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如此,我还是不赞成你去。这事你不要管了,我去帮你回绝。”石氏找人打听到坐帐童女确有其事之后,还是不同意钱灵犀去。
尤家与钱家的这场喜事,当中本来就掺杂了不少矛盾,再加上钱玢才弄了一屋子钱明君的家俱过来,牛氏哪里找不出人来,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叫钱灵犀去坐这个帐?只怕是早设下圈套,等她去钻。
钱灵犀虽知其意,却有不同的看法,“婶娘,如果他们真的已经设计好了,您觉得,他们会容许咱们拒绝吗?再说了,我们在这府里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能避到哪去?倒不如去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那要是有些咱们无法预知的事发生怎么办?”
钱灵犀知道,石氏是担心大房的人会针对她,但她却想试试自己处理问题的能力,可她也不想拂了石氏的一片好意,想想便道,“那婶娘您先试着回绝,要是实在回绝不了,我再去,到时您替我盯着,如何?”
石氏是下决心一定要推掉这件事,可她没想到,牛氏这么快就亲自找上门来。
“……本来不该麻烦婶娘,我也知道,您担心灵犀妹妹出错,不想让她来,我全明白,只是如今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了。我知道外人都会想,这场喜事我是头一个见不得好的,现在让灵犀妹妹来,只怕是安了些见不得人的坏心。但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又是正妻,要是我跟她过不去,让外人怎么笑话?”
石氏真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牛氏又叹了口气,似是有些不得己的苦衷,却是欲言又止,“横竖多的我也不多说了,我只告诉您。另一个坐帐的男孩是齐家的小侄儿,今年才三岁。若我要害灵犀妹妹,岂不也连累了他?您要实在不放心,不让灵犀妹妹来也可以。我绝不勉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石氏还真不好拒绝了。等钱灵犀下午放学的时候,知道她已答应,只是石氏心中很是忐忑,总怕出事。
“婶娘您就别担心了,他们总不能当着您的面把我给卖了吧?就是真卖了,您也记得把钱收回来啊。”
石氏给她逗笑了。嗔道,“就会耍贫嘴,你不去准备下功课么?这马上就要去男学堂那边上课了,你也别太不学无术了!”
就是不学无术才好呢!钱灵犀抓着钱敏君,招呼小丫头们一起出去打排球了。虽然是布缝的绣球,没那么大弹性,但打起来还是挺好玩的。现在软软紫薇都迷上了,每天都盼着下午这时候。
何奶娘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石氏要纵着她们在外头野,这让人瞧见岂不得说闲话?
但服侍钱灵犀的玉翠却渐渐明白过来了,“灵犀姑娘故意带秀在外头玩。就是让人知道她们不守规矩,有缺点才会让人有说头,人家才不会惦记着老寻她们的错处。这与其犯大错,不如犯小错,娘您想,可是这个道理么?”
何奶娘恍然,自此再不唠叨了。
“听说没有,大哥哥办喜事,请了那乡下丫头去坐帐呢!”钱婉君下学之后,把钱慧君约去喝茶。说起八卦,“也不知她走的什么运,爷爷把大姐姐的家俱都给她了,明儿还要去男学堂上课,说不定又得一鸣惊人呢!”
钱慧君最近一直琢磨着该怎么和邓恒交好,倒是没留心这些事。眼下听钱婉君说起,见她在妒忌中又带三分讥诮,心里大概有数了。那坐帐又不是什么好差使,钱婉君如此说,只是想等着到时看热闹而已。
钱慧君不关心他们要怎么斗,她心中只暗自筹谋一事,还需要钱婉君,准确的说,是五房蒋氏的协助。
“那日喜筳,可要请不少亲戚朋友来吧?”
