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倒是把自己当客人的,看到菜也没什么不满,想的是客随主便。又不能吃酒,单纯的吃饭,兄弟两人,加上贾瑚,三个人倒也很安静,充分体现出他们的好教养来。
虽然都是素食,但贾赦还是吃得很多,都很合口味,味道非常好,这比军中就算是军官的食物来说,也要精致百倍,自然乐于多吃一点。吃完了,漱了口,贾政便把父亲去世之后,后事如何办理的,各家的往来,圣人的嘱托都一一道来,又说了一下,回到金陵之后,葬礼如何安排的,各家如何……
这是贾政必须要做的,毕竟贾赦才是长子,他是替贾赦守孝的,所以这些事,他有义务跟贾赦汇报的。
贾赦听了,又红了眼圈,深深的觉得自己的不孝了,父亲这么大的事,竟然没回来送最后一程。只能按按眼睛,对贾政说道,“二弟,辛苦你与弟妹了?”
“这原是应该的,当不得一个‘辛苦’二字。”贾政忙摇头,就算他不是长子,可是他是儿子,这些原本他就该做,真的接了大哥这句,他还的当不起。
“原本这些都是为兄该做的,现在却都推在你一人肩上,为兄想起,便满心愧疚。瑚儿,好好给你二叔磕个头,当是替为父谢谢你二叔、二婶了。”贾赦真的觉得对不住二弟了,他是当哥的,好些话真的不好说,正好贾瑚来。
但贾政更不舒服了,因为见外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贾政直接说,学里还有事,直接告退,让贾赦和他儿子好好聊聊。他就不陪着了。
贾赦其实和贾政从小就不亲,真的让他说什么体己话,他还真的没试过,此时倒觉得贾政离开了,更自在了。看看长子,想想刚刚乐呵的次子,也觉得二弟一家对两孩子倒是很不错的,至少贾瑚此时很有大人的样子,身体看着也不错,刚刚他拉过儿子的手。小手上有拉缰绳留下的老茧,显然,二弟还派人在教儿子骑马。显是想得很是周全的。
“离开京城,可曾再入学?”贾赦跟儿子也不很熟,基本上,他们这样的人家,孩子都是交给妻子。等要上学了,男主人才会接手,而贾赦又一直挺忙的,儿子说是上学,不过之前跟贾珠一块玩,由着贾政看着。后来张氏死了,转到张家的舅爷手里,他还是没管过。所以此时,他能想到的,就是问问儿子学业如何,其它的他还真的找不出什么话来说了。
“敬大伯和二叔把族学又梳理了一番,儿子同珠弟一块在学里读书。学里与京城的族学一样。上午念书,下午骑射。儿子已经能拉开一石半的弓箭了。”贾瑚马上答到,问别的,贾瑚可能会羞涩,但问学业,这个贾瑚倒也还很有风范的。
贾赦点头,心里倒是更加感念贾政了,看看儿子这劲头,显然二弟在教养孩子们身上,很是用心,儿子竟然恍惚一夜之间长成大人一般。
“如此这般就好,原本你便可袭个三等将军的爵位,骑射就是根本了。能袭爵,自然不用参加科举,让你读书,不过是要明理,不能让人说不学无术。”贾赦点头说道。
“不科举?”连贾瑚都傻眼了。
“当然,若是你想科举,也可以,跟你二叔一样,高耀门楣,为父也是很高兴的。”贾赦点头,笑了一下。
人其实是很奇怪的,基本上,自己老爹没逼过自己,他也懒得逼儿子。若是想读书就读,不想读就算,只要他现在别长歪了,性子好、懂事、不当败家仔,基本上他就没啥要求了。
你看,红楼里,一家人中秋赏月,贾政让人众人做诗,贾环那首不怎么上进,贾政不悦,但贾赦说什么,‘我们这样的人家,原本就不该跟寒门子弟争那一席之地。’这本身就是一种他价值观的体现,‘我们这样的人家,争什么,没没那么费事。’不过看儿子这样,马上慈父心肠,只要你乐意,考就考吧,反正当好玩。
“是!”贾瑚难得跟父亲一块,他是看着贾珠和贾政一块这么过来的,虽然二叔对他们一般无二,可是他很清楚,他不是二叔的儿子,他不可以,所以一直远远的看着,现在真的跟父亲一块,可是想像中,跟真的在一起,其实是有差距的。贾政和贾珠之间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是一两天养成的,所以指着跟自己父亲那么不客气还真不可能,只能老实的远远的坐着,规规矩矩的说话。
“平日除了上学,可有跟珠儿他们玩耍?你是大哥,要知道照顾弟妹,平日知道要帮二叔二婶的忙,不可淘气。”贾赦也找不到其它的话说,只能继续教训。
“是,儿子有帮二婶记账,二婶把荣府和娘的嫁妆账册,交与儿子了,让儿子学会掌家理财。二叔说,圣人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果儿子连家、连下人都管不好,就莫妄谈其它了。”
贾赦本来认真的听的,听到这儿,眉头一挑。顺手拿起边上的茶碗,轻轻的喝了一口,此时室内,都是熟人,他也都认识,他对儿子很放心,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是,儿子的身边被张氏的人包围着,二弟他们没的把这些人遣走,本身就是一种态度。所以他和儿子聊天,也没让人下去,基本上,贾赦对妻子的心腹还是有一分香火之情的,现在倒是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错了。
贾赦他可是从禁宫卫队出来的。现在又在边关的部队中混着。走到哪,他可没让人说一个不字,他是有自己的骄傲,可是他更清楚什么叫现实。所以他到哪,都会把自己摆得很低,不会让人觉得他为人高调。低调的人,一般对外界的触感会很高,他们心静,对外界一点不同,都能马上敏锐的查觉出不同来。此时,贾赦就敏感的觉得不对了。
荣府的账册还有妻子的嫁妆账册,弟妹交给一个七岁的孩子?这是什么意思?二弟让儿子管好家,管好下人,又是什么意思?
