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键性的会战之前,很多部落都认为这场战斗会改变一切——失败者自然不用提,胜利者也九成会损失惨重。一般认为联军拥有较多的取胜机会,所以相当多的看客都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联军取胜之后,会按照事先的盟约分配利益呢?还是会再来一场争夺战呢?这两种可能是五五开的事情。但是如果后者真的发生了,那么盐池的主人可就不一定了:经过一番惨烈的厮杀之后,那个最后的胜利者还能剩下多少的力量呢?自己的实力虽然现在压根没有插足的余地,但是到了那个时候……谁又能肯定这些筋疲力尽的强者还能不能保护好自己的战利品呢?
很多眼睛在观察着这场战斗。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场恶战之后,加斯部落指挥官,一位混沌冠军,被混沌领主艾修鲁法特突然召唤出来的恶魔杀死——当时战局激烈,这位指挥官将所有部队都投入战斗,身边没多少人,结果被恶魔打了一个出其不意。这个突发的意外瞬间打破了战斗的僵局,导致了加斯部落的溃败。
这个事情倒还正常——因为一个混沌领主召唤出一个恶魔来,至少还不至于让人觉得无法想象——但是接下去的事情就令人难以理解了。看到加斯部落战局不妙,虚空之刺和符文之主两个部落一没有派兵支援,二没有乘着最后的机会发动抢攻,而是就这样缓缓退出了战场。其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人怀疑他们到底是组成联军来战斗以夺取盐池的,还是和无语恐慌部落串通好,一起坑加斯部落的。
纯以战斗的结果而论,可以说无语恐慌小胜。联军之中,最弱小的加斯部落被击溃,指挥官被杀,部队损失四成左右。但是其他两个部落没什么特别的损失。从整体来说,联军的损失并不大,战斗只算小败,主力尚存,尽可再来一次会战。
但是这场小胜就决定了一切。接下去的事情简直令局外人看不懂:战斗刚结束不久,联军的三个部落,包括实际上没受什么特别损失的虚空之刺和符文之主两个部落,争先恐后的跑去和无语恐慌定停战协议。
“……大人,要加上这一条?”哈德蒙有点犹豫的问,他拿笔的手也停在空中。
“当然,他们必须交出人质。”艾修鲁法特说道。这是中央七国战争的习惯,或者说经验。通常一场战争失败后,战败者(如果他还没有灭亡的话)就要割地、赔款还有交出人质。对混沌部落来说,割地就算了——反正草原地广人稀,就算是大本营也不是太值钱,最多换个地方再建一个就行(就像阿索文部落一样)。赔款的话没什么意义——没有那些追逐着金钱无孔不入的商人,金银的实际使用价值有限——混沌的草原上,以物易物才是主流。如果没有交出人质的话,那就没有任何制约对方的手段了。
当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没胜。之前攻击掠夺之子部落的时候才叫胜利:杀散他们的军队,打到他们的营地门前,连大门也事先破坏掉了。那一刻,只要再一声令下,掠夺之子部落将永远从人们眼前消失。换句话说,失败者的命运完全取决于胜利者的心情,这才是混沌信徒通常观念中的“胜负”。
但是现在这算什么?这场战斗,以混沌部落的观点来看,只能算平局。说句实话,哪怕是损失最严重的加斯部落也没有生死存亡之忧,至少对于无语恐慌是如此。联军暂时失利了,没错,但是他们还不算“失败”。
“但是……这不符合我们的传统……”哈德蒙委婉的说道。“他们不会接受的。”
“他们会接受的。”艾修鲁法特用很平静的口吻说道。“你可以告诉他们,如果拒绝,那就继续打下去。”
“大人,请容我说明……您要懂得……只要他们以自己崇拜的神的名义起誓,基本上就值得相信……”
“协议是不可靠的。”艾修鲁法特说道。“没错,协议都是凭诸神的名义发誓要遵从的。但是换一个神崇拜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停顿了一下。“一定要人质,我不想说第二次。”
“好吧,大人,如您所愿。”哈德蒙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您要去见那些使者吗?”
