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是拱卫司之主,漕司主事同渠千户等人都连忙起身,迎了上前,那漕司主事口风变的贼快,上前见过礼便忙不叠的道:“贵大人这话在理,倒是属下思虑不周,若能效仿先贤,那必也是一段佳话。”
心里却嘀咕着,不知这凶名昭著拱卫司头头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便是边坛口上下的人也不由的心中惴惴啊,唯有李月姐却是心如明镜,这位拱卫司头头是应了自己请求,来给大伯娘撑腰的,便也连忙轻扶了大伯娘一把,上前见礼。
“夫人不用多礼,赶快整理摆香案,接旨吧。”三贵微笑着道。
一听接旨,众人的心便突的激动了起来,虽不知接的什么旨,但看三贵大人脸上的表情,应该是好事吧,便是一边的漕司主事同渠千户也都一脸好奇。
立时的坛口上下便忙乱了起来,先是遣散了围观众,然后净水洒街,摆香案,最后才把三贵和那同知迎进了正堂,一干人等才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封郑大为六品忠勇校尉,其妻郑吴氏为六品安人……钦此!”
三贵宣了旨,郑大娘子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却是忍不住流下泪来,想着这赏赐是她当家的和唯一的儿子拿命换来的,每一触及这个,那悲痛之情便不能自抑,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接过圣旨。接下来那同知大人又代表知州对郑家进行了表彰。
如此种种殊荣,别说是一般的百姓,便是那漕事主事,渠千户等人也不由的眼红了,不过,想着这是郑大一房父子二人拿命换来的,也是应得的。真要让人拿命去换这个,也未必愿意,心中也就释然。。
于是,一干人就又上前冲着郑大娘子道喜。
郑大娘子心中却是悲喜莫名,一一回礼。然后回屋换了六品安人服,又出来对着案上的圣旨谢恩了一番。
三贵和同知大人宣了旨,吃了杯茶,便告辞了。至于郑大娘子任坛口大当家的事情,有他先前那一句话表明支持的态度就够了。
而这时,有郑家四兄弟的支持。有三贵大人的支持,再加上坛口上下对郑大的感情,对郑大娘子也更容易接受。再加上渠千户一力支持,那漕事主事,心里虽然仍有些疙瘩,但此时也没有任何话说,因此。三贵和同知大人离开后,经众人共同商议决定,通州坛口上下当既就拜郑大娘子为大当家,于是,这一场坛口大当家之争,便以郑大娘子为大当家结束了。
事后。众人自又要商议重整坛口以及马上要接漕等事物。而此时,郑大娘子又抛下一个炸弹。
“承蒙各位弟兄看得起,委以妾身以重任。妾身惶恐,然妾身一介女流,跑不得船,也没什么太多的见识,漕上事物。怕是难担重任,所以漕上之事。还得仰仗各位船主和兄弟,因此过去的利润分配方案显然不合适了,因此我郑家人琢磨了一下,整理了一套新的方案,各位可参详一下,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可以提出。”等得一切就序后,郑大娘子留下了渠千户和漕司主事以及坛口的一干主事和长老道。
一听这个,众人都不由的盯着郑大娘子,牵涉到利润分配的事情那自己是众人最关注的,只是渠千户和漕司主事不免有些嘀咕,按说这利润分配是坛口内部的事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此时,郑大娘子又冲着李月姐道:“六媳妇儿,你把新的方案给大伙儿说说。”
“嗯。”李月姐点点头,然后起身把新的方案跟众人说了说,这套方案其实是她学自白玉豆腐作坊的经营方式,将坛口最终利润按股份分配,郑家占五成五的利,余下的四成五,两成做为坛口的红利,分给坛口各长老管事及众兄弟,剩下的两成半,漕司和卫所各占一成,最后半成却是漕上兄弟损伤的医疗和善后补助,将由大当家的管理。
这方案一出,是一片哗然,众人没想到郑家这回舍了这么大的利,漕上人,卫所,漕司等得了利,自也没话说,一致通过。
而李月姐之所以提出这个方案,却是因为坛口口目前特殊的形势。
一开始李月姐就打定主意,把大伯娘推上大当家之位,一来是因为大伯的原因,大伯娘容易被人接受,二来,也是为了平息二房和四房几兄弟相争,这即是为了整个郑家的团结,同时也是为了大伯娘今后的日子好过一点。
但她也清楚,虽然她力主把大伯娘推上了坛口大当家之位,但如果坛口的利润分配方案还按自家大伯在的时候分配方式,由大当家的全权分配的话,却是行不通的,毕竟大伯娘不是大伯,还没有大伯那般决断的本事以及威信,而且,虽然郑铁犁等几兄弟在最后的关头表现不错,但前面的糊涂事还在眼前,所以,他们同样还没有足够的威望将如今人心思变,一盘散沙的通州漕坛口拧成一股绳,那么这时候唯一能把大家的心拧成一块儿的便是利。
