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淡淡笑道:“四弟的亲事儿总该他自己做主,他要是愿意,和月英破镜重圆,我也祝福他们。”
杏儿便也附和着笑了笑。
李欣招手让悠悠从杏儿身上下来,哄着她让果子抱了她去另一边儿玩儿,她则拉了杏儿的手说:“我知道月英和四弟和离之前跟你发生了挺大的矛盾,你们俩之间有些嫌隙,可我知道她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儿,也不是针对你,你也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人。要是四弟真的和月英又好了,我们做嫂子的还是祝福他们吧。总归是各过各的日子,私底下互相不待见也就算了,面上过得去就行。”
杏儿笑了笑说:“你倒是把我看得心胸狭窄,我要真是不待见她,诚心不让她好过,我能让她安安稳稳地在你那果林子里做活吗?”杏儿道:“四弟看她的眼神跟从前不一样了,我瞧着月英的脾气也收敛了许多,和四弟平时谈话也能相谈甚欢,我心里也高兴。他们总归是原配夫妻,能再走到一起去,爷爷在天上也不遗憾。”
李欣笑着点点头,拍拍她的手:“你能想通就好。”
扬儿和小康从一边儿并肩走来,两个小子岁数相差无几,个头也一般高矮,再过两年便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让李欣和杏儿看着欢喜得很。
扬儿道:“娘,我突然想起来,二表婶以前是不是送过泥巴捏的娃娃给我?我以前搁在村里阁楼书桌上的?”
李欣想了想笑道:“你还记得呢?嗯,是你二表婶送的。怎么忽然记起来了?”
扬儿搔了搔头:“我看见二表婶,就忽然想到的。娘,那泥娃娃呢?我这会儿是不玩儿了,拿给悠悠玩儿。”
“搬家的时候娘给收起来了,后来你暮春弟弟来,娘给你暮春弟弟娃儿了。”李欣笑道:“悠悠是女孩子,这会儿正是爱美的时候,你让她玩儿泥娃娃要是弄脏了她的衣服,她会跟你哭的。”
小康便揶揄地看了扬儿一眼:“扬哥,有妹子就是麻烦,给个玩意儿还要瞻前顾后的。幸亏我没妹妹。”
杏儿笑骂了他一句,道:“你给我走远些,我见着你就烦!臭小子嘴里就没一句好听的!”
小康吹了下口哨,勾上扬儿的肩道:“扬哥,走,这儿不待见咱,咱回去寻大表婶家的小子玩儿去!”
论起来,赵家新娘家冯枝枝不仅仅是他们这一辈的二表婶,同时也是他们五姑父的妹妹。只是表婶和外亲比起来,终究是表婶要关系近些,而且随着父亲这边儿关系近些的叫才没错,冯枝枝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却也是他们的表婶了。
扬儿和小康的关系从认识起就很好,逐渐长大后或许也是都明白自己身份的尴尬——扬儿不是关文和李欣的亲子,保留的还是魏姓;小康是杏儿带过来的孩子,姓钱不姓关,认真说起来他们都并不是关家的人。可能也由于这样,两个孩子觉得对方和自己都同病相怜,所以感情更好。
瞧着他们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杏儿头疼地揉了揉额头:“你说小康这孩子是怎么长的?小时候跟你家扬儿一般斯文,话都不会多说两句,瞧着便乖巧,如今长大了,你家扬儿越发稳重含蓄,小康那臭小子倒是越发嬉皮笑脸起来。也没人教他这个啊!”
李欣轻声笑道:“扬儿有时候也是活泼的性子,不过大概是他习医,所以人瞧着温和稳重。毕竟要是大夫还咋咋呼呼的,哪个病患肯让他看病?”
