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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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东西,莫名其妙!”
郝建年愤怒地咆哮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彭远征竟然为了一个已经离岗的韦明喜,一个从始至终都在镇里无足轻重的人,跟自己再次撕破脸皮。
就连褚亮等人都感觉不可思议,要说彭远征为了争权跟郝建年顶牛,那还有情可原,为了一个韦明喜,值得吗?
因此还要得罪吴明犷和施萍、匡雅岚三人,更是不值得了。
李雪燕却是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亮。
彭远征的做法固然在她看来,有些冲动,但正是这种年轻人的冲动,让她看到了彭远征隐藏在果决手段和玲珑心思背后的正义感和好男儿真血性。
官场中人、领导干部就不能有血性?就一定会为了利益而放弃基本的正义良知?
错!大错!
感觉最难堪的还是吴明犷三人。
按理说,接新人与送老人应该一起进行,就算是平时有些矛盾,在老同志即将离岗的时候,也不能不给几分面子。
不成想郝建年竟然如此。
只有褚亮等人了解郝建年,郝建年看上去很有心胸,其实小鸡肚肠非常记仇。韦明喜当日顶撞他,第一个率先投靠彭远征,这直接激怒了郝建年,将他恨之入骨了。
要说平日里韦明喜那些不咸不淡和不冷不热,顶多是让郝建年心生反感而已。而那一次的“背叛”,直接让郝建年不可忍受,直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他倒也不是放弃给韦明喜送行,老干部离岗,该送的还是要送的,这是官场规则,纵然是郝建年也不能不遵守规矩。只是他不想参加,也不屑于参加。他准备等明天或者后天,让彭远征出面送送就行了。
但不料,他的这点“小心思”却成为直接点燃彭远征血性的导火索。
李雪燕默然离去,随后是季建国和贾亮。
褚亮搓了搓手,勉强陪着笑脸道,“郝书记,您别生气,不值当生这种气!”
郝建年冷冷一笑,“褚亮同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阻挡不了!就随他的便吧。你去安排饭,咱们安排在吉祥居,我倒是要看看,少了他天能塌下来?”
为了送韦明喜,彭镇长跟郝建年拍了桌子,再次闹翻。镇里上下很快就传遍了这个消息,很多干部都有些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彭远征竟然为了韦明喜——一个离岗的老同志,跟郝建年连起码的面皮都不要了!
“彭镇长倒是好人,可惜——可惜为了韦明喜跟郝书记闹翻,太不值当了。”
“也真难为彭镇长了——这么仗义和有血性的领导真是不多见了。”
李新华和田鸣匆匆下楼,耳边传来身边一些干部的窃窃私语声,脸色都有些复杂。在两人眼中,彭远征虽然年轻,但绝不是一个冲动之人,身上绝对没有普通年轻人那些“冲动”的“坏毛病”。但今天却为什么……?
五福楼。
二楼的一个包房里,彭远征和韦明喜坐在一起,守着一桌子丰盛的菜。不多时,李新华和田鸣也走了进来,默然找了位置坐下。想了想,田鸣又起身来给彭远征和韦明喜面前的酒杯里倒满酒。
“来,老韦,今天,我和新华同志、田鸣同志跟你一起吃个饭,等到明天或者后天,镇里领导班子和所有部门干部,再集体为你送行!咱们今天就算是私下里拉拉家常,来,干一杯!”彭远征微笑着举杯向韦明喜邀饮道。
韦明喜脸色涨红,哆嗦着手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就放声恸哭起来。
“彭镇长,你的高情厚谊,我老韦记下了!我老韦在云水镇二十多年,到了今天离岗的时候,只有彭镇长一个人记得我老韦!”韦明喜抹了一把眼泪,起身来竟然躬身向彭远征鞠了一躬,涕泪交集。
“老韦,你这是干什么?田鸣,快把韦主席扶起来。”
彭远征叹息着。
其实韦明喜也不差一顿饭吃。但是,今天郝建年组织班子聚餐迎接新人,却惟独不让他这个离岗的老同志参加,这摆明了就是一种无形的羞辱。说是改天再送,但只要今天韦明喜离开云水镇政府的大门,他还能有脸再回来吗?不能了。
当韦明喜得知彭远征为了他跟郝建年闹翻,心里就不仅仅是感动那么简单了,心里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当着田鸣和李新华两个年轻人的面就哭出声来。
“感谢彭镇长,大德不言谢,来日我老韦必有厚报。也感谢小李和小田,感谢你们能冒着风险来捧场。我老韦在位的时候,没有帮你们做什么,这里唯有一句话说:好好跟着彭镇长干,将来没有亏吃!”