所以,李月姐思虑在三,就给自家大伯娘出了这个主意,通州漕坛口两成的利,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坛口兄弟众多,但分下去,绝对是一笔不小的善财,有了这笔财凝聚人心的作用就起到了,而今后,只要是郑家人作这个大当家,这种利润的分配方式都不会改变,这就增加了坛口兄弟对郑家的忠诚度,这样,郑家在通州坛口就坐的更稳了。
至于给漕司和卫所,其实每年,郑大为了得到他们两处的支持,暗地里塞的钱不少,而如今,李月姐以股分的方式把利润给他们固定下来,也就等于直接把漕司和卫所跟郑家绑在了一起,不但是他们,便是以后换了主事和千户,也会因为这一部份利润而继续支持郑家。
当然郑家本身的五成五里面。各房也是要分配的,李月姐和大伯娘商量过后,分配的方案是郑家二房和四房各占两成利,毕竟今后就靠他们俩主事,另外一成半,大伯娘占一成,李月姐这边占半成。
虽然,从整个利润分配来说郑家是让了利,但如此分到各房,二房和四房仍是占了大头。自然是满意的,唯一损失的只有大房,但大伯娘看似损失了。但一来漕上的事她管不了,二来,她这一房没有男丁,占的多反而不是好事,而如今。别看她仅这一成,但在的郑家却是至关重要的,便是以后二房和三房,谁想占主导权,都必须得到大伯娘这边的支持,这也保证了大房在郑家的地位。这样郑大娘子和铁牛媳妇儿两个今后日子会好过的多。
至于三房,李月姐志不在此,只要郑家能团结。不拖六郎的后腿,在适当是给六郎助力,这就够了。
可以说这个方案是皆大欢喜,而更重要的是这个方案将郑家,坛口。卫所,漕司几方揪在了一起。各方为了自己的利润,就会绝对的支持郑家,便是以后有人想以斗漕挑龙门的方式来抢这大当家之位都难了。
晚饭的时候,郑家一大家子聚在一起。
“老六媳妇儿,这法子是顶好的,我就是有一点想不通,明显的,今天那漕司主事是支持姓柳的和临清那一方,跟咱们做对的,凭啥还分利钱给他?”郑四娘子气哼哼的道。
“四婶儿,漕司这一块是越不过去的,再说了,这利钱吴主事能不能拿下口袋还两说。”李月姐话中有话的道。
“此话怎讲?”郑四婶儿一脸疑惑的问。
“四婶儿,你想啊,吴主事今儿个打的主意,谁不心里明镜似的,只不过凭白无故的谁也不会为了我们郑家得罪他罢了,可如今,坛口拿出一成利分给漕司,不为别的,便为了这一成利,一些有心人便得拉吴主事下马,那今天这事不就是明摆着的把柄吗?”李月姐道。
众人这才大悟,这里也有坑呢。
想来接下来漕司将是多事之秋了,一个个心里暗爽。
吃过饭,郑大娘子拉了李月姐回屋说话。
“月姐儿,你说柳银翠今儿这一遭打的倒底是什么主意?”对于这事情,郑大娘子仍是有些耿耿于怀,柳银翠走的太干脆和绝然,不得不让人疑惑。
“大伯娘,今天不论输赢柳银翠她都是赢家,她今日打的就是两全的主意呢。”李月姐道,继续说着:“今日这争,如果柳家那一边赢了,那有漕司和临清漕还有她娘家支持,那么她不但能保住孩子,还能得坛口之利,这是最好的结果,但柳银翠心中也明白,这种结果郑家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很难达成,因此,柳银翠真正的算盘却是,通过这种相逼,让郑家主动放弃她的孩子,毕竟今日,郑家当着坛口上下否认了这孩子,那以后再要想认回来那岂不落人话柄了。”李月姐道,她心里明白,自大伯和三哥去逝的消息传出,郑大一房绝了后,就只有柳银翠怀里的那一点根了,那柳银翠就惶惶不可终日。
柳银翠怕郑家抢她的孩子,毕竟郑家若是以父族为由抢孩子的话,以郑家的地位那她是保不住的,所以她便先下手为强,以进为退,先通过跟漕司和临清漕合作,逼郑家出面否认,而李月姐的话也只是让她当机立断早先退出罢了,如此一来,郑家就再也没有跟她抢孩子的理由了。
所以,今日之事不管输赢,柳银翠都是赢家。
“那以后她那孩子咱郑家就认不了了?”郑大娘子心中颇有些不是这滋味,这孩子认,她心里有疙瘩,不认,她心里也有疙瘩。
“也不是这么说,有些事情,老天自有决断,那孩子会长大,如果象郑家的人,那柳银翠便也否认不了,想想宣周,他从没自认过自己是周家人,周家也没有认他是周家人,可谁也不否认他是周家人。”李月姐道。
“也是,那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郑大娘子想了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