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比试,聂家是彻底输了,而且还输得心服口服。这件事必将给聂家坊带来不利的影响。聂博文从小就被作为下一任家主来培养,颇有几分头脑和魄力,此时微微一笑,开口扭转乾坤:“叶姑娘,在比试之前,我就曾托顾大师跟你说过,只要你在这场比试中赢了我族兄,我便立刻请父亲将你收为亲传弟子。现在你既赢了,我这里自然是说话算话。还请你做好准备,最迟后天,聂家便会派人来接你去南云城。如果你不放心年迈的祖父母,那便带他们一起去,只需提前跟聂家坊的人说一声,我们会为你们在南云城准备好房子的。”
输了这次比试怕什么?只要把叶琢收为聂家弟子,这份荣光便是属于聂家的,南派的光芒只会更盛。
叶予期一听这话,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聂家啊,那是多少高不可攀的存在。就在前一段时间,杨建修还在为帮叶琢能进聂家而费心劳神。结果钱花去了,却连个回音都没有。现在,聂大公子却亲口跟她说,要收叶琢为聂大师的亲传弟子。有了这个身份,这南山镇全镇的人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叶老太爷,那些平时看不起他的作坊老板,都得来巴结奉承他。他虽不虚荣,但这样一份荣耀却还是让他骄傲万分。
人活一世,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这点颜面与尊严吗?
顾尘听得聂博文这句,嘴唇微张,似乎想要什么,不过还是闭上了嘴,什么也没说,只看着叶琢,等候着她的回答。
叶琢抬起眼来。看了聂博文一眼,见他面带微笑,眼里露出十分真诚的样子,她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记得我祖父说,要想成为聂家的徒弟,须得通过两个月后的那一次大赛。还请聂公子让我参加大赛,夺得了名次后再堂堂正正地拜聂大师为师吧。”
叶予期一听这话就急了。把这样一个好机会放过,却要去参加什么大赛,叶琢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呀?不过这段时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让他养成了依叶琢的主意行事的习惯。虽然心里着急,十分的不赞同叶琢的做法,但他并没有开口劝解。甚至当场替她拿主意把事情答应下来。
聂博文眼睛微微一眯,看向叶琢的目光充满了探究。
在这南山镇,哪个不是哭着喊着进聂家当学徒?便是做不了学徒,也要想方设法跟聂家扯上关系,好获得诸多好处。前段时间杨建修送的那个玛瑙玉雕。不就是想引起他父亲的注意,好收叶琢为徒吗?现在他都开了口了,为什么叶琢不但没有惊喜,反而要找理由推拒?难道她看到顾尘欣赏她,便想另择高枝拜到北派门下去?她就不怕聂家迁怒于叶家,让她的祖父母日子不好过吗?
叶琢见聂博文那表情。垂下睫毛有些委曲地嘟了嘟嘴,又道:“我这么说,也是为了聂家好。我被聂大师收为徒。总得有些缘故吧?有心人一打听,今天这事就瞒不住。这事一传,会不会影响聂家作坊的声誉呢?我可不想还没进聂家就被聂大师责怪。”
聂博文眉头一拧。
他刚才还想把这茬给忘了。
不过这妮子,真是因为担心这事才拒绝进聂家的吗?
在场的,顾尘为了避嫌。以免聂家觉得她挑唆或阻止叶琢进聂家,所以此时只看不说;而叶予期是叶琢的祖父。他说什么也不合适;冯成增则事不关已,他也没必要出来说话,以免一句不合得罪了在座的人;至于杜浩然,他知道聂博文对他和叶琢的关系有误会,上次就因此而阻止过叶琢进聂家,这时他要开口,结果或许会恰得其反。而且他也搞不懂叶琢是个什么意思,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愿意去聂家,所以干脆也不吭声。
袁朝林见大家不说话,眼珠转了转,便开口道:“聂公子,叶姑娘这话说得对。反正以叶姑娘的本事,也不怕两个月后的比赛她拿不到好名次。倒还不如让她到时候再进聂家,以免别人说闲话。”
聂博文此时脑筋转过弯来了,觉得叶琢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没有台阶下,有些不好意思松口。见袁朝林给他递梯子,脸上的表情一松,点头道:“袁大人说的有理,那就这么办吧。”说完深深地看了叶琢一眼,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顾尘此时才露出了笑容,开口道:“大家都请坐吧。”
大家这才纷纷回到位置上坐下。
袁朝林和冯成增都是老于世故的人,隐隐感觉刚才的事有些微妙,而且这场比试聂家终归是败了,聂博文和聂博易心里一定不痛快,不愿意多提此事。于是将话题一转,向顾尘介绍起南山镇的风土人情来。顾尘到此似乎特别感兴趣,问了好些问题,表明接下来几天要到这附近走走看看,欣赏欣赏这南边的美景。
话说到这里,顾尘面带微笑,转向叶琢道:“叶姑娘,这几天可否有空陪我四处走走?”
