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有些话,对叶予期不能说,但对秋月却说得。而且现在两人同舟共济,许多的行动还得一起配合,所以跟秋月交心,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就很有必要了。
但事情变化太快,在叶家时叶琢根本没有时间跟秋月说话,后来就一直不方便。便是此时,谁又知道有没有高手在关注她们的一举一动呢?
叶琢竖起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然后扬着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我也想回去。可是,我才到聂家一天,就这么被赶回去,我会成为南山镇的笑柄的,我不想丢祖父的脸。”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下来,“秋月,如果聂大师也误会我,说那些事是我散布出去的,不收我为徒了,那我该怎么办呀?”
秋月见到叶琢的手势,就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顺着她的话安慰道:“不会的,聂大师那么聪明的人,一定知道姑娘是被冤枉的。而且姑娘的本事,玉妃娘娘都夸赞过,聂大师连您都不收,还能收谁去?”
叶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我总觉得心里难受。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说完用手指隐晦地指了指外面。
秋月意会,道:“要不,咱们到外面走走吧。这院子这么漂亮,姑娘住在这里应该高兴才是。”
“好吧,走走吧。”叶琢没精打采地站了起来,扶着秋月的手走了出去。
两人沿着池塘转了大半圈,走到池塘旁边的独立小亭里,看到这里四处空旷,旁边又有汩汩的流水声,在这里说话不容易被人偷听。叶琢抬头看了亭顶一眼,确定上面没人,才进去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道:“秋月,如果我今天受了委曲跑回家去,明天就有聂府的管家甚至聂公子、聂大师上门去跟我道歉,请我回来,你说我回不回呢?”
“这……”秋月愣了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必须得回,否则就一定会惹怒聂家。聂家的面子,不是咱们能驳回的。”
“所以,受的这点委曲是不够的。这也是我没有进一步触怒聂姑娘的缘故。为了一点小事就暴发的怒火。是没有杀伤力的;我要的,是慢慢在心里积压,最后忍不住喷发的火山。”
秋月一把抓住叶琢的手。眼里极度不安:“可那样的话,咱们就危险了呀!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要不,咱们就好好呆在这聂府里吧。就算要看人脸色过日子,也总比丢了命强。”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叶琢看着秋月的眼睛,坚定而自信微点了点头。
秋月不安的心,竟然奇迹般迅速平静下来。姑娘筹划离开叶家二房时,也是这样的表情,那么自信,那么成竹在胸。最后。果然一切尽在掌控,她们一起成功到了大房。秋月相信,这一次。就算聂府比起叶家二房可怕十几倍,凭着自家姑娘的聪明睿智,她们也一定能平安回家的。
平静之后,她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姑娘,您说会是谁把比试的事情说出去呢?”
叶琢笑了一下:“还能有谁?除了玉妃娘娘。再不会有别人。”
“玉妃娘娘?”秋月一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玉妃娘娘是帮二皇子的。她这次到南边来,就代表着大皇子在宫里过得很不如意,以至于让二皇子的手都伸到他的大后方来了。这南边的玉矿开采权,可能要被重新分配了。”说到这里,她皱了皱眉,“不过玉妃娘娘这样做的用意,我却是想不出。表面上看她似乎是想利用这件事打击一下聂家的名声,但在整个南云的人都靠聂家吃饭的情况下,这打击的力度有限,不过是恶心一下聂家罢了。但实际上,她却间接地提醒了聂家,要采取措施应对京里来的变故了。”
秋月微张着嘴,有些呆滞地看着叶琢。她就想不明白了,同样的一件事,怎么她能想到的,跟姑娘能想到的差的这么远?姑娘怎么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想到朝堂之争去?
好半天,她才将思绪收回,有些不满地道:“看上去玉妃娘娘对姑娘您极好的样子,却不想临走了还害了您一把。大皇子跟二皇子的事,关您什么事啊?她就不知道她这么一宣扬,聂家就会把怒火撒到您身上吗?咱们是招她了还是惹她了?那么一个菩萨一般模样的人,心肠怎么就这么歹毒?丝毫不顾咱们小老百姓的性命!”
