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已有一些人听到龚志民的叫声,全都围了上来。有几个人,正是南云城开玉雕作坊,到这里来收玉料的。围着那块切面看了看,便有人出价了:“你这块原石,我出价八百两银子,卖不卖?”
“不卖。”龚志民一口拒绝。他赌石这么久,前一阵虽然时有赌涨,但都是小打小闹,赌出来的玉料根本值不了多少钱。哪里见过颜色这么好、品质这么纯正的玉料?而且只要这块玉料大一点,就能卖上一、二千两银子,没准把他前段时间赔进去的钱赚回来之外,还能再大赚一笔,他自然不肯放过这机会。再说,赌瘾上来了,他此时颇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过把瘾就死的味道。想让他就此收手,难!
“来,从这里再切一刀。”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拿起手笔在石头上画了一条线。
见他态度坚决,其他的老板只得闭上嘴巴,看他继续解石。
两个解石师傅提起锯子坐到砣机旁,又费力地拉起锯来。
“哗啦……”石壳掉了下来。龚志民此时也不等解石师傅从砣机上下来,端起一盆水就泼了过来,然后伸头就往石头上看去。
“怎么样怎么样?还在涨不?”杨建修的心情不比龚志民平静多少。他好不容易拉了龚志民来赌石,如果让他赌了个大涨,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
“没、没……”这一回,轮到龚志民失魂落魄了。那道切口,竟然白茫茫一片全是石头。
“呼。”杨建修松了一口气。
而旁边那些收购玉料的老板也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希望能多出玉料的,这样也能有机会买到。那最先出价的走上前去,把石头仔细看过之后。继续道:“还是八百两银子,你卖不卖?虽然不多,但你也能赚二百两银子,规避了风险,算得不错了,怎么样?”
“切,继续切,我就不相信这玉料只有那么一点点。从这里,再切。”龚志民却毫不犹豫就拒绝,拿起笔又划了一条线。
砣机再一次响了起来。而这一刀,依然让龚志民失望,还是没能切出玉料来。买玉的老板商量了一阵后。有一个道:“四百两银子,这块半赌毛料卖给我,如何?”
这一回,龚志民犹豫起来。这块原石他花了六百两银子,如果四百两卖掉。最多也只亏了二百两,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可如果这块石头仅是片绿,即只是他刚切出来的那地方薄薄的一片,除了几个戒面,什么都做不成,那也只值几十上百两银子。那样的话。他便亏了五百两银子。亏五百两和亏二百两,对于穷得靠典当过日子的他来说,有着本质的区别。
卖还是不卖?
叶琢站在一旁。原来只冷眼看着他们折腾。这块原石,虽然不知道里面大致的情况,但凭着她的感觉,里面的玉料大概可能卖到一千两银子左右。而严庆春和杨建修那两块石头里,也有玉料。不过玉料的品质没这块好,大概在两、三百两银子之间。她这么做。一来是想拉长线钓大鱼,给龚志民和严庆春一点甜头吃,从而越陷越深,最后给他们一次重击;二来则预防杨建修是谢家派出来试探她的人。她倒不怕经过了这一次,杨建修下次不再带她出来,利用不了她的本事设圈套给严庆春和龚志民钻。现在龚志民赌了个大涨,一会儿肯定还要上二楼去。到时候,直接让他跨得需要卖祖产就是了。
可这时看到龚志民犹豫,她在一旁站不住了。这要让龚志民四百两银子把原石卖了,他接下来或是不赌了,或者就是仍在这里折腾。而杨建修已不愿意相信她了,到时候再赌到什么,可就不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她沉吟一会儿,走到杨建修身边,正要张嘴说话,却见一直站在那边袖手旁观的杜浩然忽然走了过来,到砣机边上往那出绿的切口看了一眼。
龚志民这一下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睁着眼睛问:“杜公子,您看我这石头还有没有赌下去的必要?”全然没有想到如果杜浩然说不值得再赌下去,他这块原石怕是四百两银子也没人要了。
大家都以为杜浩然会推脱一下,不会给龚志民什么明确的答复。毕竟,“神仙难断寸玉”,这里面到底还有没有玉料,有多少玉料,便是神仙都拿不准。而且那几个买玉料的老板深知杜浩然的性格,他们常年在这聂家楼呆着,知道这位杜公子比聂公子还要傲气。不管多大的官来这里赌石,想要问问他原石里有没有玉料,他理都不理。要是顾着聂博文的面子,怕让他难作,他也只会打个哈哈混过去,从未出手帮人赌过石。
却不想杜浩然这次的表现让他们大跌眼镜。他摸摸下巴,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再切几刀吧。”说着还拿起了毛笔,在石头上划了一根线,“就从这里切。”
这一举动不止是给了龚志民生的希望,便是严庆春也心花怒放。这位杜公子因为常年跟聂博文在一起,所以他来之前,也研究过杜浩然的资料,知道他从不帮人赌石,可这一回却打破了常规,帮龚志民拿了主意,这是不是意味着杜浩然对他们另眼相看呢?
