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妃此时正跟瑞王爷面对面坐着,两人之中摆放的桌上,摆放着十菜一汤。
“婉儿,今天的汤不错,你多喝点。”瑞王爷将手中的汤碗放下,劝道。
瑞王妃却端着碗,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对瑞王爷的话置若罔闻。
“婉儿,婉儿……”瑞王爷见状,提高了声音。
“啊?”瑞王妃终于清醒过来,看向瑞王爷。
“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瑞王妃笑了笑,把碗放下,随意找了个借口:“过几日汝南王妃过寿,我在想送什么寿礼。”
“这寿是年年过,没必要太过劳神,差不多就行了。”瑞王爷道,“快喝汤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瑞王妃这才端起碗喝汤。不过随意喝了两口,她又放下了,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瑞王爷皱皱眉,正要说话,就听丫鬟的招呼声从门口传来:“三爷,三夫人。”
“当啷”一声,瑞王妃手中的汤匙落到了碗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瑞王妃出身名门,行为端庄,很少像现在这般在餐桌礼仪上失态的,瑞王爷意味深长地看了妻子一眼,将目光投向了门口。
只见杜浩然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紧接着叶琢,提着食盒的夏至和秋月也鱼贯地走了进来。
“父王,母妃。”杜浩然和叶琢一齐行了个礼。
瑞王爷见杜浩然一脸的肃飒之气,叶琢则敛气屏息,尽量消除自己的存在感,再联想起妻子刚才的失态,心里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满脸和煦地招呼道:“弈儿和琢儿啊,吃饭了吗?没吃就坐下一起吃吧。”想尽量地消除眼前古怪的气氛。
瑞王妃目光死死地盯着夏至,脸色有些发白。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抖动。
什么都不用说,她就知道,计划失败了。最糟糕是,杜浩然似乎很生气,他到这儿来,是来责难她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沉到了谷底,一种莫名的痛楚涌上了心头。
不管是杜砚、杜墨,还是杜箫、杜笛这两个庶子,就算她做了什么事让他们很不高兴。他们也不会、也不敢像杜浩然这般,沉着个脸上门来质问于她。因为,她是他们的母亲。他们敬畏她。
而她这个小儿子却敢!
大概在他的心里,根本没把她当母亲看待。
听到瑞王爷的问话,杜浩然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冷:“我的饭菜正提在夏至的手里,想拿过来给父王和母妃看看。”
说着。他向夏至一挥手:“打开吧。”
夏至木然地打开食盒的盖子,然后把它放到桌上。
瑞王爷将食盒拿过来,看了看里面的菜色。
杜浩然对叶琢的感情,早在南山镇时他就已经知晓。在看食盒之前,他还以为厨房给叶琢做了粗劣的饭菜,惹得杜浩然生气了。而这事。还跟瑞王妃有关。同时心里又疑惑,瑞王妃不是那等没有分寸的人,再如何也不会做这样幼稚无聊的举动。苛待为难叶琢呀。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可看清楚食盒里的菜肴,他立刻推翻了前面的猜想。食盒里的菜肴,无不是滋阴补阳的菜品,丰盛而又适合新婚夫妇食用。杜浩然绝不是因为菜色来发难的。
他只得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杜浩然一眼。
杜浩然表情淡淡地道:“这些菜。都被下了药。”
“什么?”瑞王爷吃了一惊,转头看向了瑞王妃。他万万没有想到,瑞王妃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
瑞王妃避开了他的目光。
“父王,这么些年,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最痛恨的,就是来自身后的枪。要是饶了这个下药的人,以后怕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来给我下毒了。不过因为夏至曾是母妃的丫鬟,所以我现在把她押来,交给母妃处置。”
夏至“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哭着大呼:“王爷饶命,王妃饶命。”却不敢辩驳。
她知道,瑞王妃做这事,应该也不敢让瑞王爷知道。自己要是主动把事情捅破,怕是瑞王妃也饶不了她。
“父王,母妃,我还有一事禀告。”杜浩然没等瑞王爷和瑞王妃有所表示,又道。
“你说。”瑞王爷道。
“这王府人多事多,诸事繁杂,以前一年之中有十个月我都在外面奔波,也就算了;现在要在京城里长住,我想要搬到靖安王府去。还请二老恩准。”
“弈儿!”瑞王爷眉头一皱,“怎么又提这件事?虽说咱们王府人多事多,但因为你喜欢清静,大家从不到望日轩打扰你,你有什么要求也尽量满足你,什么事都由你做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里是你的家,我们是你的父母。儿不嫌母丑,狗尚不嫌家贫,就算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到或不对的地方,你可以指出,可以生气,甚至可以在我们面前吵闹一番,怎么能动不动就说搬出去的话呢?”