叶琢微微一愣,然后赶紧站了起来,向她施了个礼,笑道:“无论是陪玉妃娘娘还是顾大师看风景,对于叶琢来说都荣幸之至。”
这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聂博文站起来作了个揖,道:“顾大师好不容易到南边来,自得要给个机会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明天一早,我母亲便会到镇上来,在下也会随伺顾大师左右。顾大师想要去哪里,尽管吩咐就是。”
“是啊,拙荆虽说小户人家出身,没什么见识,但端个茶递个水的,还是堪用的。娘娘就给个机会,让小人们为也娘娘尽尽孝心吧。”袁朝林和冯成增也赶紧起身道。
顾尘摆摆手,正色道:“不瞒大家说,我就是厌烦了京城里的应酬,这才到这里来走走的。你们的心意我都领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看一看。至于叶姑娘,也是喜欢她娇俏伶俐,看到她,就像看到年轻时的我一样,所以才叫她陪陪我。你们呢,还是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吧。就是来了我也不见。”
她这一严肃起来,那种高高在上的气质便流露出来,说出来的话不容反驳,大家自然喏喏遵命。
顾尘缓了缓语气,又道:“如果我在南山镇有什么事,我自然会派下人找上门去的。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留大家吃饭了,大家有事就去忙吧。”说完便端起了茶碗。
大家连忙站了起来,告辞离开。
“阿樱,叶姑娘既是我们接来的,自然也要送回去。你去送了叶姑娘到家再回来。”顾尘又吩咐道。
叶琢推辞了两句,便道了谢,跟着那叫阿樱的婆子出来,仍上了来时的那辆马车。
聂博文本想跟她说几句话,但看顾家的下人跟在她身边,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上了马车走了。
乘着顾家的马车到了巷口下车,又客套了几句,看着他们离去,叶琢正要转身,叶予期就迫不及待地发问了:“你刚才为何要拒绝进聂家?”
叶琢揉了揉眉心,一面往家里走,一面道:“祖父,您先别问,回家再说。”
叶予期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得跟她一起往家里走,进了院子又耐着性子回答了关氏和郑氏的话,这才到了厅堂,摒退左右,看向叶琢。
“祖父。”叶琢也不卖关子,“您看那位聂师傅在聂家的地位如何?”
“聂师傅?”叶予期微微愣了愣,不太明白叶琢问这话的意思。不过他还是道:“他作为聂大师的亲传弟子,手艺不错,而且还是聂家人,在聂家的地位应该是比较尊崇的吧?你看聂家坊的那些人,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当然,他再如何尊崇,也比不过聂公子。不过这也正常,谁让聂贵妃不是他的亲姑姑呢?”
“那你觉得,顾大师这忽然到南山镇来,会不会有什么事跟聂家有关?”叶琢又问。
“顾大师……”叶予期皱起眉头想了一想,好一会儿才试探地看着叶琢,“难道,她想跟聂家抢地盘?”
叶琢摇了摇头:“抢不抢地盘的,我不知道。但我总感觉她到这儿来,一定有什么目的。”
“这跟你去聂家有什么关系?”叶予期疑惑道。
“祖父,在今天之前呢,我还很想去聂家的,主要是想学学他们特有的雕刻手法,也给咱们家找个靠山,不至于任意地被人欺负。但从今天的事看,我还真不大想去聂家了。您看那聂师傅,作为聂大师的亲传弟子,又是聂家人,在聂家的地位已够高了。但遇到事件,他还战战競競,生怕做错事,被聂大师责罚,被聂公子责怪。那您说,我要去了聂家,聂大师安排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我嫁不嫁呢?他要我去做什么不喜欢的事,我做不做呢?祖父,我不愿意让人安排我的命运。咱还不如就这么过日子算了。虽没有大富大贵,却也自由自在,没那么多的纠争烦恼。”
“那倒是,而且有你继父在,在这镇上也没人敢欺负咱们了。”叶予期点点头。他本就是个乐天安命的人,并没有攀附权贵的想法。希望叶琢进聂家去,也只是觉得孙女是个有本事的人,往高处走,过好日子,才是她应该走的路。他只是希望孙女能幸福。现在孙女不想去聂家,他也不会逼着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