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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已经做好了带着女儿一块迁居保定府的准备,可当这一日丈夫和长子一块回来,脸色阴沉沉的,章刘氏就隐隐觉得这些打算恐怕是落空了。因而,当章晟愤愤不平地说妹妹失心疯了,竟自己拒绝回来,尽管她心如刀绞,却还是强笑着摇了摇头。
“晗儿从小就有主见,必然有她的道理,等回头她过来,再好好问她不迟,如今胡思乱想猜来猜去也没意思。”
口中这么说,这一晚躺在床上,她却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当头朝外的她又翻了一个身过来时,却发现枕边的丈夫同样是醒得炯炯的,两只眼睛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面对这光景,她忍不住低声说道:“孩子他爹,你说晗儿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你也这么想?”听到妻子轻轻嗯了一声,章锋不禁苦笑道,“看来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这孩子从小就被张家接了过去,学的都是些大家千金该学的东西,心思也比寻常姑娘家重得多。赵破军那小子虽说支支吾吾的,可既然被我打听出了不少事,替她瞒着的事情只怕更多!你想想,赵破军之前是因为战场上第一个发现鞑子偷袭,之后又以奇功论功,名字又正好合了赵王心意,这才被赵王殿下赏识调到中护卫,可我和晟哥两个人虽说屡次小有功劳,可怎么也不至于被赵王殿下注意到,升迁不说,还调到了东安郡王麾下!”
“不是说,东安郡王很赏识赵破军,还有晟儿的武艺么?”
“赵王殿下又不止东安郡王这一个儿子,总不至于因为一句话就如此破格……”章锋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搭着老妻的臂膀。轻声说道,“我今天回来当着昶儿不好说。我和晟哥去顾家的时候,顾家太夫人竟是为自己的嫡孙顾铭向咱们家提亲!”
“什么!”章刘氏震惊得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
“顾家太夫人是何等身份?两子皆为侯爵,女儿是权摄六宫的淑妃,长孙尚了公主,这样的人家,别说嫡子,就是庶子。咱们家也是无论如何都高攀不上的。可她偏生郑重其事提了这么一桩婚事,你说是不是奇怪得很?”章锋忍不住用手抵着额头,良久才低声说道,“所以,只可能是晗儿在京城这些日子,做了些咱们都不知道的事……只可恨赵破军那小子支支吾吾不尽不实。我和晟哥又是刚进京两眼一抹黑,又不敢莽撞,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
“晗儿……”
尽管在黑暗之中。但章锋还是察觉到了妻子的异样,便伸出手去轻轻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随即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明日我亲自去接她回来。借口说这就要走了,总得接她回来再团圆一两日,要是到时候丫头真不答应,我就是绑也绑了她走!”
章锋素来是言出必行的人,第二天一大早果然便去了顾家。而本想一块去的章晟却被他一口吩咐等在了家里。因为昨日的事,太夫人却是爽快得很,当即满口答应了,立时吩咐人去给章晗收拾了行李,却比上次过年时让章晗过去住时,在芳草和碧茵之外,又派了两个婆子跟着,四个家丁护送。
尽管对父亲来接自己的目的心知肚明,可一进车儿胡同那小院的二门,见弟弟章昶一溜烟似的冲了过来,直接扑在了自己怀中,章晗原本硬起心肠想说的那些话,一时都堵在了喉咙口。见小弟仰头眼巴巴瞧着自己,她不由得摩挲着那软软的头发和温润的额头,好一会儿才笑道:“都不是小孩子了,还这幅样子,不怕让人笑话!”
“姐,娘亲手给你做了一套衣裳呢,你别走好不好?”
章晗只觉得一颗心被小弟这一句话说得几乎都要揪了起来,知道再如此恐怕就要当场失态,她便松开了手道:“昶儿,你进京之后可曾出去逛过?”
见章昶老老实实摇了摇头,她便笑道:“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回房去换上娘给我做的衣裳,咱们一家人好久没出去过了,我带你出去逛一逛。”
章晟窝着一肚子话想问妹妹,见她就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先径直进了房,他不由得愣在了那儿。等到章晗换了一身布衣布裙包着蓝色头巾出来,一手还拉着章刘氏,别说他愣住了,就连后头站在院子里的芳草碧茵也是呆若木鸡。就连章锋,眼见章晗又去拉了章昶,这母子三个径直往后门去,也一时呆呆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爹,快追啊,总不能让娘和弟弟妹妹他们单独出去!”
章锋这才恍然醒悟过来,立时对手足无措的芳草和碧茵吩咐道:“外头的事情你们不用管了,你们两个就守在家里!”
