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午申时,燕容的兵马终于赶到,直接展开队形围住孟罗人,满城将士齐声欢呼。一个时辰后,柳城城门大开,萧玄出去迎接燕军进城。
“还是让他们逃走了一些!”萧玄走过来后,燕容皱着眉头看着远处。
萧玄道:“穷寇莫追,那些人起不了大用,将军先进城,武将军受了伤,命我安排人清点。”
燕容点点头,看了萧玄一眼,没有多说,转身就下令。
燕容领兵进城没多久,就有个士兵跑到萧玄身边道:“萧副尉,那边发现一个孟罗人,还有一口气,瞧着好像不是普通的孟罗人。”
萧玄便道:“带我过去。”
士兵应声,即在前面领路,走了几百米远后,士兵才朝前面指了指:“就在那里,因就吊着一口气了,属下也不敢挪动他。”
那里趴着不少人,看服饰就知道大部分都是孟罗人,萧玄走过去,下士赶紧将那只剩下一口气的孟罗人翻过来,萧玄正待要开口,却看到那人手上戴着的东西后顿住。
他的红芯玉蝉,竟是被孟罗人捡走了!
萧玄有片刻的愣神,然后弯下腰,抓住那人的手腕,解下缠在他手上的红芯玉蝉。
而此时,远在俞宁的姚府里,叶楠夕正在给长安缝新的小棉袄。这一年安定下来后,因觉得在亲情上亏欠孩子许多,所以她只要有空了就会可劲地给长安添点东西。前两天出去看衣料时,她瞧着一张雪白的兔毛,觉得给长安的小棉袄上缀上一圈,毛茸茸的,一定非常可爱,于是当即就买了下来。
“长安看看喜不喜欢这个颜色。”只剩下扣子没缝,叶楠夕先收了针后,就拿着那件小袄放在长安面前比了比。长安乖乖坐着任叶楠夕怎么摆弄都不生气。只偶尔伸手在那白绒绒的兔毛上抓一把,却玩了几下后,就兴致缺缺地松了手。
“来,让娘瞧瞧好不好看!”套好小袄后,叶楠夕就托着长安站起来,笑眯眯的打量着。“哎呦,真是可爱死了,你们瞧瞧,怎么样,好不好?”
一旁的紫萱笑道:“娘子的针线活越来越好了。难得没亏了这么好的料子。”
虽说这一年叶楠夕没少给长安做衣服鞋袜,但开始做的那几件,不是大了就是小了。要么就是缝错了,几乎每件都要返工,浪费了不少好衣料。如此练了半年后,手里的活才总算像点样子了。
叶楠夕噗的一笑:“我的针线活本来就一般,嫁人后,也没人指着我的手艺,我也怕人嫌弃了,平日里做个荷包也要你们帮忙。可不越发将女红给落下了。幸好长安很乖,从来不嫌娘的针线活,让穿什么就穿什么。”她说着就在长安脸上叭地亲了一下。然后要给长安将那小袄脱下缝扣子,只是长安站起来后,就扶着她的手想要迈出一步。于是没理她,认真的小脸正微拧着眉头看着自个的脚下。
叶楠夕大乐,小心松开手,胳膊护在两边,小声鼓励道:“长安别怕,来,走一步,到娘这儿。”
叶楠夕松开手后,长安抬起脸看着叶楠夕,乌溜溜的眼神有些怯怯的,表情却是非常认真,似明白叶楠夕在说什么一般,自己站了一会后,就小心抬起脚,却才迈出一步,第二步就控制不住平衡倒了下去。
叶楠夕赶紧接住笑着夸赞,长安却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眉头拧着,小脸鼓着,又要站起身继续。
紫萱在一旁道:“先将袄子脱了吧,这么多衣服穿在身上圆鼓鼓的,长安要动一动也不容易呢。”
“可不是。”叶楠夕在长安脸蛋上刮了刮,“跟你爹一样,什么都不爱说。”
紫草笑道:“长安还不会说话呢,娘子也太着急了。”
叶楠夕看着手里的小衣服,又看了看长安认真的小脸,这孩子认真专注的时候,那眉眼跟他太像了,她忽然一声轻叹:“其实他只要说一句,天涯海角我都愿随他去,可他就是不说。”
紫萱一边扶着长安,一边低声安慰:“三爷其实是为了您好。”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叶楠夕无奈地拿起针线,“侯府那些被流放的人,如今不知是过着什么样的苦日子,养尊处优了几十年,怕是没几个人能熬得下去。我有时候想想,都惊得浑身冰凉,当日他若不写那张放妻书,如今我和长安也一样会受颠沛流离之苦,即便我熬得住,孩子却如何受得住。”说到这,叶楠夕摸着长安的脑袋轻叹着摇了摇头,“如今真说不清到底是谁欠了谁。”
萧玄解下红芯玉蝉后,有些出神地拿在手里细细端看,确实是他的东西。
失而复得令他心里忽地生出另外一种渴望,失而复得,失而复得……
他忽然想起之前陆真跟他说过的那件事,距今已有两个月了,应该有消息回来了。会是她吗?萧玄看着手里的玉蝉,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第一次,这么渴望,渴望到有些恐惧!