“怎、怎么回事?”杨建修则有些茫然。作为南云城的人,自然知道杜浩然的脾性。可现在是怎么回事,杜浩然竟然过来帮龚志民赌起石来,谁能告诉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琢站在他的身边,眼睛盯着杜浩然,眉毛微微拧了起来。她也万分不解,为什么杜浩然会来插手这件事。就算他看得出这块石头里有玉料,就算他知道她女扮男装装成小厮要来算计龚志民,他又有什么必要出手搅和这件事呢?难道是想给她一个警告?可她明明是让龚志民赌涨而不是赌跨的好不好?
可惜杜浩然划完线,就两手抱胸地站在一旁,目光根本不往她这边看。
而龚志民如同被打了鸡血一般,精神亢奋地挥舞着手臂,比划着杜浩然画的线:“好,就往这里切。”
解石师傅根本就不需要他说话,早已直接把锯刀放到了那条线上。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杜公子的本事吗?他们这聂家楼的人,私下里流传着一句话:“杜公子一伸手,就知有没有。”石头里有没有玉料,全然逃不过杜公子的眼睛,要不然聂家父子怎么会如此巴结一位平民?那位南山县的芝麻绿豆官不知修了几世的福才能得杜公子指点一句,他还敢拒绝不成?
“哗哗哗……”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过后,石壳从锯刀上被剥离出来。龚志民此时也不要人动手,自己亲自提了一盆水泼上去,一抹明艳的绿色出现在了那个切面上。
“出绿了,出绿了……”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转过身来火热地看着杜浩然,如同看向自己膜拜的神,“杜公子,出绿了。”
“嗯。”杜浩然冷淡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招呼也不打的扬长而去。
“等等我。”聂微月满脸困惑地看了龚志民一眼,转过身来去追杜浩然。
“这是……”大家愣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不明所以。刚才杜公子才热情地伸出手,帮了这位姓龚的小官一把,怎么转眼就变了个脸,如此冷淡的离开了呢?
“那个……我没说错话吧?”龚志民惴惴不安地看向严庆春。
严庆春也是一脸茫然。杜浩然一走,他就细细地把刚才的言行想了一遍,真没想出哪里惹得杜公子不高兴了。
“听说杜公子的脾气古怪,便是聂公子都让他三分。你能得他指点一刀,已是天大的造化了,别想太多。”他只能这样安慰龚志民。
龚志民用力地点点头,把这点小困惑抛到九霄云外,喜滋滋地凑过去看那绿盈盈的切面。
而那些老板们这时也反应过来,一拥而上,看向了那个切面。龚志民得罪不得罪杜浩然跟他们无关,只要接下来有玉料可以收就好。
看着那个切面,一个老板叫了起来:“天呐,还是杜公子厉害啊,这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石头里有没有玉。而且你看看,这条线画得多么准,这要多画出来一点,这块玉就损失了几十两银子。现在不多不少,玉料与石壳正好在那条线上分开,就好像杜公子能看透这块石头一般。”
“那是自然,你没看聂老爷和聂公子对杜公子的看重吗?他要没本事,怎么能得到这份礼遇?深埋在地下的玉矿杜公子都能找出来,更何况是赌石?”
“龚大人,这块原石,我出一千两银子,卖给我吧。”有那机灵的人赶紧开口出价。杜公子看好的原石,想来里面的玉料定然不差,一千两银子买下来,绝对会大赚。
(两小时后,还有一章。谢谢悠寒汐、我是囡囡头打赏的新年红包,谢谢lily1012的粉红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