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叶楠夕若是多将几分注意力放在萧玄身上,便会发现他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一直在微微颤抖,左手则有那么一瞬微微抬起,然后又悄悄放了下去。事出突然而情怯,想靠近想贴近,却又不敢,生怕她会恼他骂他推开他或是完全冷漠对待。
叶楠夕放在泄上的手,手指轻轻动了动,此时她表情平静,眼睛微垂,似在思考,又似在拒绝回答。
萧玄的目光只在她泄上停留了一会,就落在她脸上,久久停留。
今日出门,她只画了眉,青黛如远山,衬得那双眸子如墨般浓黑。才几日,就又瘦了,脸色也比以往苍白了几分,只有唇还是淡淡的粉。她在吃上面从不会提什么特别的要求,但平日里就有些挑食,夹了一筷子菜还要挑挑拣拣地将近一半这不吃那不吃的放到他碗里,挑剔得让他诧异,若非他留意着给她多夹点她喜欢吃的东西,她基本是将每一餐的几个菜浅尝一遍,配完那小碗米饭就搁筷子了。之前就从丫鬟那里知道,有他陪着吃时,她还能多吃点,若只一个人,基本都是草草吃点了事,很是随意,随意到任性。如今……如今还有了身孕,在吃上还那么任性挑食吗?没法每日都陪吃饭,萧玄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让他牵肠挂肚的人,从未有过的心坦过了刚刚的紧张和情怯,他抬手,双掌用力擦了擦脸。
叶楠夕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萧玄却忽然将手掌覆在她泄上,并轻轻摩挲了两下。他的手掌放在上面,跟她的手掌放在上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即便他动作很轻,但那温度和力道却是有种独属男人的强悍。
“有两个月了吗?”他再次开口。“每天都会想刚刚那么吐?”
叶楠夕手放在他手掌旁边,手指轻轻动着,偶尔会触到他的手指。
“两个月零十天左右,最近几天害喜得厉害。”
她终于开口了,即便声音有些冷漠,但萧玄心里却长长松了口气,眼睛甚至有些发涩,覆在她泄上的手无意识的又摩挲了几下,然后抓握住她的手,捂了一会后。才道:“大夫怎么说的?孩子好不好?你好不好?这害喜之症要怎么治?有,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看着他那激动迫切又有些无措的眼神,叶楠夕只觉得心尖似被什么触了一下。只是随后又觉得有些烦,便要抽出自己的手,他却不放。
“这如今跟你还有什么关系。”心里的感觉越是想忽略,越是明显,叶楠夕皱了皱眉。又道,“若非我身体吃不住药理,这孩子已经打掉了!”
萧玄握住她的手一紧,愠怒的情绪在眼里一闪而过,叶楠夕却一脸漠然地看着他。萧玄闭了闭眼,睁开时。眼里盛着浓浓的愧色,他将她的手用两手整个包住,低声道:“楠夕。你怎么怪我都可以,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不会太长时间的,孩子出生前我会回到你身边,只有你。”
她从未听他用这么柔软这么小心翼翼的声音跟她说过话。透过窗棂的阳光落在他脸上,这一幕那么温柔美好。不说别的,光是这样一张脸这身气派,真是太容易让女人动心了。
叶楠夕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然后开口:“我何时说过要你回到我身边?”
