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环滁皆山也。aigwen彩虽然欧阳修很醉熏熏地写下了这样一句精妙之语,概括了滁`州周围的地势。但实际上,滁`州周围的山势并不高,至少在如今滁`州官民心中,那些山对自己居住的城池并未起到丝毫保护作用。
相反,围着滁`州城连绵不绝的火光,让城头站着的人都是惊叹恐惧。
其中就包括知州刘大巩。
他是崇祯七年的进士,自从数日前接到消息,贼人离开庐`州向东而来,他便心知不妙。紧接着驻地在滁州的南京`太仆寺卿李觉斯,这位老先生分管马政,但他至滁`州之后,除了指手划脚之外,便是收受贿赂,刘大巩有时觉得,他还是没来滁`州更好。
而当得知闯贼抄掠全`椒,离滁`州只有一步之遥时,这位李老爷便慌了,嚷嚷着要刘大巩遣兵送他去南`京“告急”。刘大巩手中就那么点兵力,另是依他之言再分个两千送他回南`京,滁`州还要不要守!
好在李觉斯只吵了一日,便不再吵了,让他住嘴的却不是刘大巩,而是刘大巩身边的另一人。
刘大巩看着身边这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眼中尽是钦佩。
方孔炤!
方孔炤身为南`京尚宝卿,原是悠闲清贵的官员,身在城坚墙厚的南京城里,可他却自请过江察看军情,带着区区五百兵,来到了滁`州城中!
“方公,贼势极大,如何守城,还请方兄指点。”他恭敬地对方孔炤道。
方孔炤笑道:“本官此次来滁,可不是给知州添乱的,当如何战守,但凭知州吩咐,便是本官,也会听从号令!”
旁边的李觉斯不满地哼了一声:“潜夫,你来得好没道理!”
他是真心不满,若方孔炤未至,他还可以以告急为名,跑回南`京去,可现在,南`京不但知道消息,甚至派人来前线观察军情,他还有什么理由脱身?刘大巩守土有责,他南`京太仆寺的驻地可也在滁,同样是守土有责!
“伯驿兄不必担忧,下官已有定计。”方孔炤又是一笑。
这位李觉斯虽是广`东人,但当初曾与东林一起同阉党对抗,当今天子继位之后,也曾经屡次上书举荐东林党人。正是有着这份渊源,所以方孔炤到这里之后,才能劝住他。
方孔炤的心中,其实也有些紧张,但并不是因为对即将到来的大战,而是对此后局势物发展。
他原本是可以不来的,但听到俞国振的计划之后,他就觉得自己不能再在安全的地方呆坐。他方孔炤岂是坐享其成之辈,怎么能呆在安全的地方,等着自己的晚辈把功劳送过来!
所以,他必须来到滁`州!
“还要多谢伯驿兄拨出来的马啊。”想到这,他对着李觉斯拱了拱手。
李觉斯为南`京太仆寺卿,掌管南直隶马政,虽然南直隶马不算多,但拨个几百匹与方孔炤却是毫无问题的。
“你那侄女婿,当真能破贼?”李觉斯还是觉得不大对劲,忧心忡忡地道:“老夫也曾听说过他的声名,但是……他手中兵微将寡,当真来得及么?”
“哈哈,破贼主要还是要靠官兵,我那侄女婿勇则勇矣,他只是在外牵制,让贼人不敢轻易攻城。”方孔炤道。
他将目光投向城外那火光通明的连营处,流寇势力大,连营足有十余里,将整个滁`州都围于其中。而俞国振,则隐身于流寇连营之外,埋伏在某一处地方。
“济民谋划深远,比我更胜,现在,就等着时机到来了。”他心中暗想。
“小官人,要不要做这一批?”
正在此时,贼人连营外围,隐身在一片树林中的田伯光,杀气腾腾地看着对面的一处营火。
此时已经是大明崇祯九年的一月初六,这个新年,俞国振又是在征战中渡过的。田伯光也是一样,不过他原本就是登莱之乱后的孤儿,只要跟着俞国振身边,那就是在家人之侧过年了。
但此际,他的心里是真正充满了怒火。
他抬眼远望,看着那处贼营,只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其中的流寇尽数杀灭。
“流寇就是一股极为单纯的毁灭力量,所到之处,除了破坏杀戮与毁灭之外,再没有别的作为。而咱们,则是一股建设的力量,咱们要建设家园,要凭着双手去创造幸福,与流寇便是势不两立!”
