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苍峰这时道:“木已成舟,生米都成了熟饭,我们也没什么好说。不过你这么久连句话都没有,作事太不周到!”
程宗扬苦笑道:“小弟早早就派人拿着书信去见三哥,可那个没用的东西,连门都没进去。”
雲秀峰和雲苍峰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雲苍峰道:“以前的事就不说了,你既然见过如瑶,多半也知道她与我们雲家其他人不一样,一是体弱多病,另一个是身份有些……”
程宗扬诚恳地说道:“无论如何,小弟都不会辜负如瑶小姐。”
雲秀峰容色稍霁,举杯饮了一口,说道:“既然如此,你这几件聘礼也就罢了。我们雲氏在宋国的产业就作为如瑶的陪嫁,另外在临安购处园子给如瑶。”
程宗扬知道晋宋有厚嫁的风俗,但没想到这么夸张,这陪嫁可不是几万金铢的事,而是遍布宋国大大小小几十处商行,小狐狸如果知道陪嫁这么丰厚,恐怕挤破头也要把雲如瑶娶回去。
“买房子不是男方的事吗?”程宗扬道:“小弟在临安也有点产业,足够如瑶姑娘安身。”
“如瑶体弱好静,你的武穆王府地处闹市,那怎么成?”雲秀峰道:“在西湖边找处合适的园子。唔,若是你想定居汉国,这处坞堡便作为嫁妆吧。”
“不用不用,园子我自己买就行,陪嫁的产业也用不了那么多。”
开玩笑,陪嫁那么多,都超过自己的产业了,不管晋宋的风俗如何,这一点自己实在不好接受,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嫁到雲家了。
雲秀峰怫然道:“那怎么成?如瑶嫁给你是做正室,嫁妆少了怎么像话!”
程宗扬心里咯噔一声,最大的麻烦来了。
雲秀峰目光如炬,程宗扬神情微变,双眼便扫了过来,他慢慢放下茶杯,开口道:“怎么?”
程宗扬最大的隐忧不是怎么娶雲如瑶,而是娶过来怎么安置。以雲家对这位小妹妹的宠护,自己要说娶来当妾,雲家几位大爷敢当场咬死自己。可如果雲如瑶当正妻——那月霜呢?小紫呢?叫月霜当妾,别说月丫头愿不愿意,星月湖八骏也不会放过自己啊。雲家哥三个,星月湖那帮猛人足足七个!
还有死丫头那边,小紫唯一不会欺负的,也许就是月霜了,如果把她们姊妹俩都娶作正妻,来个两头大,八成还能勉强相处,再加一个雲如瑶……不用三头大,自己的脑袋就有三个大了。
程宗扬硬着头皮道:“如瑶姑娘过门当然是作正妻,只是小弟还有一房未过门的妻子……”
“呯”的一声,雲秀峰把茶杯摔得粉碎,拂袖道:“送“送客!”
雲苍峰脸色也极为难看,但还是把程宗扬送出坞堡。临到门口时,他吐出一个字,“谁?”
程宗扬心虚地说道:“月霜……还有紫姑娘……”
“禽shòu!”
雲苍峰带着三百多斤的怒气转身就走。大门还没关上,里面蓦然传来一声娇叱,“什么?是那个混帐!都让开!让姑奶奶砍死他!”
幹!雲丹琉!
自己倒不是怕她,可现在这状况被她逮到,打得再狠自己也是白挨。程宗扬二话不说,朝马背上狠抽一鞭,让坐骑空鞍跑远,然後一头扎进林中。
木制的吊桥蹄声暴起,一匹红鬃烈马狂奔出来,雲丹琉一手提着大刀,一手举着火把,往地上的蹄印一照,便追了下去。
程宗扬揉了揉胸口,这丫头实在太暴力了,追自家嫡亲姑父,拿那么大的刀幹嘛?
几名护卫骑着快马匆忙跟了出来,显然是怕雲丹琉出事。又过了片刻,门洞里一阵响动,只见朱老头被人揪着衣领,像丢垃圾一样丢出来,屁股上还挨了几脚。
朱老头连滚带爬钻进林子,一见程宗扬就叫起屈来,“小程子,不是说好吃兔子的吗?咋回事儿了这是?哎哟……大爷这腰……”
程宗扬道:“别腰了,咱们连马都没了。”他看看双脚,“得,一路腿回去吧。”
朱老头拢着手,眨巴着眼看着他,“好端端的,咋闹起来了?”
程宗扬沉默多时,然後道:“老头,你说我要娶几个老婆,不分什么正妻小妾,大家都一般大,行不行?”
程宗扬在前走着,没有注意到身後朱老头神情微变,佝偻的腰背慢慢挺直,他收起嘻笑,月夜下,那双浑浊的眼睛像寒星一样变得深邃无比,良久道:“不行。”
“这么绝对?真的没辙啊?”
“痴心妄想。”
程宗扬扭头道:“要你有什么用!年纪一大把了,连个主意都拿不出来。”
朱老头冷笑道:“别说你只是个半官半商的小民,便是天子,也只有一位正宫。所谓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无非都是妾侍。为了一个皇后的位置,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身死族灭,要的不就是一个正妻的名份!”
“喂,老头,你这么正经说话,我真的很不习惯。”程宗扬不放心地说道:“你没事吧?”
朱老头长吁了一口气,似乎胸中有无限愤懑。
程宗扬心里直犯嘀咕,刚想开口,忽然耳朵一动,隐隐听到远处的马蹄声。
糟糕!雲丫头多半已经追上那匹空马,知道上当了。程宗扬顾不上理会朱老头犯什么病,赶紧撒腿就跑。
程宗扬人生地不熟,只能听着马蹄声,尽力往反方向躲避。林子越来越密,蹄声越来越远,他刚鬆了口气,便听到“嗖”的一声劲响,一枚羽箭疾射过来,正落在自己脚前。
月光下,一名少年高高坐在树枝上,双眼如鹰,手中的弯弓张成满月,箭锋指向程宗扬的头颅。接着几名少年持刀舞棒,不怀好意地把两人团团围住。
树上的少年冷笑道:“胆子够肥啊,敢走夜路——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我义纵饶你一命!”
朱老头腰立刻弯得跟虾米一样,“好汉!好汉!大爷——小老儿是种地的庄稼汉,打小就没见过钱长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