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琢微微一怔,便恢复了平静,点头道:“那咱们走吧。”
樱嬷嬷见状,心里感慨不已。听说未来婆婆召见,哪个姑娘不紧张?尤其是亲事还未定,得婆婆点头同意的时候。可叶琢却波澜不惊。而且凭樱嬷嬷几十年来在宫里练就的察言观色的功夫来看,叶琢这不是掩饰得好,而是真的不紧张。
不过随即樱嬷嬷又释然了。叶琢小小年纪就能进入宗师之列,比一般男子都要强,又岂是那些平常小姑娘能比的?宠辱不惊,才是叶琢应有的表现。
叶琢哪里知道樱嬷嬷一时之间就想了这么多?她向袁朝林和杨建修打了招呼,便先下了高台,往外走了不一会儿,就看到顾尘的马车了。
此时,霍宁长和孔池正站在那里跟顾尘说话呢。看到叶琢到来,两人表情极为复杂地叫了一声:“师妹。”
霍宁长更是上前一步,对叶琢深深作了个揖,真诚地道:“多谢师妹大展神技,为北派夺得了魁首。”
孔池也赶紧有样学样,说了同样的话。
“两位师兄快快请起。”叶琢侧开身子,没有接受他们这一礼,笑道,“不过是灵机一动、机缘巧合罢了,当不起两位师兄的赞誉。”
顾尘想让叶琢挑起北派的重担,却又担心霍宁长和孔池有想法,闹得师门不合,平白让南派的人看了笑话。此时见霍宁长和孔池都态度真诚,似是对叶琢心悦臣服,心里高兴之极,笑道:“好了好了,你们既能成为师兄妹,就是缘份,是得跟亲兄妹一样互相提携、互相照顾一辈子的。那些虚头八脑的话咱们就不说了,有什么放在心里,付诸于行动就行。来,折腾了几个时辰,大家都又累又饿,赶紧上车回去吃饭休息吧。”
霍宁长和孔池便要转身去乘车。
叶琢却没有动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又问:“师父看见我祖父他们没有?我怕他们找不着我,心里担心。”
“别找了,你祖父、祖母他们。我让他们回去了。你时间紧着呢,一会儿吃点东西再梳妆打扮一番,就得应付接下来的场面了。不过我没敢说瑞王妃要见你。怕他们担心。”顾尘道。
“哦。”叶琢感激地冲顾尘一笑,躬身上了马车,坐到了顾尘身边。
驾车的陈四见大家都上了车,马鞭一甩,马车便缓缓往顾宅方向驶去。
叶琢确实是有些累了。上了车告了一声罪,便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就感觉马车慢了下来,而樱嬷嬷的声音响起:“娘娘,好像是瑞王妃的马车。”
顾尘有些不悦地道:“她怎么这个时候来?都不给叶琢一点准备的时间。”
叶琢睁开眼睛。见马车已快到顾宅门口了。而前面院子门前,停着两辆马车,看那标识。正是瑞王府马车的标记。
“你醒了?阿樱,赶紧给她整理一下。”顾尘叫道。
樱嬷嬷便从怀里掏出梳子,打算给叶琢梳头。
“不必了。”叶琢摆摆手,“马上就到了,总不能折腾半天不下车让瑞王妃等吧?再说。瑞王妃这个时候来,大概就是想看我平常的样子。那便让她看好了。”
顾尘摸摸下巴。点点头:“说得有道理。”说着对樱嬷嬷一摆手,“行了,就这样吧。”见樱嬷嬷不解地看着她们,她有些没好气地道,“瑞王妃既然这么失礼,不让琢儿休整了再来见她,那就让她看好了。她不满意叶琢这样又有什么关系?她儿子满意就行了。”
“师父!”饶是叶琢再大方,被这么一说,还是羞得满脸通红,“您胡说些什么?”
顾尘“哈哈”一笑:“我才没胡说。事实就是如此。”
两人名义上是师徒,但顾尘经常没个师父样儿,相处得随意得很。叶琢听得这话,红着脸瞪了她一眼,干脆将目光投向窗外,不再理她。
她不过是知道瑞王妃为人和善,对人并不苛责,此时来见她,只不过是有些微妙的心理,生怕儿子被人迷住,辨不清是非,娶一个粗俗或品德不佳的女人回去罢了。将心比心,她很能理解。而她相信,以她前世二十年所受的贵族教养,获得瑞王妃的认可与好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以一颗平常心对待就好了,没必要紧张。
“就抿一抿头发,不用什么时间。”樱嬷嬷也莞尔一笑,伸出手来,把叶琢因睡觉而有些凌乱的头发用梳子抿了上去。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陈四在前面道:“娘娘,到了。”
大家先后下了马车,此时瑞王妃大概得到下人的通报,也从马车上缓步下来,对顾尘施了一礼,笑道:“听说玉妃娘娘的厨子不错,我特意到您这里来吃饭的。”
顾尘“哈哈”大笑起来:“我家厨子听到这话,一定高兴坏了。”说着携了东方婉的手,“走吧,咱们进去说话。”往里走着,又问,“东方姐姐一路来,很辛苦吧?这南边的天气热得很,可还习惯?”
