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还是不同意,这既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又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尤其是夏仁成第二次表达这样的意思,还有他话里隐含的威迫!
如果夏喻还在这里的话,他们自然不会在意夏仁成话里到底什么意思,但夏喻刚被警察带走,也正是因为他的被带走,其中可能曝露的问题加深了他们的忧虑,让他们更是没有底气说出那个“不”字!
但是,如果同意从董事位置上退下来,他们虽然还是排在前面的大股东,但没了位置,也就是所谓的“权力”,又如何保证他们的利益?而且,这个位置所代表的地位,他们又怎么舍得放手?又如何甘心将它送出去?
还有一点,向来对他们隐忍的夏仁成,今天先是强硬地拿萧喻开了刀,现在又这样对待他们,还是用这样的态度,他们心里又哪里会感到舒服?
只是,看着桌上那份资料,再扫过陈助理的包,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呢?是不是还有夏仁成没有亮出来的底牌?
外面风雨如骤,时有雷鸣响过,屋子里却又陷入了沉默。
这时,周萍又犹豫地道:“仁,仁成,这件事太突然了,是不是缓缓?毕竟事关重大,总要好好合计合计……”
说完,郑全和杨渝生就松了一口气,又一起看向了夏仁成。
夏仁成看周萍低头没有看他,想着他接手夏氏集团以来,在高层之中竟然没能获得一个人全力的拥护,在失落之余却也更坚定了他的决心,道:“作为集团董事会的成员,三位董事的退休肯定牵扯到方方面面,很多事情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全处理好的。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任何事都有先有后,我们先把这件事定下来,至于后面的事,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相信在三位及外界同仁的帮助下,应该能很快顺利做好的!”
这明显是铁了心要将他们拿下啊!郑全松了松领带,双眼发红地盯着夏仁成。咬牙道:“你就这样容不得我们老哥几个吗?”
夏仁成微微叹了一口气,平静地道:“郑叔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是为诸位的身体及公司的发展着想,才不得不让诸位退休的……”
杨渝生则惊疑地看了赵阳和周惠一眼,夏仁成所说的“外界同仁”,指的应该就是他俩。但是,他们赵阳两人,既可以只是阳婷一家,因为周惠还是周家的人,也可以再加上周家,而如果周家也参加进来的话,他们的压力就更大了!
或许。这也是夏仁成如此有底气的原因?
他用眼光制止郑全继续说下去,免得将双方逼得再无退路,然后盯着夏仁成的眼睛道:“仁成,不要用我们的年纪当理由了。我自觉身体还行,还能为公司干几年,而且,我们的经验和人脉。对集团来说也是有益的,相信这一点你也清楚!”
夏仁成微笑道:“如果杨叔。郑叔,还有周叔,愿意在退休后为公司做贡献,我和整个集团公司自然是欢迎的,而且,我也保证会让诸位拿到丰厚的报酬,绝不亏待大家!”
他的话音刚落,郑全脸憋得通红,显是气得狠了,然后他忽然张着嘴喘起气来,杨渝生一看,赶紧帮他取出药喂他吃了两颗,然后转过身怒声道:“董事长,你看你把老郑气成什么样子了?你如此不念旧情,一味逼迫,是想逼死我们吗?你就不怕公司员工和世人在背后指点?”
这话听在夏仁成耳中心里却更增厌恶,这两年来的经历,谁不念旧情,谁一味逼迫,他们心里难道不清楚?但杨渝生要是借这个机会带郑全去医院,他也不好拦着不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又给了他们准备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微微皱了下眉,刚要准备说点什么,但杨渝生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一伸手挡住他的话头,义正词严地道:“我们现在不想听你说什么,有什么事等我带老郑去医院里回来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他问郑全道:“老郑,你好点没?你不要担心,我这就带你去医院——我就不信,看病救命的事,还有人会拦着!”
郑全很快就明白杨渝生的意思,“虚弱”地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杨渝生扶着郑全站起身,看着夏仁成道:“董事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们老哥几个,从最开始跟着夏大哥创业至今,为了夏氏集团兢兢业业,呕心沥血,不管做什么,都是会了公司着想,希望你能明白!我先带老郑去医院,唉,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夏仁成吐出一口浊气,把手伸向陈助理,后者又从包里拿出一叠打印的纸,他将这些纸在桌上磕了磕,随手翻了一页,道:“说得好,嗯,说得很好!”