俞国振在带他们出来与流寇交战时说的话语,再度在田伯光脑中响起,他从来没有象现在一样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
因为他眼前看到的惨剧。
他们跟着这伙贼人,眼见他们破了一座村庄,将村子一把火烧掉之后,便将人全都劫到了此处。这伙贼人的数量约有两千余,被他们劫走的村民有四百多,紧接着便是一场人间惨剧。
奸淫杀戮且不说了,这些狗贼竟然逼迫这些村民互淫,乃至父淫其女、子蒸其母者,他们以此取乐,而村民们的哭泣哀求,却象一声声雷鸣,敲打在田伯光的心中。
神情恍惚之中,他仿佛回到了四年之前,仿佛又回到了登州。
那一夜乱军突至,母亲为了救自己被他们掳走,再见到时,便已经是一具赤着的尸体。他亲手将母亲放入水中,洗了数十遍,可总觉得洗不尽母亲身上的冤仇与污浊。
要想洗尽这个,唯有用血。
“伯光。”就在他双目赤红之时,俞国振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去吧。”俞国振道。
“是!”田伯光看了一脸戾气的自家公子一眼,然后长身站起。
原本的计划当中,他们只是远处里盯着这伙贼寇,观察贼寇虚实,绝不打草惊蛇的。因此,俞国振忍到了现在,但如今他发现自己错了。
“杀尽这些禽兽!”俞国振又道。
“是。”不仅是田伯光,他身后的二百骑,都是沉声应命。
这些确实是禽兽,他们践踏的已经不仅仅是生命,而是人身为万物之灵的尊严。
二百骑上了马,俞国振身边,田伯光将面甲从铁盔上放下。
面甲里,是一双幽深的燃着火的眼睛。俞国振将指挥权已经交给了他,那么——他心中默默地想:“为了娘!”
“拔刀,前进!”
因为马蹄上都包了布,所以蹄声很轻,他们起初速度并不快,慢慢向着流寇处接近。
闻人秀正喘着粗气,从一个不停地哭着的娘儿们身上爬起,他还没有从余波中歇过来,便被一个同伴推开,那个同伴淫笑着又趴到了那娘儿们身上。这让闻人秀有些不爽,他的独占欲是极强的,他上过的娘儿们,真不愿意让别人再上。
但是他只是贼人当中的一个罢了,而且连小头目都不是,只普通的小兵。这让他叹了口气,若是他也是一个大头目,便可以有自己的营帐,蓄养自己的娘儿们!
“闻人秀,那小娘皮还行吧,哈哈哈哈……”
旁边传来同伴的淫笑,闻人秀嘴角抽了抽,跑到火堆上的锅里,用勺子去舀了一勺肉汤。他正准备喝汤时,却发现那吊着的铁锅开始摇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有些愣了。
然后,他立刻明白,尖声大叫:“敌袭,敌袭!”
但是这时,虎卫已经到了离他们不足五十丈之外,正是因为开始加速,才惊动了他们。
为了不惊动远处更多的流寇,田伯光下的命令是用刀而不是火枪,他们从夜幕中滚滚而来,手中的马刀在火光中闪闪发光。这种马刀,也是新襄铁器工坊的产品,流线型的弯刀,配上护手,锋利的刀刃,坚硬的质地,使得它的使用者能够轻易在马上切割开敌人的肌肉。
闻人秀从火堆边胡乱抓起了自己的武器,黑暗中他不清楚来了多少敌人,看到的只是一大堆黑色的头盔。冲在最前的那个黑盔骑士,将手中的刀斜斜举起,然后一道电光劈下,离着火堆最远处,正在逼着被抓的百姓取乐的一个流寇,脸上的淫笑还没有完全散去,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然后,他的头就飞起,从脖子里喷出的血柱,直冲到了半空!
“啊!”闻人秀嘶声厉吼,他感觉到,那个黑盔骑士的眼睛已经转到了他身上,目光里充满着仇恨。
“来啊,来啊,老子干了你的老娘,杀了你的老爹,老子这一辈子爽够了,你来啊!”
闻人秀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不知为何吼出了这样的话语,他与那黑盔骑士相隔还有近十丈,可是他觉得,那黑盔骑士一定会冲着他过来。
田伯光的刀再度举起,他一夹马腹,然后便从流贼的大队之中突了过去。
周围反应过来的流寇,纷纷在拿起武器,但是田伯光对他们视而不见。来自太仆寺的战马,长嘶纵跃,将一个流寇踢翻,只是两个飞身,就已到了那个抓着朴刀对他大喊的流贼头目面前。
“死!”
“来啊!”
闻人秀这个时候,不知哪来的力量与技艺,他猛然猫腰,朴刀劈向马上黑盔骑士的腰间。他出手很快,而朴刀也长,对方的马刀稍短。所以,闻人秀可以肯定,自己能先斩杀对方。
想要自己的性命,先拿命来换吧!
他脸上的狞笑凝固了,因为他感觉到自己飞了起来,头颅在半空中打着旋儿,他看一具无头的尸体拿着朴刀徒劳地劈在对方腰间,而对方却没有丝毫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