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文把关武等人都叫在了一起,统一地将关明和关止承如住在宅里的事情告诉给了几个弟弟妹妹。关文饮了口茶,直接说道:“我让关止承做选择,他和爹只能留一个下来。我养他们到老也没问题。就看他们怎么作选择了。”
这是关文以退为进的招数,他心里也早已想好了,多半留下来的是老爹关明。
毕竟关止承还是个有手有脚年岁正好的青年小伙,而老爹已经开始呈现老态了。再者说了,当儿子的把自己爹给赶出去,自己留下来,这样的事情关止承应该也是做不出来的即使心里想留,面子上,他总不能跟关明抢。
一溜的人都坐在了关文左手方,关文让曹管事将偏院里的人都叫了来。
昨日宴会,阿秀也借此机会结实了一些内宅太太,她们对阿秀的评价都很高,还允诺以后要与李欣经常往来,也让李欣带上这个小姑子。李欣都欣然同意在外人面前阿秀总会保持着端正的形象,但是在自家人面前,她的泼辣还是一点儿都不掩盖,即使是藏在沉静之下,依然让人侧目。
此时阿秀便双手后背昂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曹管事,再后边便是关明一行人——原来阿秀趁着曹管事去请人之机,也溜了出去,想打关明和关止承一个措手不及,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阿秀一脸轻讽,进了屋来后便坐到了关文左手边的位置,端了茶喝了一口,先关明等人开口道:“大哥,我可是听见他们在说着,什么爷爷的宝贝的事儿,你这个可要好好问问。”
阿秀斜睨向关止承:“爷爷临终前说了,他的东西不管给谁,都不能让他们得了去。”阿秀指着关明和关止承:“大哥可要把爷爷的遗物要回来。”
李欣本垂着的眼顿时亮了一下。
老关头的东西可不就是那三样极像是现代电子设备的金属物吗?那会儿老关头几乎是肯定是被关明给偷了去,因此才气得加重了身体的病情,不久之后溘然长逝。听阿秀这般说,老关头实在是没冤枉了他们!
关文想必也是和李欣想到一处了看向关明和关止承的眼中也顿时寒冽了起来。
曹管事弯了腰禀道:“老爷,夫人,人都带到了,小的告退。”
见关文点了头,曹管事垂眼退下,带上了门。
青丫跟在李欣身边,关文身边也只跟了个何仔除他们俩,其余的都是关家人。李欣留了个心眼,让关文不叫上妹夫韦行知。三妹阿荷没在。
关家人见到关明和关止承,要么是愤怒,如关武;要么是漠视,如关全,要么是心酸,如阿妹但的确是没一个人表现出惊喜的。李欣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只要家里人都不欢迎他们,这事儿便好说多了。
“考虑地怎么样了?”
关文端了端茶撇了撇浮上来的茶沫子:“给你们的时间应该也够久了,差不多能告诉我个结果了吧。”
“大哥,你真有要那么狠心吗?我们······”
“停。”关文抬断关止承:“前头要说的话我已经说了,我做了我最大的退步,你要是还不知足,那就别说我欺负你。这是关宅,是我的屋子,我不让谁住,谁也住不下来。你要是识相,就告诉我结果好让我能告诉下边儿的人安排。否则,我们本已没有兄弟情份,我又何必要看你脸色?你那时候离开,可曾料到自己还会有回来的时候?”
关止承面目铁青,关武愤愤骂道:“大哥肯浪费粮食养你们这几日已经是厚道的了,要换做是我谁稀罕搭理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杵在这儿跟牛皮糖似的不走,嗦嗦没个正经的话意思,你还是不是男人?”
杏儿拉了关武一下,道:“听大哥说,你别激动。”
关全轻笑着瞥了关明等人一眼,又移开目光,一派无所谓的态度。
阿妹吸了吸鼻子,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关文。
阿秀却是毫不客气,冲关武竖了下大拇指,也催促道:“赶紧着说你们的决定吧,大哥事儿多着呢。”
“说吧。”关文搁了茶盏,面上一派“没得商量”。
关止承咬咬牙,崔姨娘去拉他的袖子都被他毫不客气地甩开,眼中也泛上了戾气。
“行,那大哥就好好地把爹伺候妥当,我走!”
关文不置可否地轻“嗯”了一声,吩咐何仔道:“去叫曹管事来。”
“是,老爷。”
何仔听了吩咐出去,不一会儿曹管事便跟在何仔身后回了来,依旧低眉顺目的,道:“老爷。”
“你跟他去看他收拾东西,待会儿帮我送他出门。”关文指向关止承,简单吩咐道。
曹管事一愣,看向关文所指的方向,顿顿方才应声道:“是,老爷。”
“阿文······”关明脸上表情复杂,糅杂着喜、惊、无措:“你、你现在就赶你六弟走……”
“我只有二弟和四弟,没有六弟。”关文冷冰冰地道:“曹管事,你还愣着做什么?”