“哪儿呀!”钱婉君压低声音卖弄从母亲那儿听来的小道消息,“都说了得低调,就只办几桌意思意思得了。别看是平妻,大哥连新娘子也不去接,只派十六个丫鬟去以宫礼迎回来,拜个天地也就完了。”
钱慧君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钱婉君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能热闹一场,让姐姐多见些人的。”
“我见什么人?”钱婉君微怔,忽地红了耳根,“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可是心里却也有些意动,她这都老大不小了,亲事还没定下来,说心里话,钱婉君是有些着急了。
只听钱慧君幽幽道,“这眼看过了年,就又长一岁。前两天看见后院的梅花开了,也不知请不请人来赏花的。去年我记得姐姐画的一副红梅图还得了爷爷夸奖,今年要是再办,想必还是你夺魁。”
钱婉君垂首不语,心内却明白她的意思了。国公府后院有一片梅花,几乎年年都会请人来赏,钱玢还会放下花红,奖励来作诗作画的年轻子弟们。今年若是自己能再表现得好一点,让钱玢注意到,说不定连同她的婚事也就有指望了。
当然,她也知道钱慧君在四房过得并不甚如意,肯定是要早早为自己的终生做打算,所以才撺掇着她去提起此事。不过钱婉君才没这么笨给人做嫁衣,她会找个由头,去长辈跟前说是钱慧君在问,也就搪塞过去了。
这里姐妹二人各怀鬼胎,又闲话一时便散了。
钱慧君估摸着钱婉君可能会拿自己做借口去提起此事,但这些是小事,她有办法回复,她只惦记着钱玢每年赏梅,是会把在学堂里附馆的学子们都请来的。到时邓恒要是来了,她得做些什么,才能既不冒失,又让他对自己产生好感?
她是有想过弹一曲月琴迷人心智,却只恨现在年纪小了几岁,还行不得男女之事。否则,钱慧君当真想用尤三姑娘那一招,简单直接,不怕邓恒不认账。
那还有什么好法子?
她正在苦苦思索,却一回院子,就见钱文侩面色古怪的和她打个招呼,进了主屋。随后丫头婆子全出来了,定是夫妇二人在说悄悄话。
钱慧君也回了房,暗自取出自己的宝镜,偷偷窥探。虽然瞧不见,但却有细微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打听到京中已经奏准起复旧员,上回与我一同革职的冯大人已经重授了官职,虽然降了一级,但好歹花钱疏通了下路子,便外放了个不错的缺。”
尤氏急忙道,“那你怎么不快去找爹说说?”
“我去了!”钱文侩提起此事还有些忿忿不平,“爹说我之前的官职就低,再降就没品了。咱家又不缺钱,图那个好处干什么?让我安心等待,说他自有安排。”
“我看他就是舍不得花那几个钱!”尤氏一语道出钱文侩的心思,“但咱们可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成天在这家里困着,半点油水也无,还得守一大家子的规矩,倒不如外放快活。只要有个好地方,哪怕是当个九品芝麻官也好啊?”
可不正是这话?但钱文侩却不能说,只跟尤氏商议,“咱们也没多少私房,再说背着爹去打点,只怕他老人家知道了生气,事也办不成。那冯大人来信时倒是给我出了个主意,你听听看……”
他附在尤氏耳边,把声音压得极低,饶是钱慧君在那头竖起了耳朵,还是听不清。
半晌,只听尤氏道,“可倒是可以,只是这样一来,那丫头的嫁妆可就要着落在我们头上了。”
钱慧君心中一紧,这是说自己么?
钱文侩却道,“那丫头还小,就是定下来了,起码也得等到一个任期之后,咱们若是真的能谋个好去处,她那点嫁妆算得了什么?”
尤氏想想也是,“你说的也对,何况人家又不是不给聘礼的。这一来一去,也添不了多少东西。行,这事就这么办了,你赶紧去联系!”
钱文侩得到了夫人的支持,信心大增,自去忙碌,可钱慧君心头却如小鹿乱撞,猜不出个究竟。
直觉告诉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钱文侩要拿她的亲事去交换前程,她无论如何得阻止。
邓恒就在眼前,钱慧君的心里哪里容得下别的对象?这个男人她一定要想法抓牢了。不过当务之急,还得想法阻止钱文侩夫妇的暗中行事,该怎么办呢?钱慧君急得团团转,大冷的天,额上居然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意。
翌日正逢旬末,男学堂开讲坛的日子。
每逢这日,钱府的男学堂对城中所有学子开放,只要是有功名的读书人,皆可以来旁听。早早的,就有不少读书人过来等候了,若是能在此表现突出,也是扬名立万的好时机。是以时辰一到,大门外便涌进来不少的读书人。
下午的两堂课后,钱灵犀和钱敏君皆换了男装,洗去脸上的脂粉,素颜低调过来了。为了配合,府中还给软软紫薇都发了身小厮的衣裳,混在那些青年学子当中,并不惹人注目。
只是男学堂可比女学堂大多了,钱灵犀她们进来,见院子里都是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闲话,有些摸不着东南西北。
正在困惑该往哪儿走,钱敏君不小心踩了旁人一脚,看人家干干净净的鞋面上顿时多出一个黑脚印,钱灵犀急忙赔罪,那人却笑,“没事没事。咦?你们怎么是女子?啊,你是不是那个写七步诗的女孩子?”
哎哟,这一出来就被人认了出来,钱灵犀很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