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前传  第二章 临安春景

类别: 异世大陆 | 六朝云龙吟前传 | 弄玉&紫狂   作者:弄玉&紫狂  书名:六朝云龙吟前传  更新时间:2013-07-14
 
第二章

战事之初,星月湖大营集中了营内所有法师,占据天时,同时投入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只放了三个营留守江州。程宗扬所属的一团,由臧修和吴战威分别带领一营和直属营参战。二团由郭盛和月霜各带一个营,侯玄则亲自带领三团的两个营在战场之外戒备。

相比於星月湖大营布置的周密,宋军在暴雨中丧失了所有的斗志。双方略一接触,便毫不意外地全军雪崩,甚至连一次像样的反击都没有组织起来。随著郭盛带领的二团直属营和一支黑衣军同时出现在宋军前方,战局已经无法扭转。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千余名贼寇如何把数百辆装满辎重的车辆拖走。

就在这时,暴雨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声,逃奔的宋军惊恐地发现,一排堡垒般的黑影出现在战场上,而且还在以不逊於战马的速度向前移动。

远古巨兽般的猛玛象陆续抵达战场,它们弯曲的长牙弯刀般向前伸出,长鼻昂起,巨大的头颅宛如岩石。它们头颅後方与背部相接处有一个明显的凹陷,来自荆溪的女驭手坐在上面,头顶撑著亭子般的纸伞,宛如持戟的女武神。

暴雨止歇,阳光穿透乌云,洒在战场上。溃散的宋军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遍地的甲胄、兵器、鞋子、军旗,还有数百辆盛满辎重的大车。击溃宋军容易,运走这些物资却成了麻烦——并不是运力不足,有荆溪人猛玛战队在,打扫战场的任务变得轻松而迅速——而是武二爷有话要说。

「这是我的!」武二郎一样一样指著,「我的!我的!我的……」然後他大手一挥,「这些全都运到二爷房里去!」

吴战威咧了咧嘴,武二这厮也真够不要脸的,一挥手就要了一半的战利品。

易彪没有在意二爷抢东西的可憎嘴脸,他擦净脸上的泥点,然後摘下颈中的号角,双手捧起,朗声道:「多谢荆溪的朋友援手。」

跨在猛玛背上的荆溪女子微微一笑,拍了拍生著长毛的猛玛背,猛玛扬起长鼻,用人手一样灵巧的动作夹住号角,递到主人手中。

吴战威与吴三桂在後面挤眉弄眼,吴战威小声道:「彪子行啊,在建康有鹂儿,在江州又勾搭上一个,还没办事呢,妻妾都有了。」

「要不你也纳一个?」吴三桂道:「我看嫂子也是个心宽的人,想来不会呷这种飞醋。」

「打住!这话可千万别让翠烟听见!」

吴三桂揶揄道:「看不出吴大哥还是个怕老婆的。」

「胡说!她有身子,我是让著她!」吴战威赶紧转开话题,「咦?那边那位兄弟,看著有点面熟啊,侯爷的人?」

吴三桂打眼一看,叫道:「老石!」说著过去搂住那名黑衣人首领的肩,朝他胸口擂了一拳,熟络地聊了起来。

月霜没有理睬武二郎划的圈子,冷著脸道:「所有缴获一律入库。运走!」

「谁敢动!」武二郎叫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二爷占的有股份!这一半都是我的!」

「无赖!」秋少君怒喝一声,然後一脸无辜地指指月霜,「我是替月姑娘说的。」

「臭小子!再说声试试!」武二郎吼道:「瞧二爷不打扁你的嘴!」

「他说的没错!」月霜气得玉脸发白,厉声道:「你就是个无赖!」

「嘿!你这丫头——」武二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刚才与吴三桂寒暄的那名黑衣人首领过来施了一礼,用公事公办的口气道:「我家侯爷说了,这次近卫队出兵,我们侯爷只要四成。待我们清点之後,剩下六成归你们所有。」