杨渝生扶着郑全就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定在了那里——那一份材料里又有什么?会不会和萧喻的那份一样?
周惠看了眼赵阳,见他仍然云淡风轻地坐在那里,这副模样落在她眼里,却是感到无一处不顺眼,就笑着碰了碰他,歪过头在他耳边道:“你猜夏叔叔手里拿的是什么?”
赵阳耳朵动了动,见夏仁成将文件向这边倾斜了一下,心里明白,就扫了一眼,小声地道:“百盛合……”
夏仁成似是怕赵阳看了去,适时地将文件放在桌上,手压了上去。
杨渝生和郑全两人神情大变!
赵阳的声音虽然小,但在如此安静地环境下,却是也能听到,尤其是对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回事的人来说!
周惠又适时地在赵阳耳边解释道:“百盛合商茂有限公司,做的是珠宝、香料等原材料的代理,是夏氏集团的供应商之一……”
郑全和杨渝生对视了一眼,夏仁成手里的材料,既有可能和交给他们的萧喻的材料一样,有着充分的证据。但也有可能只是诈他们!
只是,有了萧喻的“前车之鉴”,他们敢赌是真还是诈吗?
夏仁成没有像对萧喻那样对待他们,说这份材料有问题能讲得通,说材料中有确凿的证据,但为了避免公司内部动荡,也有道理,关键是,他们要如何应对?
商场如战场。如果认为材料有问题,成的话自然是利益最大化,但最后是他们判断错误,那么,他们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而用后者的判断。他们至少还能拥有大量的财富……
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离开会场肯定是不行的!
郑全咳嗽一声,道:“我好多了,还是继续开会吧?”
杨渝生问道:“真的没问题吗?”
郑全点了点头,道:“没事,我还好。你扶我过去吧!”
夏仁成问道:“郑叔,要是不舒服还是去医院吧!”
郑全冷着脸道:“没事,老毛病了,死不了!”
夏仁成微笑了一下。也不愿意过度刺激对方,就没有再说什么。
杨渝生扶着郑全坐下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将心情平复下来。然后就发现,他们和萧喻不同。百盛合做的是正经生意,撑死了是用较高的价格向夏氏供货,就算夏仁成手里掌握了百盛合的一些内幕,也就是让他们经济上受些损失,或者推出一个替罪羊来,与他们现在损失地位相比,孰轻孰重,那还用说吗?
当然,如果真的查下去,他们身上带上了这个污点,确实也没法再待在现在的位置上,问题是,他们又不是死人,又是从创业伊始就在这个公司里,对公司的影响力也绝不容忽视,他们要是反抗的话,肯定也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或许,这才是夏仁成“区别对待”的真正原因!
也就是说,就算夏仁成手里的材料真的对他们不利,他们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他们也有底牌!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顿时心下大定,端着茶慢慢品了起来。
夏仁成一直注视着他们的反应,看到杨渝生的表现,心里就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又低头翻了翻手下的材料,然后开口道:“关于我的提议,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杨渝生将茶杯一放,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同意!”
夏仁成心下一沉,道:“哦?”
郑全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杨渝生向他微一点头,开口道:“我自认没有失职的地方,要想罢免我们,只有一个途径,开股东大会!”
“夏氏集团,是在我们这一辈人里创建起来的,她的发展壮大也离不开我和一起创业同仁的努力——我对集团有着深厚的感情!我不认为仁成你现在的决定代表了公司员工的意愿,我相信所有股东会在股东会上给我们公正的评判!”
“对于萧大哥,他到底有没有问题,现在还说不准,毕竟,现在我们看到的都是仁成你的片面之词!”
看他侃侃而谈,竟然是要将所有的事都翻过去!
老狐狸!
夏仁成呼吸乱了一乱,手也跟着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控制住,恢复过来。
杨渝生却是将他的表现收入了眼底,又重重地开口道:“至于说我们的身体,哈,我们的身体好着呢,再为集团工作个几年没有任何问题!”
