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人的是李欣才见过的薛家掌家妈妈,她仍旧是不苟言笑肺中规中矩的样子,在前方带路,请李欣进了薛府一处跨院。
沿路走来李欣见到的薛府奴仆很少,这边儿地方瞧着也很是荒凉。
李欣上次来薛府是薛老太太寿宴,那会儿整个薛府都十分热闹。李欣觉得这边儿地方大概是有些偏,所以当时根本没用上。
只是她比较奇怪,为什么薛老太太会约她到这边儿叙话。
青丫也有些觉得不对,这种感觉到行至跨院门口处掌家妈妈将她拦下来时便更加浓烈。
“妈妈,我家夫人怀着身孕,身边儿缺不得人伺候······”青丫想撇开掌家妈妈的手,掌家妈妈却冷漠地拦着她道:“我家主子与你家夫人有要事相商,有我在一边伺候照顾,姑娘不必担心。”
青丫急迫地看向李欣,李欣心里也觉得来气,但这毕竟是薛府,料想薛老太太也不会对她怎样的,李欣便微微摇了摇头,对那掌家妈妈道:“那就烦请妈妈带路了。”
“不敢,夫人称老奴谭妈妈就行。”
青丫被挡在了外边,李欣拖着肚腹随着谭妈妈进了跨院,入了一间干净敞亮的耳房。
方入内,李欣便愣住了。
房内没有其他人,只背对着她站着一个男子,身量高大,身姿颀长,就算没有与他面对而站,可来自于他身上的威压却让李欣有些气闷。
她当然认得这个背影。
他是薛谦。
“老爷,关夫人到了。”谭妈妈微微躬身,语气平和地道:“老奴就在门外守着。”
“辛苦了。”
薛谦沉沉的声音传来,谭妈妈微微颔首,二话不说便转头离开了房门,带上了门扉,站在了门外。
李欣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这个男人其实跟她没有丝毫关系,她即便是有前主的记忆·可曾经与这个男人纠缠的不是她。她对他由始至终只有一种敬畏和躲避的心态。甚至薛谦未出现前,她几乎可以抹掉脑子里那一丛记忆。
可薛谦出现后,他几近成为了她的噩梦,生怕有一天关乎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会被轻而易举地揭开。
然而随着时间的渐渐流淌·和薛青岩、罗姨娘的接触渐深,李欣也逐渐感知到薛谦并不是她所认为的“商人重利轻别离”的纯粹渣男。
或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一段故事,薛谦也不例外。能与他相安无事,相逢陌路,其实是很不错的结果。
那么,这些年来都不曾与她有过正面接触的薛谦,今日到底是为什么要找了她来呢?还假借了薛老太太的名义。
李欣前一刻的惶恐慢慢转变为深思·她探究地看向薛谦,声音平平地道:“薛老太太下帖子请我上门一叙,怎么会是薛爷接待?”
薛谦缓缓转过身,眉目刚毅,岁月似乎特别眷顾他,他也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可脸上的皱纹却很少见。
“你明白的,是我要见你·不是我母亲。”
薛谦淡淡地看着李欣,视线瞥到她腹部,神情微顿·方才撩袍坐下,颔首道:“你也坐吧。”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李欣没法子,也只有听从他的话,选了一边的椅子坐下。
她这才发现,方才薛谦背对着她,看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像。
是一个女子的小像,淡淡几笔勾勒出来,没有太过浓烈的色彩搭配,只是简单的水墨人物·却能将那女子的眉眼描绘地细致而温婉。
她的面容和李欣有八分相似。
李欣的视线凝固在那画像上,薛谦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低低咳了咳,李欣顿时回神,意味不明地看着薛谦。
薛谦低叹一声:“青岩的亲事……”
“那是薛爷的主意,还是青岩的主意?”李欣冷冷地开口插话道:“若是薛爷的主意,自当明白是我对此事的意思。若是青岩的主意·那你这个当爹的,也应当拦下他的行为……李欣话未说完,薛谦却直接打断她道:“上门提亲,是我的意思。”
李欣轻轻倒吸一口气,薛谦接着道:“给我的儿子定下一门好亲事,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职责。”
“薛爷,青岩和悠悠相差十岁不止!”李欣手背上青筋泛起:“青岩如今的岁数都是可以娶亲了的,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能慢慢等悠悠长大?待悠悠十八岁,他已经三十了!你薛家子嗣不丰,能让青岩等到三十多岁才能有孩子?薛爷向来聪明,为何在这件事情上犯了糊涂!”