杏儿若有所思,跟李欣商量:“从前说送小康来镇上附学是行不通的,可我想着,到底还是术业有专攻的好。这小子跟他亲爹一点儿都不像,如今念学问那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仗着自己头脑聪明便不用心学,背文章什么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便不再温习,当时是记住了,可转眼就忘……我看他那样子不是读书的料,还是早些寻个活计让他学学的好。”
李欣皱眉道:“钱家二老怕是不同意吧?小康他亲爹便是个读书的,要是这根独苗却舍了书本去学其他,老人家怕是……”
杏儿便也是叹息:“这正是我要考虑的事儿……哎,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李欣安抚地拍了拍杏儿的肩,说:“你别慌,别急,小康岁数还不算大,还没定性呢。扬儿习医是他明确告诉我想习医,我才让人走这条路的,等小康也知道自己将来想做什么了,让他再提也不迟。”
青丫抱着亮儿提醒李欣该给亮儿喂奶了,李欣带着亮儿闭到了后边儿屋子里去,喂好了奶,杏儿和她一道去新房看新娘子。
新房里女眷不少,冯家大娘、宋氏、阿秀和冯桠桠都算是冯枝枝的娘家人,这会儿也都陪着冯枝枝说话。李欣和杏儿进去,冯大娘忙笑着起身来迎。这也是冯家的亲家,是阿秀的嫂子。
新房里没太多的规矩,李欣和杏儿随便找了地儿便坐了,瞧见冯枝枝面色红润,落落大方,李欣不由心中赞扬。
别看冯家二老如何,冯枝枝却被教养地很不错,不但勤劳朴实,而且大方稳重,是个担得起事儿的。赵昌生经过几年的磨砺也不那么傻大憨了,再有这么一位贤妻扶持,日子定然会过得越发红火。李欣深信不疑。
说了两句,冯大娘心血来潮,对李欣道:“关家大嫂子,你把小公子放到这新床上让他滚一滚,给昌生和枝枝添添福气吧!”
桠桠忙拍手附和。
这不是什么忌讳的事儿,李欣也不推辞,将亮儿放了上去,让亮儿在新床上滚了滚。亮儿傻乎乎的模样让大家都会心一笑。
冯大娘感叹:“枝枝出嫁了,就剩我们桠桠了。”
冯桠桠只瞅着冯大娘笑,阿秀道:“桠桠呀,二嫂给你寻个对你好的妹夫好不好呀?”
冯桠桠只是隐约知道成亲是什么,说:“好啊,大哥娶了大嫂疼大嫂,二哥娶了二嫂疼二嫂,三姐嫁了三姐夫三姐夫也要疼三姐,那桠桠嫁了人,他也要疼桠桠的。”
冯大娘窝心一笑,伸手捋了捋冯桠桠的头发,说:“成,那就让你二嫂帮你寻个,娘要个会对桠桠好的女婿!”
冯桠桠开心地笑起来。
即便冯桠桠的心智只停留在六七岁上,可幸运的是她有一个好的家庭,有几个好的家人。他们怕她过得不好,即使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也没有想过要把她卖掉。
所谓积福积善,冯家大概便是如此吧。
闹了新房,回到关宅也已经是暮色四合了。关文今日喝了点儿酒,脸上有些微醺的醉意,揽着李欣的腰肢往里走丝毫都不避讳,倒是让李欣闹了个大红脸。
本来打算径直回卧房的,半道上曹管事却出来拦阻道:“老爷,有您的信。”
关文觉得奇怪——这时候谁会给他来信?路上灯光也很昏暗,根本看不清,关文便收了信让曹管事下去,自己拉着李欣回了卧房。
洗漱妥当,李欣拆了发髻顺着发丝梳理着,关文则是扯开了封口掏出信纸,就着灯光看了起来。
可看完后关文却“啪”一声拍了桌子,近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欺人太甚!”
李欣吓了一跳,不明白关文到底在为什么发怒。
灯光下关文的神情有些吓人,他本就喝了酒,脸上有些许酡红,这会儿看着更加是因为气愤而血气上涌,整张脸都憋成了个红色。
“阿文!”
李欣忙上前去给他揉着太阳穴,轻声安抚道;“不生气,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慢慢说……”
关文随手就撩起信纸递给李欣:“你自己看吧!好心倒是办了坏事儿了!”
李欣接过来看过,看完后却很是平静,想了想问关文道:“你怎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关文立马恼了:“这不明摆着吗?这叫什么事儿?我能答应?我瞧着就是这般好欺负的不成!淳于大人倒是推得一干二净……早知道随便那崔姨娘怎么作我都要把她给赶出家门儿去!”
信中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淳于半道上接到了京中来信,信上也假设了崔姨娘不肯离开辉县的可能。说崔姨娘要是不肯去京城,那便让关文好生待她。淳于是知道关止承已经死了的,换言之,崔姨娘便已经是个寡妇,再加上一个暮春,那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儿寡母。淳于很明确地将“好好待她”四个字的具体做法都帮关文想好了——让关文纳了崔姨娘做良妾,给她一个实实在在的名分,让她以后衣食无忧。
这在关文看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是男人,用得着别人算计他往他身边塞人?漫说他从来就没想过纳妾的事,便是他真的要纳妾,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帮她张罗的。更何况这崔姨娘还是他的弟妹,他侄子的亲娘!
虽然他心里和李欣一样清楚,崔家不是薄情寡恩的人家,崔姨娘不肯去京城和家人相会,那么他们势必会想办法让崔姨娘过得好——女儿为了崔府的名声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崔家的人,崔家总要做出点儿什么来安抚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