瑞王爷的话虽然说得极好,但杜浩然打定主意要借今天的事达到目的,又岂有那么容易被劝住的?
他一拱手道:“父王,孩子大了,总要独立的。以后大哥袭了爵,二哥也是要搬出去不是?我不过是早一点而已。靖安王府离这儿不过是隔了两条街,从那边走过来,跟从王府大门进到后花园的距离差不多。有什么事,您一叫我就回来了,这跟住在这府里也差不了多少。还请父王允许我的请求。”
“弈儿……”瑞王爷还要再劝。
杜浩然却打断了他的话:“父王,我主意已定。”
“哇”地一声,瑞王妃忽然哭了起来,而且不是掩面而泣,完全是悲从心来,嚎啕大哭,直哭得肚肠寸断。
“你们都下去吧。”瑞王爷叹了一口气,向下人们挥挥手。
那些丫鬟婆子赶紧退了出去。夏至犹豫片刻,也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出了门。
叶琢听到瑞王妃悲戚的哭声,心里堵堵地也十分不好受。
她重生以来,虽然在叶家二房受了些气,但母亲郑曼文却给了她最令人感动的母爱;过继到大房,祖父叶予期、祖母关氏也把她当成眼珠子一般,疼爱到了极点。这些亲情,对于得到了第二次生命的叶琢来说,是何等珍贵!可以说,是他们捂暖了叶琢那颗冰冷的心。她能在玉雕这条道路上走这么远,是这份亲情支撑着她,给了她无尽的力量。
虽然与瑞王爷和瑞王妃接触不多,但她仍能从一些小细节上感觉得到,他们对杜浩然的那份愧疚与深深的爱。
也正如此,瑞王妃现在这伤心欲绝的哭泣,才让有些性情有些冷清的叶琢颇为动容。
她看了杜浩然一眼,看到杜浩然眼里也有不忍,她轻叹一声,走到瑞王妃身边,低低地劝道:“婆婆,您别哭了,有什么事说开就好了。”
虽然瑞王妃让夏至给她和杜浩然下药的行为让她不喜。但她相信,瑞王妃并没有恶意,她只是想要早些抱孙子而已。一件事,能不能原谅,还得看其本心。
瑞王妃渐渐地收了泪,她双眼红肿地看向叶琢:“叶琢,你实话告诉我,你们昨晚圆房了没有?”
叶琢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当着瑞王爷的面被问及这样一个问题,还是难为情的不得了,涨红了脸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这个问题,还是交给杜浩然去回答的好。
“没有。”杜浩然回答地倒很干脆。
“弈儿,你告诉母妃,这是为什么?”瑞王眼睁着眼睛,紧紧地盯着杜浩然。
杜浩然面无表情地道:“我在战场上受过伤,不能人道。”
叶琢身体微微一震,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杜浩然一眼。
他在撒谎!在聂府,他与她同时吸了春药,他当时身体就起了反应。在与她相拥的时候,她能感觉得到。
“这是……真的?”瑞王妃无力地坐在那里,呆如泥塑。
“婉儿,婉儿……”瑞王爷摇晃着她的身体,见她没了反应,脸色一变,冲着外面大喊,“快传大夫。”
杜浩然也变了脸色,上前焦急地叫道:“母妃,您醒醒,您醒醒。”见瑞王妃还是睁着眼睛呆呆地坐在那里,他伸出手来,用力地掐了一下瑞王妃的仁中。
这一下倒是有效,瑞王妃渐渐地转动了眼珠,最后将目光定在了杜浩然身上,然后“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抱着他的腰,叫道:“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杜浩然慢慢地合上眼,嘴唇微微地抖动着,眼角处隐隐有眼光。
叶琢不忍地转过头去,掏出手帕抹掉眼角的眼泪。
“王爷,大夫来了。”外面传来大夫的声音。
“让他进来。”虽然瑞王妃好了,但瑞王爷还想让大夫看看杜浩然的病情。在战场上留下的病根,没准在京城里能治得好呢?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拎着药箱走了进来,对着瑞王爷行了一礼。
“王妃又犯病了,你给她看看。”瑞王爷道。
“我没大碍。”瑞王妃沙哑着声音,一把将杜浩然的手按到桌上,“肖大夫,你给我儿子看看,能不能治好他的病。如果能治好,我赏你儿子一个六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