“不,我不想见。”艾修鲁法特回答。“你去见就行,告诉他们我的决议。顺带说明一点:如果他们拒绝,我会让他们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看着哈德蒙离开,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样就差不多了吧?有了人质,协议的有效时间应该多延续数年。无语恐慌缺乏的只是战士,不是人口。只要数年时间,部落里的人口就能得到很大的增长,年轻一代成长起来之后,这种“弱者占据了与其实力不匹配的资源”而产生的危机,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小。最终恢复到过去的样子。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也尽可能的给奸奇下了一点绊子。奸奇的意图大概是让他摧毁那四个部落——真正能对无语恐慌造成威胁的四个大部落。如果能做到这个,那么从此之后真的是一劳永逸,让无语恐慌永久霸占这个地区。但是艾修鲁法特努力的事情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一旦协议达成,无语恐慌自然能够度过这波危机,但是那四个强大的部落依然能对它造成威胁。
就算是奸奇,也不能说艾修鲁法特没有完成任务。但是如果说它想过河拆桥(或者是玩什么花招),艾修鲁法特也有办法,或者至少有机会,毁掉这一切——当然,也许这么做毫无意义,但是至少能稍微报复一下奸奇聊作安慰。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其实这也是无奈的选择。当一个人和一个神谈交易的时候,他实际上永远处于弱势。别说神了,一个普通人面对一个职业商人谈交易也永远处于弱势。所谓“买的没有卖的精”就是这个道理。
艾修鲁法特定了定神,把自己的思绪拉回现实中来。他摘下自己右手的铁手套,看着手上的那个戒指。此时此刻,戒指似乎在发出幽幽的光芒。
过去他一度认为邪神的力量必须通过这种东西——也就是混沌信徒随身携带的邪神徽记——和信徒进行沟通联系。但是后来好几次实例证明了其实邪神压根不需要这个。至少在混沌领域上,只要邪神愿意,他们随时都能够和艾修鲁法特沟通。
艾修鲁法特将指环转了半圈,刻画着奸奇徽记的那一面朝上,然后贴到自己的额头之上。
下一瞬间,奸奇那种宛如机械一般的声音立刻传入他的脑海之中。“我的礼物,你喜欢吗?”
“礼物?”艾修鲁法特愣了一下。接着,奸奇在他脑海立刻给出提示,让他明白奸奇所指的礼物就是那个已经损坏的竖琴——由精灵一族制造的“白银之翼”。
这段时间以来,他确实有不少收获。当他喝下酩酊之血,让自己处于醉酒状态的时候拿起琴,就会想起更多的记忆片段。而且这一招居然能屡试不爽。艾修鲁法特想起来了,或者说他意识到自己曾经有一段时间曾经这么一人一马在路上旅行。就是在那段旅途之上,他学会了弹琴——也许是那个时候为了打发旅途的无聊才学的。
说句实话,一般人很难想象一个靠着刀头舔血过日子的雇佣兵居然会弹琴,连他自己最初的时候都不太相信。哦,还有跳舞。不过跳舞可以理解——因为雇佣兵有时候确实能被任命为队长,驻扎在某个城市担任驻军将领。这种情况下,和本地贵族交流从而学会跳舞什么的倒也不奇怪。
但是他能记起来的只有这些。或者具体点说,他能想起来的就是曾经自己学习弹琴的过程。他当时为什么要进行那趟旅途?从哪里出发,又到哪里去?这些东西他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奸奇在暗示!艾修鲁法特立刻意识到这一点。奸奇必然掌握了什么恢复记忆之类的方法,正在待价而沽。艾修鲁法特花费了不少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心头的冲动,在脑海里用平静的口吻回答了一句:“还算不错。”
奸奇不再说话了,不过这种沉默也许意味着他很有耐性,在等着艾修鲁法特主动提出。
“我的任务完成了。”艾修鲁法特在脑海里和嘴里同时轻声的说道。
“是的,完成的很好。我很满意。”奸奇的声音虽然机械,但是却也清楚的表现出了喜悦之意。“巧妙的策划,狡猾的布置,完美的圈套,还有恰倒好处的火候。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实在太出色了。”
“你说过,你会告诉我……”
“是的,艾修鲁法特。我会兑现我的承诺。”奸奇这么说着。下一瞬间,一种异样的感觉传来。那不再是奸奇的声音传入脑海,而是奸奇将一系列的画面,直接塞进艾修鲁法特的脑子里。“作为奖赏,我会回答你的问题,但是仅仅限于回答问题。”
他看到了。那是星刻!在草原上,一支队伍在前进,星刻坐在队伍中的一辆马车上。她没有被捆绑,只是头上戴了一顶古怪的头盔——大小和她完全不搭配,只是用带子硬系到她的头上。星刻的表情茫然,双眼无神,那神情就像睡觉刚睡醒时一样昏昏沉沉,完全不是正常的状态。整个队伍就这样一路向前。
队伍中领头的那个是一名身披混沌盔甲的武士。这是一件极其精致独特的盔甲,盔甲的正中央描画着恐虐的符号。艾修鲁法特已经在混沌领域里呆了不少时候,所以理解哪怕混沌冠军也配不上这样精致的盔甲。这一位九成九就是血牙领主了。血牙领主没戴头盔,所以艾修鲁法特清楚的看到了他的脸。
虽然双方曾经沙场交兵,但是这确实是艾修鲁法特第一次看到血牙领主的长相。
画面之中还有更多的信息,血牙领主的队伍人数并不很多,只有几百人左右,队伍里有好多个混沌冠军。还有值得注意的是整个队伍里并没有其他的俘虏,只有星刻一个人。
画面结束,恍惚之间,一切恢复正常。艾修鲁法特眨了眨眼,定了定神,紧接着,他脑海里响起了奸奇的声音。“这一位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了。”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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