萧遥逸也一同跟来,其他人身上满是泥污,他却是华服簇新,别说泥点,身上连一个雨点都没有——全靠了那张俊脸,小侯爷是坐在猛玛背上来的。

这会儿听到双方的叫嚷,萧遥逸头一个按捺不住,他一脚踩住车轴,袖子挽到肘上,巴掌拍得大车「梆梆」响,叫道:「欺负人是不是!这个要一半,那个要四成,给我们留一成?」

「六成。」黑衣人首领道:「我们侯爷只要四成,剩下六成你们怎么分,不关我的事。便是不给二爷留一文,也是你们的本事。」

武二郎吼道:「谁敢拿二爷一文钱试试!」

刚才还并肩作战的星月湖大营、武二郎和鸩羽殇侯的近卫队三方吵成一片,让吴战威等人看得目瞪口呆。按说他们也是星月湖大营的人,应该站在萧少校一边,可是对面站著要钱不要脸的无赖英雄武二爷,还有随随便便就要人命的老毒物的近卫队,吴战威和易彪掂掂自己的份量,都觉得眼下还不到仗义的时候。

武二郎横眉竖眼,张开大手把生满胸毛的胸脯拍得山响,「你们满世界打听打听!二爷是不是好欺负的!」

萧遥逸吼道:「我们星月湖大营自打跟著岳帅,只有占别人便宜的份!谁敢占老子的便宜试试!张嘴就是四成、一半!还真敢开牙!」

黑衣人首领抱著肩道:「萧刺史,分成的事暂且不说。前些日子有人乱改我们侯爷的旗号,这笔账是不是该算算了?」

萧遥逸拍著大车道:「武二!是不是你干的!」

「嘿!二爷不发威,让你们当病猫了!这么大的屎盆子都往二爷头上扣!」

黑衣人首领抬手将一柄单刀剁到车上,恶狠狠道:「冤有头!债有主!是爷儿们的就别缩头当乌龟!」

萧遥逸吼道:「有理说理!你凭什么骂二爷是乌龟!」

黑衣人首领张口欲骂,被吴三桂拉住,「老石!老石!有话好好说!」

众人正吵得不可开交,一个声音传来,虽然不高,却把众人的吵闹都压了下去,「怎么了?」

众人分开一条通道,侯玄跨在战马上,像刚睡醒一样眯著眼,懒洋洋过来。

萧遥逸一怔,把吵嚷的事扔到一边,先问道:「选锋营呢?」

「没见著。」侯玄摘下军帽,一手扇著风,去著潮气,带著一丝无奈的表情道:「你猜我遇到谁了?」

萧遥逸皱起眉,「谢幼度?这小子有胆子赶过来打落水狗?不怕把王老头气死?」

「北府兵没动静,」侯玄摸了摸脖子,「我是见著萧侯爷了。」

萧遥逸张大嘴巴,「我爹?」

侯玄叹了口气,「咱们兄弟还是嫩啊。萧伯父早两天就带人马过了江,趁著大雨,换了军服,打出捧日军的旗号,兵不血刃就把烈山营地抢了个净光——真是净光,那些宁州兵把锅都抢走了。」

萧遥逸怔了半晌,「我爹也穷了啊?」

「靠两州之地打到现在,不穷才见鬼。」侯玄道:「咱们也快揭不开锅了,幸好有这批辎重——」「二爷的东西!谁敢动!」

黑衣人首领道:「侯爷千里来援,只取四成已经很仁义了。」

侯玄「啪」的把帽子扣上,正要开口,月霜却冷冰冰说道:「石敬瑭!殇侯的近卫队说好每次出击按人拿钱,按著雇佣兵的例子,既然拿过钱,战利品的分配权就该归我们所有。」不等石敬瑭辩解,月霜便接著道:「只要把这批辎重运回江州,近卫队一律拿双倍的俸,另加一成的战利品折现。」

石敬瑭衡量了一下,这样虽然少了点,可辎重拿到手也要折现,总不能让侯爷背著去赶路。这些辎重一大半都是军械,在江州除了星月湖大营,也没有第二家敢收,算下来也差不了太多。盘算一遍,石敬瑭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对殇侯的近卫队作出让步,月霜转身面对武二郎,毫不客气地说道:「这一仗不是盘江程氏那个破公司的生意,你的股份向姓程的要去!」

