的痕迹——这是品酒的基础动作。
“这几天我心神不宁总是做同一个梦,梦见当年我刚上山的时候,师傅把我领进寺门。我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那个时候,你是大殿里的木鱼僧,每天敲着木鱼,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见你的木鱼声,我总能很快平静下来,所以,师傅才让你成为我的指引僧。”
白希景的声音低沉和缓,微微的嘶哑带着浓浓的怀念和感慨。
黑影……或者说大和尚双手合十,叹了口气,“缘悟师弟,你还是那么多愁善感……缘嗔师兄,你还是那么胖——!”白希景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这纯真的笑容几乎与小净尘如出一辙,但也仅仅只是“几乎”而已,至少,他弯成月牙状的凤眸深处一点笑意都木有。
说实话,缘嗔的确很胖,胖得跟弥勒佛一样。大概为了应景,他见人三分笑,真的就跟弥勒佛一样。
缘嗔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好脾气的笑道,“哎呀,这么多年没见,一见面就差点弄死你女儿,真是不好意思,贫僧有愧于师傅的教导呐!”
“啪——”的一声,高脚玻璃杯碎裂成渣洒了满地,醇香葡萄酒浸染袖口,泛出如血般的色泽,白希景望着自己湿漉漉的手指,无声的笑道,“看来我练得还不到家,一句话就被你打回原形了。”
“呵呵,师弟终归是师弟,在师兄面前还是乖点好。”缘嗔笑得人畜无害。
白希景垂眸,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上的酒渍,“呵,看来念旧的只有我而已。”
“我也念旧啊,否则怎么会一来S市就送师弟那么惊喜的一份大礼,为了感谢大侄女对我外甥的照顾,我可很是费了些心思呢,可惜,帮忙送礼的好孩子却被人给碎尸万段了,啧啧”
缘嗔痛心感慨着,双手合十低头闭眼,道了一声罪过罪过。
缘嗔知道,从踏入这间房间开始,他就已经落入了白希景的圈套,所以他一直在试图激怒白希景。
白希景是个相当懂得隐忍的人,但事关小净尘……他的忍耐力相当不给力。
白希景终于收起了虚伪的笑,他微微侧头,眸光森然的盯着缘嗔,微微勾起的嘴角带着极致的冷笑,“为了你外甥?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么可笑的理由?缘嗔,你忘了自己当年是因为什么被逐出师门的?连同门师兄弟的命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会在乎那一表三千里的外甥?再说,唐恩只是被囚禁,并没有生命危险,就为了这么点恩怨,你竟然找狙击手击杀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女孩,尤其这个女孩不但与你同门同宗,还是你师弟我的女儿,就算要唬弄我,也请找个靠谱点的理由。”
缘嗔耸耸肩,笑得一派淡定从容,“不管你信不信,我说就是事实。”
“什么是事实,让我来告诉你!”白希景站了起来,修长的手指理着湿漉漉的袖口,镜片后的眼眸幽深得仿若黑洞,“你杀净尘,因为她是你一生最大的罪孽,只要她活着,你会日日夜夜受尽心魔的折磨,所以,她必须死,她死了,了却了你的罪孽,你才能得到解脱。”
缘嗔神色微变,虎着脸夸张的呵斥道,“你胡说什么,我是和尚,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女儿。”
“呵,不要在这里转移话题,”白希景丝毫不受他的影响,自顾自的道,“你很清楚我指的罪孽是什么,当年是你把她偷出来,可是,你没想到她能一直活到现在,所以,你怕了,你怕她的亲生父母找到她,你怕有人发现她身上的秘密,到时候,死的不仅是你,连诛九族都是轻的。”
随着白希景的逼近,缘嗔的淡然一点一点崩塌,此刻,两人的情绪完全调转,白希景成了那个掌控对方情绪的人,他在努力挖掘缘嗔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以瓦解他坚冷的心理防线。
缘嗔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避开了白希景的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后颈却已经有冷汗渗出。
白希景根本不在意他的反应,仿佛没有听见他的狡辩一般,白希景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平和淡然,可是,缘嗔却已经开始动摇了,“师傅说,他是在后山深处发现净尘的,我很好奇,那十万大山连我都走不穿,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将个婴儿丢在里面还能全身而退?呵,除了师兄你这个研究过祖师爷笔记的人还有谁?”
缘嗔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猛然抬头,迎视着白希景森冷的目光,神色从容,“师弟你真爱说笑,不过是个弃婴而已,即便被她的亲生父母找到又如何,谁能证明是我干的,我犯得着为了这么点事儿杀人么?”
白希景微微一愣,仿佛被他的话给问得卡壳了,缘嗔暗自松了口气,终于扳回一城,所以他不喜欢这个师弟,太过犀利,太过锋芒毕露,也太过咄咄逼人,离开寺门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来找这个昔日的师弟,这次如果不是……,他绝对不会再踏进S市一步,六年前的心里阴影太大啊有木有!
脑海里转着些有的没的,原以为自己已经扼住了白希景的紧迫盯人,却没想到,他不经意的目光一扫,却见白希景的嘴角缓缓勾动起来,不是那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冷笑,而是一种拘魂使者拷打魂魄的恶魔之笑,缘嗔瞬间寒毛乍起,心中升起一种非常不美妙的感觉。
白希景后退几步,慢条斯理的晃回椅子上坐好,大爪子一摊,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净尘从小在深山老林长大,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她性格单纯,正常,脾气一根筋通到底,也正常,不懂得人情世故没有一点生活常识,还是正常,甚至,她因为没有接受过任何基础教育而产生后天性的学习障碍,我仍然愿意认为那是正常的,可是,但是,可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她那一身完全超出正常人类该有的怪力是哪里来的??……当年殊密处实验室爆炸,清理现场后将所有碎片残骸拼凑起来,却发现独独少了最后一瓶M1371,你能不能告诉我,那瓶药剂现在在哪里?”
缘嗔错愕的瞠大眼眸,难以置信的盯着白希景,白希景无声的笑出满口森森白牙,“看来,你的功课做得不够充分,甚至都没调查清楚净尘的底就贸然动手,这可不像师兄你的作风,还是……”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文件夹往地上一丢,“看到净尘稚嫩的脸,你想起某个人,以至于完全乱了方寸而忽略了其他?”
文件夹落地时受到撞击而自动翻开,第一页的资料字体简单渺小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被僧袍盖住的手指不可抑制的颤抖了几下,缘嗔咬牙切齿的狠瞪白希景,“你竟然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