“我老韦看人,从来就没有错过。来,我和你们干一杯!”
韦明喜的情绪渐渐控制下来,开始举杯跟李新华和田鸣喝酒。
说实话,今天田鸣和李新华能来捧场,主要是为彭远征捧场,如果单纯是为了韦明喜,他们绝不会来。真正促使他们下这个决心的,是彭远征今天的血性。
彭远征都能为了一个与他没有多大利益牵扯的韦明喜如此“怒发冲冠”,何况是对他们这些嫡系的下属。这个时候,李新华和田鸣开始相信李雪燕之前跟他们说的话了,彭远征是一个可以坚定不移跟下去的领导!
即很宽容又很严厉,为人仗义但做事做官又具有雷霆手段。
四人喝了几杯酒,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李雪燕打头,季建国和贾亮随后,三人一前一后进来。他们在郝建年组织的欢迎宴会上坐了坐,喝了两杯酒,就各自借着上卫生间的机会溜之大吉。
他们之所以过去赴宴,不是害怕郝建年的打击报复——他们三个是彭远征一系的主力军,彭远征这个“主帅”都跟郝建年撕破了脸皮,他们还顾忌什么?
既然貌合神离,还不如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但他们过去是为了给吴明犷、施萍和匡雅岚三个新来的镇领导一个面子。同时,只要他们三人到到场,也算是代表彭远征的。
李雪燕笑道,“彭镇长,老韦,我们也来凑个热闹。”
“是啊,老韦,这么多年一晃,你都要离岗了,哎,我们都老了啊!”季建国也笑着招呼道。
贾亮虽然没说什么,但却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
虽然明知李雪燕三人是冲着彭远征的面子才来,绝不是看重老同事之间的感情,但韦明喜还是有些激动,他的眼圈又是涨红起来,哆嗦着手起身来道谢不迭,“谢谢李书记,谢谢老季,谢谢贾镇长。谢谢,谢谢!”
韦明喜这边喝得酩酊大醉,说话舌头都不打弯了。彭远征几个人陪着,也多喝了一些,虽不至于大醉,也也都有了七八成的酒意。
而郝建年那边,却是气氛沉闷几乎冷了场。不管郝建年怎么劝,也不管褚亮这些人怎么灌,吴明犷都再三坚持酒量有限,喝了一杯白酒不再喝。
他一个男爷们都这样,匡雅岚和施萍两个女同志就更不用说了。她们一直喝点红酒,浅尝辄止。
郝建年心里烦气,也就多喝了两杯。
散场之后,他们一行人刚进镇政府大院,彭远征和李雪燕、贾亮、季建国四人慢慢也走了进来,至于韦明喜,早就被李新华和田鸣送回家了。
郝建年晃荡着身子回头扫了彭远征四人一眼,眸光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他扬手指着彭远征刚要借着酒意骂出声来,褚亮见势不妙,赶紧和黄河一边一个架着站不住身子的郝建年不由分说就上楼,将郝建年送进了办公室躺下。
有矛盾归有矛盾,闹翻了归闹翻了,但这都是在领导班子范围之内;如果郝建年在院中当众失了态,他这个镇委书记的威信恐怕就要扫地了。
吴明犷和施萍暗暗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眸中读到了无奈和尴尬。
两人是刚被提拔起来的副科级干部,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就任的云水镇,镇长和书记的“斗争”居然这么激烈——满怀着一腔热情和踌躇满志而来,但却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两人心里很明白,自己三个新来的“外来户”当前面临着站队选择的难题——如果不选择一方加入进去,将来的日子恐怕很难熬,所谓的开展工作就是一句空话。
“哎……”施萍轻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老吴,就算是个火坑,也只能跳下去了。彭远征年轻强势,能力很强,据说有些背景;更重要的是,他是顾区长的人,我们没有选择了。”
吴明犷扫了一眼缓缓独自前行貌似有些不合群的匡雅岚也低低道,“郝建年虽然是区委常委,但却是个干沟鱼,没有实际职权。我看,彭远征迟早要接他的班,就跟顾区长迟早要当区委书记一样。”
这个时候,彭远征几个人走了过来。
吴明犷当机立断,转身来向彭远征笑道,“彭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