武二郎抹了抹胸毛上的雨水,有意无意地亮出手臂上夸张的肌肉,一脸蛮横地说道:「二爷出了这么大力气,你说没有就没有!」

「我们星月湖大营、殇侯的近卫队,还有荆溪的姊妹们,谁没有出力?凭什么你开口就要一半?」

侯玄翻身下马,往月霜身後一站,粗声大气地说道:「大小姐说得在理!」

萧遥逸也凑过来,笑嘻嘻道:「没错,就是这个理。」

武二郎狠啐一口,比出两根手指,口沫横飞地说道:「三成!你们一份,殇老头一份,二爷一份!不多吧!」

身後传来一个冷幽幽的声音,「多。」

斯明信坐在大车的把手上,用他的翼钩剔著指甲,头也不抬地说道。

另一侧,卢景的白眼都快翻成瞎子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瞪著武二郎,煞有其事地说道:「让我说,一成都多。」

武二郎吼道:「二爷占的有股份!」

「按股算?好啊。」月霜抬手一指,「参加战斗的,每人算一股,我们星月湖大营一千八百股比你的一股怎么样?」

崔茂一手拎著他的混元锤,一手拿著酒壶灌了一口,「有道理。」

除了坐镇江州的孟非卿和王韬,星月湖大营天驷、云骖、幻驹、青骓、玄骐五骏齐聚,後面的臧修、郭盛、鲁子印等人也围过来,抱著肩立在月霜身後,再加上外围的星月湖军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些军士都是身经百战的壮汉,从头数到尾都没有一个善茬,这会儿一个个脸色不善,目露凶光,眼见著只要月霜一声令下,就是石头也敢挤出油来。

武二郎终於急了眼,大吼道:「仗著人多欺负人啊!这些东西谁都别动!我找孟老大评理去!」

说罢武二郎迈开大步,顺手还卷了一副上好的精甲,夹在腋下,头也不回地朝江州奔去。

望著武二郎的背影,月霜第一个忍不住笑出来,接著众人放声大笑。

武二爷脾气虽然死臭,为人又凶又横又无赖,至少有一点好处:识时务,起码的眼力价还是有的——这一点就比秋小子强。

此役过後,烈山以西再没有成建制的宋军,压在众人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每个人心情都轻松起来。

以一城之力,让大宋倾国之兵折戟而归,无论在战场内外,星月湖大营都以铁一般的战绩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从今往後,星月湖大营的战旗终於能堂堂正正地在阳光下飘扬。

月霜指著大车道:「这一车辎重算是武二的。他虽然是个臭无赖,这些天也出了不少力气。剩下的全部运回江州。」

侯玄双足一并,挺起胸膛向月霜敬了一礼,高声道:「是!」

斯明信、卢景、崔茂、萧遥逸也各自敬礼,齐声道:「是!」

月霜微微一愕,随即玉脸掠过一抹激动的红色,她沉著地向众人点了点头,然後道:「回师!」

来自星月湖大营的军士齐声应诺,众人一起动手,迅速将散乱的辎重车辆集中起来,分别系上驮带,挂在猛玛背上。

当荆溪人的猛玛战队将载满辎重的车辆拖回江州时,程宗扬正在为纸钞的事头痛。没有宋国朝廷的支持,小额纸钞的发行惨不忍睹,整整两天,程氏钱庄兑换纸钞的铺面连鬼影都没有一个。

「以纸易金,非是一日之功,家主也不必忧虑。」林清浦劝道。

程宗扬放下账簿,笑道:「清浦兄,你比我还小两岁吧,怎么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天生的少年老成啊。」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林清浦道:「敝宗所习多涉机密,清浦入门时,各位师长便屡屡教诲。」

程宗扬站起身,一边散步一边好奇地问道:「你们影月宗弟子有从军的,有从商的,而且都涉及各行机密,那不成了天下最大的情报组织?」

「若是如此,敝宗早被攻灭多次,哪里还能延续到现在?」林清浦道:「公子也许不知,上古之时,传习影月之术者远非我敝宗一支。但流传至今日者,唯有敝宗而已。」

程宗扬笑道:「难道你们有什么保命的秘诀?」

「无他,敝宗秘诀唯有八字:专於道术,不涉世务。」林清浦道:「我影月宗弟子一旦出师,便与宗门无关。无论生死荣辱,宗门都不闻不问。留於宗门传承道统的师长,则丝毫不涉及外务。」