薛谦静静地看着她,神情平和,甚至还带了点儿淡淡的欣赏。他就那样坐着,莫名地也让李欣本焦躁的心平缓了下来。“这门亲事,我不同意。”李欣伸手抚上肚腹,一字一道:“我不要我的女儿和别的男人分享丈夫,我不要她还没嫁人就开始受委屈,我更不要她才嫁人就要听别的女人为她的丈夫所生的孩子叫她一声‘母亲,。我没有受过的苦,也绝对不让我的女儿受。”
李欣定定地看向薛谦:“薛爷,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你这般做,又置青岩于何地?”
薛谦却忽然笑了。
他蓦地开口道:“我定下的事,还没有人能反抗得了我的意思。”
李欣紧接着道:“这门亲事,我拒绝到底。”李欣灼灼地望着他:“我不相信关家不答应亲事,薛家能强娶。悠悠还只是个三岁的小姑娘!”
薛谦不与她争辩,扬声吩咐了门外守着的谭妈妈进来,让她准备了茶水点心,又让她出去继续守在门外。
薛谦饮了口茶,淡淡地说道:“我让人上门提亲之前,问过青岩的意思。他不反对,且说任由我做主,这事自然便是由我来定。年龄之差在我看来着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殊不知许多注重名声的豪门望族,男子皆是四十方娶妻。四十而不惑,事业有成,娶得良妻方可在外安稳,在内安然。青岩你也认识,更加深入接触过,难道觉得,他没有资格做你的女婿,配不上你的女儿?”
李欣沉默着不答话,薛谦继续道:“青岩幼年丧母,一直对他母亲保有怀念之心。在未来辉县之前,他总是死气沉沉的,整天不见个笑脸。可自从见到你之后,他的话多了,说起你时眼中对你尽是孺慕之思。他对旁人旁事向来不上心,可自从见到你的女儿之后,他三天两头在我面前念叨,说妹妹长得多么乖巧,他有多喜欢妹妹,他说妹妹跟她的母亲长得很像。也跟他的亲娘,很像。”
薛谦说到这儿却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哑然:“没能护着青岩的娘,给青岩一个完整的家,一直是我心中的遗憾。他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需要人护着的孩子了,他长大了很多,已经可以用双肩担起他自己的责任。他不需要人保护,他却想保护别人,尤其是当年他眼睁睁看着离开自己,自己却对此无能为力的娘。他跟我说,他会一辈子保护好妹妹。他的妹妹没有别人,只有你的女儿。”
李欣喉咙有些发涩。
她自然知晓薛青岩成长过程之中的不易,她也怜惜这个孩子自小的遭遇,可是这不代表她愿意将自己女儿的终身搭进去。
悠悠是她第一个孩子,是在她几近对生育后代绝望的时候出现的一抹亮光。
那小小软软的人儿对于她的意义有多重大不言而喻。
现在却有人公然地要来抢夺她了。
“我不同意······”李欣沙哑地说:“你们家大业大,在外在内事情太多,牵扯的利益太多······我只希望我的女儿能有一个安稳的未来,不会跌宕起伏,也不需要大富大贵,只要她开心快乐,衣食不愁便足够。青岩很好,可在我眼中,他不是良配。”
诚然像对待妹妹一样对待自己的妻子,那便是将妻子当做亲人一辈子呵护,薛青岩若是能说到做到,悠悠至少不会自己丈夫这方面受委屈。可旁的委屈呢?那些明枪暗箭,在大家族中可是防不胜防的啊!
薛谦双眼渐趋沉黯,他忽然开口问道:“你不同意,是介怀从前我们之间的过去,不想与我扯上关系,还是仅仅只是觉得青岩和悠悠不配?”
李欣顿时讶然抬头。
薛谦目光闪亮,直直地盯住她:“这些年,我从不开口提及过去的事,你就该知道我的意思。当年我不辞而别,对你没有丝毫交代,是我对你不住,本想以后再妥当安顿你,可再回辉县后于沈府门前遇见你,你却已经梳了妇人发髻。后来我也有派人去打听过你的事情,所知也七七八八。你受过的委屈我没办法弥补,但见你过得好,避我如蛇蝎,我便也遂你的意,不与你牵扯太多,但能帮上你的地方,我也并不吝惜拉拔你一把。”
李欣想起当初挖荷塘,薛谦提供藕种的事,心里便是一叹。
薛谦停了下,道:“你的女儿若是成为我的儿媳,我自当将她看做自己亲生的女儿对待。我没瞧见她什么模样,但是青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