“是,是是是······”曹管事立马躬身对关文点头,又朝向关止承,做了个手势道:“这位公子,请吧。”
关止承愤而转身。
然而李欣却忽然叫住他,道:“方才听阿秀说,你们商量着要处置爷爷的宝贝?”
“对!”阿秀高声道:“东西呢?爷爷的遗物你们没有资格拽在手里边儿!”
关止承豁然转身看向李欣,眼中射出寒芒:“有本事你就搜我的身,搜得到,算你厉害。”
李欣表情未变:“我搜你的身做什么?你没藏在身上,我就是搜一百遍一千遍也搜不到。”
关文道:“爷爷的东西呢。”
关文说话的声音很轻,却也夹杂着一股冷气,离他稍近些的关明打了个哆嗦,无措地望向关止承。
“爷爷的什么东西?五姐怕是听岔了,我可从没见过爷爷的什么东西。”关止承一口否认,脸上表情还颇为镇定自若。
阿秀反倒被气笑了:“你还真别狡辩,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已经眼瞎耳聋了,亲耳听到的话还能有假?你谎话说得多,不代表我谎话也说得多,你不肯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想来东西到了你手上,能留得住才叫怪事。”
关文猛然站起身,厉声朝关止承道:“我再问你一遍,东西呢!”
关止承也梗着脖子:“我说了,没东西!”
关文冷哼一声,忽然指向关明道:“你说,东西呢!”
“我、我······”关明支吾半天,颓丧地低头说:“我不知道……”
“是你拿了爷爷的东西,你说你不知道?”关文冷笑一声:“你不照实说,以后想在我家里吃好喝好,可不容易!”
关文话音刚落,崔姨娘怀里抱着的暮春忽然“哇哇”地哭了起来。崔姨娘一脸愁苦地忙哄着他,拍打着他的背,暮春却哭得连脸都涨红了。
李欣瞧着不忍心,道:“是不是饿了?”
崔姨娘摇头:“不会啊,来前才让他吃饱了的······”
“哭哭哭,哭什么哭!你爹还没死你哭丧啊!”关止承怒火直烧,火气直往崔姨娘怀里的暮春发去,崔姨娘忙抱着暮春退了几步。
阿秀看不过眼,朝关止承大骂道:“他一个奶娃子懂什么?你倒是好意思冲他破口大骂!自己个儿没本事反倒怨上旁人,投胎做你儿子也是他命不好,生错了人家!”
李欣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丝恍惚……相似的话,昨日她跟沈夫人也这般说过。
李欣叹了口气,道:“阿秀帮暮春看一下,是不是身上哪儿不舒服了。”
崔姨娘忙看了一遍,小心地对李欣道:“没、没事儿······”
李欣便皱眉看向关文:“怕是你声音太大,吓着这小娃娃了。”
关文只觉得听暮春哭得烦躁。自己闺女哭的时候少,他听到闺女哭的时候不多,若是听到了,心里只会觉得心疼,也会在心上泛上怜惜,从来没有不耐烦过。今日听到暮春哭,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当然不会觉得多心疼。
但是关止承是暮春的亲爹,听到暮春这般哭,他却能对一个还没断奶的奶娃娃这样呵斥。
这哪里像一个当爹的样子?
关文揉了揉额角,道:“抱暮春下去吧,好好哄哄,别让他哭了。”
崔姨娘许是怕关文会因为暮春啼哭而厌烦了暮春,忙抱着暮春下去了,一会儿后便也听不见暮春的哭阄声。
关止承甩了袖子,这会儿倒是双手后背,冷冷站在屋子中间。关文道:“最后问你一遍,爷爷的东西,现在哪里?你便是给当了,也有个当的地方!”
关止承便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再问也是没有。没有我还能给你变出个‘有,来不成?我要是能变,我还会来找你?”
关文气极反笑:“关止承,你可真能干。我是问你问不出什么来了,你一路走好,恕不远送。曹管事,送客!”
关文大手一挥,打头离开厅堂。
李欣看了关止承一眼,给阿秀使了个眼色,不让她再说话,随后跟了上去。
其余人也跟上。
阿妹有心想留下来说点儿什么,却被阿秀给拉走了。
关明缩手缩脚地看着关止承,刚冒出一个字,曹管事便开口道:“这位爷,咱们请吧?”
关止承愤而甩袖,跨步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