他已经慢慢摸清她的脾气,没有说让她回到他身边,而是他回到她身边。可是,光凭这句话,是无法抹平已经发生过的事。
萧玄也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安静地看着她,目光柔和。
叶楠夕想移开目光,却还是强迫自己对上,接着道:“孩子我养得起,也照顾得来,若是需要任何帮忙,也不一定就非得是你来给。”
萧玄没有生气,依旧那么安静地看着她,表情温柔得让叶楠夕不想再待在这里,于是又用力地抽了抽手,他却将她的手执起,放在唇边轻轻吻着,呢喃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不说你什么都自己决定!”叶楠夕忽然觉得很烦躁,她不知道是因为怀孕了才这样,还是一直以来心里就藏着这些的情绪,只是稍提高了点声音后,她就马上克制自己停住,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片刻后,再次睁开眼看着萧玄道,“本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知道吧,看在曾是夫妻一场的份上,为我着想些,别告诉别人,毕竟我现在是单身一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萧玄刚开口,叶楠夕似知道他想说什么,立马道:“这是我的事,你别擅自给我安排什么,如果不想我一直恨你的话。”
她说完,就站起身,萧玄慢慢放开她的手。
他想抱她,很想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跟孩子无关,因为再不抱她,他觉得自己的心要整个空了,胸口那空落落的。可是她面上的表情,明显是不会接受他此时给予进一步的亲密,所以,即便那相思已附骨入髓,他面上也只能表现得波澜不兴。
俩人还未出去,末年却先一步找了过来,并且一进来就道:“三爷,夫人请您现在就回府。”
萧玄看了末年一眼,没有问何事,就转过脸对叶楠夕道:“觉得好些了吗?我送你一段。”
“不用。”叶楠夕摇了摇头,就从他身边过去。然而萧玄却往忽然往旁踏一步,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垂下脸,唇从她左耳的轮廓上擦过:“好好照顾自己,尽量别出来走动。”
叶楠夕只觉得耳朵上传来的麻和痒令她整个脖子都有些僵,即瞪了他一眼,却看到他深沉的眸子里藏着那簇跳动的火苗,于是她什么都没说,就往外去了。
然而就在他们刚出亭子没多会,就听到一声惊叫声传来,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惧和惊吓,他们俩即对看了一眼,萧玄先一步拉住叶楠夕的胳膊道:“别过去了,我先送你出去。”
叶楠夕挣开他的手:“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你也别去打听了。”萧玄说着就带着她往外去,凝重的神色自他眼里浮现,“楠夕,什么都别管,这段时间,你回叶府去吧,好好安胎。”
恐慌的情绪蔓延得很快,前面摆宴席的地方已经有些乱了,很多人都纷纷往旁打听出了什么事,刚刚那声惊叫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五爷上吊了!丁五爷上吊了!”
叶楠夕还不等走到二门那,就听到这里让人惊悚的消息,她脚步一顿,就看了萧玄一眼。丁五爷,她之前就见过几次,因百善会的事,还打过交道。丁五爷是百善会了的一个大管事,之前军粮运送只是,就是由他来调控配送的人。军粮被劫的消息才穿回来没多久,朝廷也刚刚派了人下来查此事,眼下可以说,但凡是参与运送之事的人,都有嫌疑,都有可能要为此负责。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丁五爷竟上吊自杀了,还是在丁侍郎的寿宴日。
开始了,大幕要揭开了,最后究竟是鹿死谁手?
这事一想,就让人心底发寒,事到如今,早没了退路,成败定下的是命,眼前这个男人也是这漩涡中的一份子,并且他还是处于漩涡中心。若是有个万一,必定尸骨无存,就是侯府也一样!她知道,她早就清楚这一点,所以父亲要她脱离那里,要她彻底离开,他也没有给她选择,直接就帮她做了决定。
叶楠夕脸色有些不好,萧玄担心的看了她一眼,面上却露出温和的一笑,柔声安慰道:“没事,与你无关,我们出去。”
幸好这事情发生得很是突然,懂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加上今日前来祝寿的客人又那么多,这事一出,整个懂就像是炸了窝般。不管信不信的,都要去打听一番,而也有嗅觉灵敏的,不想惹事上身,当即就起身告辞,叶府自然不能拦住,也没想到要拦住。于是叶楠夕出来得很是顺利,只是上车前,她忽然问了萧玄一句:“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知道今天会出这样的事,还是知道是谁做这件事,还是知道这事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叶楠夕没有说明白,萧玄也不就这个问题回答她,只是看着她道:“楠夕,我希望你好好的,你好端端的比什么都好。”
她的马车跑起来后,萧玄就骑着马一路在后面跟着,绿珠在车内有些不安地看着叶楠夕道:“二娘子,三爷如今知道您有了身子,您还走吗?”
叶楠夕沉默一会,就道:“你没看到刚刚懂出了什么事。”
绿珠点头,随后又有些不解:“可是这跟二娘子走不走有什么关系。”
叶楠夕挑起窗帘一角,淡淡道:“若是能一直太太平平,谁会想受那颠簸之苦。”
绿珠又问:“那二娘子会听三爷的安排吗?”
“他什么安排?”叶楠夕放下窗帘,看了绿珠一眼,扬了扬眉,“你是说由他给我安排另外居住的地方?”
绿珠点头,迟疑着道:“总觉得三爷心里是清楚二娘子的打算的。”
叶楠夕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泄:“他是清楚,但总不会一直如他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