尽管章晗在京城已经呆了好几个月,但从前出门都是坐车,也就是走马观花看过那些街道店铺,行人车马,如今就这么大大方方走在外头,感觉却是大不相同。出了后街才走了不多远,章锋和章晟就追了上来,她却仍一手挽着母亲,一手拉着弟弟,仿若平常民家女子似的,一路上这个小摊看看,那个店前张望张望,不时掏出几个铜子买一些章昶看中的小玩意,喜得小家伙高兴得什么似的。渐渐的,就连心中有事的章锋章晟父子和章刘氏,也不知不觉产生了错觉,仿佛这只是一家人寻寻常常的逛街。
后头不远处,亲自带了几个家将跟着的顾泉见章晗拿着货郎那里买来的一支寻寻常常的粗制头花,大大方方地对着铜镜簪在自己头上,仿佛那是宫中御用监能工巧匠所制的珠玉首饰,那笑容中流露出他从不曾从她脸上瞧见过的真挚喜悦,他终于忍不住别过了头去。
她在福生金银铺里头做的事情虽则大胆,可也计算得很准,而且毕竟是成功了。太夫人都赞赏聪慧机敏的姑娘,老爷却偏生如此忌惮,归根结底,到底是她不姓顾。若是她是顾家人,只怕老爷必然会喜不自胜额手称庆。
“姐,你真好看!”
簪上那一支大红头花的章晗听到小弟这天真的一句话,一时嫣然一笑。那货郎也曾见过不少小家碧玉,可此时面对章晗,只觉得从前见过的所有姑娘都被比下去了,鬼使神差之间,竟忍不住冲着那赛雪的皓腕伸出手去。然而,还不等他触碰到那柔滑的肌肤,手腕就被人一把狠狠攥住了。待回过神来,他就看到了一双凶狠的眼睛,尽管那主人赫然是个二十出头的俊秀青年。
“下次再敢打我妹妹的歪主意,小心我把你的贼手给剁了!”
章晟丝毫没考虑自己这杀气腾腾的话会给这可怜的货郎带来什么影响,放开手后就拔腿追向了前头的人,心情却乱糟糟的。直到好容易追上了前头的人,却不防章晗突然转过身来,笑意盈盈地将一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径直塞到了他手中。
不等他开口,章晗仿佛未卜先知似的说道:“大哥还记得吗?当初大年三十爹买了这样一支冰糖葫芦,让咱们三个分着,明明大家都数好了上头的果子,每人吃三个,可小弟嘴馋多吃了一个,你便豪气地都让了给他,可等到春节一拿压岁钱,你就去买了三串,说是咱们三个吃个够,可因为偷偷藏在被子底下,结果糖稀都化了。”
一说到这儿时出丑的事,章晟顿时整张脸都黑了。而章锋听得哈哈大笑,章刘氏也忍不住嗔怪地说道:“就因为他作怪,害得我和晗儿不得不寒冬腊月洗被子,手都冻裂了!”
“眼下不比从前了,让你吃个够!”
见章晗眨了眨眼睛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章晟只觉得哭笑不得,偏生章昶也仿佛是和他作对似的,竟是不知道从哪翻出几个铜子来,也向那货郎买了一支糖葫芦,同样不由分说地塞到了他的手中,笑嘻嘻地说:“大哥,这是我攒下来的钱,我也请你吃个够!”
眼见章晗拉着母亲和小弟又往前走去,章晟正呆愣间,突然只觉得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侧头一看才发现是父亲,一时大窘,拿着两只糖葫芦吃也不是,扔也不是。然而,章锋却只是笑呵呵地说道:“看着这个,真的仿佛是回到了你们小时候,没想到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晗儿还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得……对了,那会儿她才七岁,还没遇到顾夫人……”
章晟又是一阵发愣,忍不住死死攥住了手中那两串糖葫芦。看着小弟章昶那满脸的喜悦,看着章刘氏喜笑颜开,看着章晗和那些摊贩讨价还价……朦胧之间,他仿佛真的回到了小时候——一天到晚带着赵破军和那帮小子四处打架的他,何尝想到会和父亲被编入军中,随即小妹又被顾夫人接到了归德府衙,一家人竟是就此分别了开来?
恍惚之间,当他看到前头几个不三不四的汉子竟是围住了母亲和弟妹时,瞳孔突然猛地一阵收缩。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伸手一把往腰侧抓去,可这一抓竟是落了空。
糟糕,只想着妹妹是要带母亲弟弟出来逛逛,他根本就没带刀!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发现身旁的父亲大步冲了上前,他慌忙快步追了上去。可他万万没想到,竟是有人动作比他们父子俩更快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