自离开俞川后,他的情绪从不曾这么不稳过,所以,但他背后刺过来一刀时,即便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却还是没有躲过。
那是专门用来刺杀的刀具,出刀的人也是一位真正的刺客。
事情发生的时候,离这就十步远的士兵甚至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直到有士兵转过头,打算问需不需要帮忙时,才发现不对劲,然后大呼出声。
刺客迅速脱手后退,同一时刻,萧玄抽出腰上的匕首扔出去,直接从刺客的左眼那扎进去。刺客的惨叫声响起时,他垂下眼,看着穿透胸口的刀尖,看着鲜血从身体里渗出来,慢慢染红身上的戎装。
失而复得,原来是这个意思。
国之将破,何以为家。
铁血男儿,能守万里江山,却守不住心爱的人儿。
夕娘,我下去了,你可愿见我……
俞宁姚府,叶楠夕正在盘扣,却一个不留神就被针刺破了手指,嫣红的血珠瞬时从指尖渗出。十指连心,这一针又刺得有些深,她甚至觉得心头有一丝蚁噬般的疼,随即莫名地有点心慌。
她才愣神了一下,旁边的长安就突然大哭起来,她一惊,转头一看,便见长安是学走路时没站稳给摔了。
“这是碰到哪了吗?”叶楠夕赶紧伸手抱过来心疼道。
紫萱有些不安,也有些不解地道:“摔之前我已经扶住了,而且这榻上都铺着褥子,不应该会碰到的。”
“还是尿裤子了?”叶楠夕说着就往长安屁股上摸了摸,却是干爽的,她越发不解,“这哭得我心都乱了,难道是哪不舒服?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这孩子平日里很少哭,即便有不舒服也只是嚎两下,叶楠夕一哄就安静了。
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了,这一哭,足足哭了一刻多鈡,叶楠夕抱着在屋里转来转去地哄得手都酸了,正打算让紫萱去请大夫过来看看时,却忽然又安静了下来。叶楠夕一愣,仔细一瞧,原来是哭累了,在她怀里睡了过去。
哭得红红的小脸蛋上还带着泪渍,小嘴巴有些委屈地抿着,叶楠夕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发烧也没有别的不对劲后,才不解道:“一直就很乖,刚刚是怎么了,哭得那么厉害!”
却她刚坐下,紫萱就惊道:“娘子的手怎么会有血!?”
叶楠夕抬起手一看,发现自己左手手背上确实沾着一点血,她怔了怔,才想起刚刚不小心被针扎了手指,想必是那粒血珠蹭在手背上。她才道了一句没事,脸色就突地一变,慌忙道:“快检查一下针线!”
因为长安总在她身边待着,所以她每次做针线活时都很小心,针就只取一枚,并且绝不乱放。紫草也是知道她这个习惯,忙在炕几上找了找,就看到别在帕子上的那枚针,便松了口气:“没事,针在这呢。”
叶楠夕也松了口气,垂下眼看长安睡得很安稳,放心的同时,却又隐约觉得有些心慌。但那感觉却又有点虚渺,有点说不清楚,于是抱着长安摇了一会后,便道:“这孩子少有这么哭的时候,还是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有事没事得知个底,我好安心。”
紫萱点头:“我这就出去,还是请上次那个大夫?”
叶楠夕点头,待紫萱出去后,她才看着长安低声道:“宝贝儿,你可得好好的,以后别这么吓娘了,娘可经不起你这么吓的!”
两个月后,姚旭辉手里拿着一份邸报,当他看完上面的内容后,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却这会,忽然听到叶楠夕的脚步声传来,他一惊,下意识的就将手里的邸报放在书桌下面的抽屉里,刚合上抽屉,就传来叶楠夕的敲门声。
他松了眉毛后,轻咳了一声,才道:“进来。”
“我让厨娘做了些冰糖雪梨,正好六哥回来,便给您盛一碗。”叶楠夕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姚旭辉前面的桌案上后,就笑着道,“这个月的邸报应该出来了吧,我找六哥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