「等等!」程宗扬急忙道:「你出师了吗?」

林清浦一笑,「在下赴筠州之前,刚正式辞别师门。」

程宗扬恍然道:「原来走南荒的时候你还是学徒啊。」

「若非灵飞镜与敝宗关系甚深,清浦也不会以弟子的身份受聘云氏。」林清浦道:「纵然有此禁令,六朝对敝宗疑忌尚存,诸国朝廷极少任用敝宗门人。」

「我说呢,这么方便的法子,宋国怎么不用来调兵传令呢?各国朝廷这么小心,未免有点因噎废食。」

「对诸国朝廷是防微杜渐,对我影月宗则是存续之机。」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果然是用不得。如果六朝都用影月宗法师,一旦你们勾起手来,整个天下都成你们的囊中之物了。」

林清浦的笑容中半是骄傲半是无奈,「正是如此。」

程宗扬笑道:「听说今天金明池对外开放,反正没什么活可干,咱们叫上会之、冯大.法还有师师姑娘,一起看热闹去!」

若论市面繁华,临安还在建康之上。御街两侧各色店铺鳞次栉比,满街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比起同样商业气息十足的晴州,临安则更多了几分市民色彩,至少街旁各种各样的杂耍,就是晴州街头不多见的。

程宗扬本来想乘车前去,但一看街上浩浩荡荡的人流,立刻就打消了主意,老老实实安步当车。

他穿了一身临安正时兴的宝蓝绸衣,打扮成一个半文半商的公子哥儿模样。

秦会之、冯源和林清浦都是伴当打扮。後面两个膀大腰圆的兽蛮武士戴著斗笠,一行人热热闹闹上街。

李师师穿著一袭素白的衣衫,鬓侧簪了一朵海棠,虽然脂粉不施,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番风流韵致,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

御街两旁摊铺杂陈,除了饮食浆饼,水陆百货,中间还有不少抛丸、吞火、走绳、顶球的艺人,让市面愈发显得热闹。

「听说临安百姓不分老幼,都会两手杂耍。」冯源兴致勃勃地说道。

来临安虽然有些日子,但先是薛延山遇袭,後来又躲在翠微园搞手雷,冯源一直忙里忙外,还没有好好逛过临安的街市,这会儿看得眼花缭乱,只恨两只眼睛不够用。

林清浦也看得开心,边走边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临安人怎么喜欢学杂耍呢?」

冯源大度地说道:「论法术你比我强点儿,论见识,你可就不如我了。学文三年一考,一次取中三百来人,算下来一百年才取中万把人,这还是整个宋国,临安一城就不下四十万户,都学文连西北风也没得喝。学武更不行了,自古穷文富武,习武吃的穿的喝的用的,一般人家哪里拿得起钱?算下来还是学杂耍最经济。有一门手艺,到哪儿都饿不死,遇上逢年过节,更是赚得盆满钵满,运气好些,几日时间就把一年的吃穿都挣下来了……」

冯源说得高兴,程宗扬却在一处摊位前停了下来。那摊位也不甚出奇,只放了只木盆,盆里养著几十条红、黄、黑、白不同颜色的金鱼。

程宗扬回头道:「这里有卖金鱼的,师师,给你买几条回去养吧。」

李师师抿嘴一笑,「你便是想买,人家也不肯卖——这是驯好的鱼舞。摊主却是卖糖的。」

「跳舞的鱼?」程宗扬来了兴趣,「跳一个看看!」

一看生意上门,摊主打起精神,拿著一支小木槌,一边发出富於韵律的吆喝声,一边在木盆边缘轻轻敲击。盆里的金鱼闻声而动,按照颜色分成不同队型。

随著木槌轻击,一群群小鱼或东或西,时分时聚,就像有人驱使一样灵巧自如。

程宗扬嘀咕道:这些金鱼肚子里不会装磁石了吧?