叶琢却摇摇头:“不,你想错了。玉妃娘娘这么做,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看,聂博易把这消息带回聂家来,聂家并没有把咱俩怎么样吧?而聂博易也只是因为名誉受损心时有气,用语言挤兑挤兑我,借此发泄一下心里的怒火罢了,并不敢做什么。这就说明,聂博文知道这事并不是我或者叶家人所为。所以于咱们而言,并无大碍。”
“可这也只说明对咱们没有致命的坏处罢了,又哪里来什么好处?”秋月嘟了嘟嘴。就算聂家知道这事不是叶家人所为,不会惩罚叶琢,但心里总是个疙瘩的吧?以后对待叶琢,绝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在秋月看来,顾尘这样做就已是害了叶琢了,哪里还能谈到什么好处?
“别急啊,你听我说完。”叶琢笑了起来,“聂公子虽然代父收我为徒,但我拒绝了一次聂家的招揽,还陪了玉妃娘娘四处游览闲逛,差点成为她的徒弟,这终会让他不舒服,觉得我跟玉妃娘娘比较亲,以后没准会被她利用,成为北派的内应。而现在,玉妃娘娘这一招丝毫没有顾忌到我,明知道这消息一出聂家或许会迁怒于我,也仍这么做了,这就表明,玉妃娘娘并不是如何看重我,当时让我陪她闲逛,想要收我为徒,没准只是想恶心恶心聂家罢了。也算是去除了聂家人的一块心病。”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而更重要的是,经她这么一宣扬,以前因为谢家事件而关注到我身上目光就将又重新回到我的身上。当我在聂家受了大委曲跑回去、再不肯来聂家时,关注我的人就更多了。这时聂家还敢用那些明的、暗的手段来逼迫我、威胁我、陷害我吗?不能!他们只能安抚我、放过我,以维护聂家宽容和善的名声。再加上我是女子,以后一成亲生子就陷入生活琐事当中了,就算有些天赋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这件事情,就会平复下来。”
“姑娘,您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想得这么远这么多?”秋月瞪着眼睛看着叶琢。
叶琢伸手敲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道:“人力有时尽,再有七窍玲珑心也抵不过命运的一个小小安排。如果聂大师今晚或明天就回来,而且毫不迟疑地收我为徒,我除了一辈子听聂家人的话,成为他们手里的棋子,便再无第二条路可走了。”
“那能不能早点……”
叶琢看到紫荷手里拎着食盒从远处走过来了,不待秋月说完,便打断她的话道:“这事千万不能着急,一急就露痕迹,那才真是灭顶之灾。一切要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才不会引起聂家人的怀疑。”说完便转移了话题,闲聊起这个小院子的布局来。
“叶姑娘,到饭时了。不知您是在这亭子里用餐呢,还是回屋里去用?”紫荷走到近前,对叶琢道。
叶琢站了起来:“回屋吧。这里风大,并不适合用餐。”
一行人回到了叶琢的住处,紫荷便跟秋月一起将食盒里的饭菜拿了出来,摆到桌上。
聂家倒也没有因为聂博易带来的消息就苛待叶琢,紫荷拿来的饭菜还不错饭是碧梗米做的,据紫荷介绍,这是只有聂府的主子才能吃到的米饭;而菜则是六菜一汤,三荤三素,有冬菇焖野鸡、烩鸭丝、糖醋里脊、什锦豆腐、油焖春笋、素炒莴苣和一碗鲫鱼奶汤。
叶琢表现得十足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看到这些菜,让紫荷一个一个菜地介绍了一遍,惊叹一番,然后逐个一一尝过,这才抬头道:“你们都坐下吃吧。”
紫荷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奴婢一会儿到厨房里吃。”却不肯帮秋月拿主意。
秋月则犹豫了一下。桌上的这些菜,份量也还足,叶琢一个人是绝对吃不完的。叶家大房一向仁厚,从不把她跟秋菊当下人待,吃饭的时候都是一起上桌的。而且,如果一会儿她跟紫荷到厨房里去吃饭,就留下叶琢一个人在这里了……
她这还没有想停当,叶琢就道:“那等会儿秋月也跟着去厨房吃吧,趁着紫荷在这里,熟悉熟悉去厨房的路。否则紫荷要有别的事被派出去了,我们主仆就得饿死。”
“是。”秋月暗自惭愧,觉得自己远不如姑娘考虑得周全。
叶琢不再说话,夹了一筷子菜吃了起来。
聂府的厨子,自然不是关氏和余嫂这些清贫惯了的小户妇人的手艺所能比的,即便叶琢去过一次得月楼,感觉那里厨子跟聂府的厨子还是没法比。聂府的这顿饭,倒是叶琢重生以来吃得最舒服的。
将一碗鲫鱼奶汤喝下去,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放下碗道:“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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