夏仁成紧紧咬着牙,迅速判断着是否抛出手里的资料,还是等着萧喻那边出了结果——
如果现在使用手里的资料,杨渝生可能已经有了准备或者对策,或许不是最佳时机?但要是让他们有了准备,后面的工作可能会陷入困难当中!
杨渝生看了夏仁成一眼,冷笑了一下,不由想道:姜,还是老的辣!
这时,一直没有动静地赵阳开口道:“夏董事长让你们退休,是为了你们身体着想,是为你们好……”
郑全没想到局面被杨渝生几句话逆转,心里正在兴奋,此时见赵阳插话,马上跳出来道:“你是哪位?这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事务,不劳阁下关心!”
周惠眉毛一挑,身体一正,面含煞气地怒道:“你……”
赵阳手往下一压,示意她不用生气,然后看向郑全,道:“你心悸,气短,胸闷,口干而不欲饮,耳鸣乏力,纳呆嘈杂,我说得没错吧?”
郑全脸上的不屑一收,没想到赵阳说得一点也不差,一句话就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的?”
赵阳不理他,又转向杨渝生,后者脸上惊疑不定,道:“你看我干什么?我没有病!”
赵阳淡淡地道:“你何必忍着?现在腿是不是特别痛?患痛风得有六年了吧?现在是不是血压很高?肺也有问题了吧?对了,常吃痛风的药,胃是不是特别难受?”
然后他又转向周萍,道:“右侧肋下痞满,手按皮肤会内陷成小坑,纳呆,腿寒膝软,神疲易乏,健忘,记忆力衰退!”
周萍越听眼睛越亮,赵阳完全说中了,而且,他受这些病痛的折磨不是一天两天了!摸了摸稀疏的头发,咽了口吐沫,他满怀期待地道:“我这病能治吗?我以前也找过好多医生,但效果都很不理想,你……”
赵阳道:“我这里有个方子,如果按方服药,平时注意静养,大概三个月左右就会康复七成以上!但是,不能太过劳累,以前给你看病的医生,他们开的药未必不对,只是因为你操心太多,才影响了疗效!”
周萍抱了抱拳,叹气道:“你说得对!好多医生都跟我说过这件事,看来我也该休息休息了!”
夏仁成顿时兴奋地看了赵阳一眼,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候,赵阳几句话就破了局——现在萧喻被警察带走,周萍又被赵阳说动,四个人已去其二,他的阻力可就小了太多了!
周萍此时转向他,又是叹息,又是不舍,又有些欣慰地道:“仁成,以后周叔就不能再帮你了!”
夏仁成站起身道:“周叔,以后公司出了问题,我有了疑惑,还是少不得要向您老请教啊!”
周萍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向赵阳,笑道:“赵董事长还会歧黄之术?”
周惠微笑道:“周叔,这里要恭喜你了,你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到我们赵董事长看病的!”
夏仁成笑着插话道:“周叔,我的病就是赵董事长给治好的!”
周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怪不得!”
他哈哈大笑着起身,道:“好,仁成,需要什么手续,你随时找我……中午了,我回家喝你婶子做的南瓜粥,今天就放我一个假,没问题吧?”
夏仁成笑道:“周叔您骂我呢!”
周萍又看向赵阳,道:“赵董事长,我在家里恭迎你的大驾!”
赵阳笑道:“一定!”
看着陈助理送周萍出去,郑全摸了摸胸口,问道:“我的病也好治吗?”
赵阳点头道:“好治,吃药,静养。”
郑全看了夏仁成和杨渝生一眼,又问道:“大概需要多少时间?能完全治好吗?”
赵阳道:“按我说的做,吃上半年的药,大概就能好个六成了!”他见郑全面有犹豫之色,就又说道:“如果不及时治疗,有可能猝死!”
郑全顿时吸了口凉气,其实,刚才的情况并一年总会遇到几次,赵阳的话并不是耸人听闻!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到了他现在的身家,自然选的是后者,不然的话,钱再多能给谁花?
“那,我也在家恭侯您的大驾了!”
赵阳道:“不用,我一会儿就可以给你开副药,你自己抓药调理吧!”
说完,他转向了杨渝生。
杨渝生:“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