叶琢默不作声地落后几步,跟着后面听她们一路寒喧。
过了两道拱门,进了内院,一直走到岔路口,顾尘这才停下脚步,转头对叶琢道:“你累了大半天了,先去梳洗了再过来吃饭。”
“是。”顾尘不正式引见,叶琢是不能冒然上前行礼拜见的。她应了一声,曲膝行了一礼,又冲东方婉礼貌地点头笑了一下,这才带着秋月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东方姐姐,走吧,咱们先到厅堂里坐坐。”顾尘将东方婉领进了正院大门。
叶琢住在这里,除了秋月,顾尘也给她配了好几个下人。因此她一进门,便有下人来禀报说热水好了。叶琢好好洗了澡又洗了头,这才换了一身衣服,带着秋月到了正院。
“沐浴过了?”顾尘见她进门,招了招手,这才正式给她引见,“来,过来见过瑞王妃。”又对东方婉道,“我徒弟叶琢,想来姐姐也是知道的。”
如果是一般晚辈拜见长辈,不过是曲膝行一个礼。但叶琢这可不同,就算大家不提,名份未定,瑞王府也是送过聘礼到叶家的,算是瑞王妃的儿媳妇。
此时见她要行礼,樱嬷嬷相机地送上了一个蒲团,叶琢就势跪了下去,给东方婉磕了个头:“民女叶琢,给瑞王妃请安。”
“来,起来吧。”东方婉坐在那里,笑着虚扶一把,态度极为和善,示意了身后的丫鬟一下。立春立刻过来,将叶琢扶了起来。
又有一个嬷嬷捧了一个盒子上前。
“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根步摇就随便戴着玩吧。”东方婉道。
京城贵妃圈里,见什么人,送什么礼,是一件极讲究的事情。叶琢瞥了那步摇一眼,见只是一枚普通的桂枝相缠镏金步摇,完全是见亲朋好友的晚辈最平常的礼节,心里便有数了。她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抬起头来,望向顾尘,似是要征求顾尘同意才能接受这份礼物。
顾尘一直是半隐居状态,很少跟贵妇圈的人交往,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道。但她却深信叶琢。
见叶琢这样的态度,她心里便明了,当下笑道:“东方姐姐太客气了,一出手就是这样贵重的礼物,她小孩子家家的可受不起,您还是留着自己戴吧。上次靖安王随瑞王爷过来商议比赛的事,我这作长辈的可没给他见面礼,说起来真是惭愧。”
瑞王妃今天过来,无非是想试探一下叶琢,想看看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相貌是天生的,穿着打扮可以假别人之手,就是言谈也可以藏拙,但举止却骗不了人。尤其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就能将一个人的品行素养表现出来。
此时见叶琢如此表现,她心下疑惑,不知叶琢这样做是真聪颖还是误打误撞。不过呢,不把叶琢当儿媳妇看待就已失礼了,此时送出去的礼物要是还收回,那这门亲事就算能成,估计也要大大地得罪顾尘,对以后的婆媳关系也会有影响。
她站了起来,从盒子里将步摇拿了出来,走到叶琢身边,亲自给她插在发髻上,对顾尘笑道:“我知道娘娘这是嫌我的礼物太寒酸,拿不出手。但这趟南边来得太过匆忙,没带得什么好东西。叶姑娘且先收下这份薄礼,容我以后再补。”
东方婉这态度让顾尘还算满意,她笑道:“这礼物也叫寒酸,可叫我以后怎么给人送礼?”说着转头对叶琢道,“长者赐,不敢辞。既然这是瑞王妃的一份心意,你就收下吧。”
叶琢这才上前,给东方婉行了一礼:“多谢王妃厚赐。”
东方婉回到位置上坐下,笑道:“不必客气。”
顾尘见这话题告一段落,转头去问阿媛:“饭好了没有?”
“好了。”阿媛向外面招了招手,立刻有人鱼贯将菜送了上来,不一会儿就摆了满满一桌子。
“来,东方姐姐,咱们吃饭。”顾尘站起来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