“很是应该的,虽然你还小,但也该知道一下家道艰难。原本你母亲生前也是对家里现状很有忧虑,我也没能帮她。现在你二婶肯教你,你要好好学学。你二婶管家的本事,是连你母亲都佩服的。”但他也不是白吃米饭的,对儿子宽和的一笑,点头笑了笑,“既然学了,可有所得?”
“百年之家,当勤俭为要。开源是小,节流是大。万不可让子孙不肖,骄奢淫逸那才是败家之兆。”贾瑚忙说道。
“一味节流能有用吗?”
“倒也不是一味节流,比如二婶每年会按入而出,并且会拿出一笔银子出来添产业。她常说,我们不是花剩了,才储蓄;而是储蓄剩下的钱,方是可用之钱。”
贾赦怔了一下,话是他懂的,不过这能做得到吗?摇摇头,看向儿子,“你觉得呢?”
“儿子觉得二婶说得很有道理,二婶接管荣府后,收益比之前多了两成,而且管事们也跟二婶保证,今年的收益会多五成。而今年因为府里事多,入不敷出,但是,二婶也说,这是有特殊的情况,并不能作数,只要有良好的管理,这种情况也不会发生。”贾瑚说得很自信,显然,他是真的听进去了。
“可见你二婶是用心教导与你了。你娘不在了,你娘把你们兄弟交给你二婶,知道为什么吗?”贾赦点点头,他现在很满意儿子的表现,但是心里之前的感觉不对,他不管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他能在这儿呆几天,要说的话总要先说的。
“二婶心地宽和?”贾瑚看了嬷嬷一眼,小心的答道,这不是他喜欢的话题,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贾赦看到了那一抹不确定,还有看嬷嬷的眼神,贾赦的心沉了下来,他脑中迅速的转了无数个弯,但面上一丝不露。
“你当初生病,你二婶不眠不休,照顾了你三天三夜。她是你和你娘,你弟弟的救命恩人。你娘临终,不把你托于外祖母,却把你们托于对你们有恩的二婶,这里是有深意的。如今,为父也不说,你自己体会。你为长兄,是荣府未来的当家人,你的脑子得是你自己的,旁人可帮不了你。”贾赦笑了笑。
“儿子谨记。”贾瑚起身严肃的说道。
“做个孝顺的孩子,二叔二婶待你至诚,你也要知道感恩。”贾赦还是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
“是,儿子也常去给老太太请安,陪老太太说话。万不敢松懈。”贾瑚崩着小脸说道。
“是啊,你二婶怎么说?”贾赦不着痕迹的咬了一下唇,再次端起茶碗。
贾瑚一怔,低头无语,因为他没想到问艾若这个,给祖母请安,还要申请吗?不过想想,二婶好像从来没有带他们给祖母请过安,贾珠、贾瑗都没有去请过安。而自己去请安,二婶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为什么,她从来没说过,没问过?贾瑚脑子瞬间乱了。
贾赦是个什么样的人?红楼里的形像实在不怎么好,看看他做的几件事,为了几把扇子,打儿子,任由着贾雨春把人弄死。而且他也不是一味的技术宅,他外头有事的,让贾琏去平安洲给他办什么事……所以换个角度上看,他其实欣赏品味不差,还有想想,贾雨村不是那种有闲情帮贾赦的主,如果贾赦真的只是一个啥也没有的空爵爷,贾雨春会搭理他。还有那个迎春的那个女婿,不也是贾赦自己认识的吗?人家凭一个空爵位就能给贾赦钱花?所以小p看来,贾赦绝对比贾政要机灵得多,是深藏不露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