正看得有趣,摊主忽然一声吆喝,几十条金鱼同时往水下一钻,只有鱼尾在水上拨动。

摊主往水里扔了把东西,等金鱼再次露出水面,程宗扬禁不住抚掌叫绝。那摊主扔的却是一把指甲盖大小的面具,上面画著各色人物,有文臣有武将,还有保镖、仕女、小贩……形形色色不一而足。那些金鱼钻出来,每条鱼都戴了只小面具,随著摊头的敲击,金鱼咬著面具下的环扣,摇头摆尾地在盆中鱼贯游动,就像勾栏里唱戏的演员一样。

以程宗扬见惯现代娱乐业的目光,也不禁大开眼界,意犹未尽之余,主动掏腰包递了一个银铢过去——除了在外充场面的情况,私下里程宗扬一直坚持自己带钱付款,说一声「赏」,自然有随从拿钱打赏这种事虽然有派头,但程宗扬下意识地担心自己做得久了,会真以老爷主子自居。

李师师这些天也见惯了他私底下的亲力亲为,不像第一次看到他自己拿碗打饭,甚至还顺手给秦会之多盛一碗时那样惊讶。她接过摊主递来的糖,先给冯源、秦会之等人分过,才递给程宗扬。

程宗扬顺势在她白嫩的指上摸过,挨了一个白眼,才笑嘻嘻尝了一块,然後把剩下的递给金兀术和豹子头,笑道:「尝尝。」

一个银铢的糖块著实不少,金兀术和豹子头两人一分,一把倒进嘴里,吃炒豆一样嚼了乾净,一边吃一边煞有其事地点著头。

离宫城愈近,人流越多,这一段路已经看不到两天前失火的惨状,被大火焚烧过的废墟都用帷幕遮住,临安府也在城外设了草棚,安置受灾的民众。秦会之当日抢购的砖瓦木料正以三倍甚至五倍的价格陆续出售,具体的账目还没有出来,但大赚一笔肯定是跑不了的。

似乎整个临安的市民都汇聚到通往金明池的御街,路旁临时搭建的铺位、杂耍摊子也越来越多。各色糕点、茶水、酒浆、零食的铺位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单是饼点就有芝麻的胡饼,夹肉的群仙炙,甜品口味的糖油饼,外观精美的莲花肉饼……让程宗扬想起初到五原城时,自己把情趣内衣抵进当铺,才换了几个铜子,买了饼吃的惨状。

程宗扬挤进人群,拿出钱铢道:「一样来一个!」

「好咧!」摊主拿起纸袋,利落地装上饼点。

不一会儿,大夥儿便一人捧著一只糕饼边走边吃。李师师一小口一小口吃得秀气,秦会之慢悠悠吃得斯文,冯源一边吃一边喊热,林清浦是把饼撕碎,先看仔细才小心吃一口。一堆十几个饼,程宗扬三口两口吃完算是快的,但最快的要属金兀术和豹子头,青面兽受了点内伤,在钱庄留守,没跟来凑热闹,这两个兽蛮大汉一张嘴就是两块饼,喉咙就跟石磨一样,下面连著无底洞,不管什么东西,塞进去就无影无踪。

「同州烂蒸羊羔!」

「仓山杏酪喽……」

「甘豆汤、鹿梨浆……」

「舞阳拨心面……」

「蒸子鹅、槐芽糁……」

「紫苏饮、荔枝膏水、木瓜汁……」

路边叫卖声此起彼伏,冯源跑过去买了几大杯雪泡水,大夥一人拿了一杯,站著看了会儿杂耍。

这一带多是调弄虫蚁的摊位,耍猴的,训练蚂蚁打仗的,狗熊翻跟头的,乌龟翻身的,最让程宗扬叫好的,是一头老驴跳的柘枝舞。

「干!」程宗扬佩服地说道:「这驴跳得比小侯爷还好看些!」

秦会之道:「公子此言差矣,若小侯爷身有四足,当可把此驴比将下去。」

「奸臣兄,要不你也跳一个?」

秦会之思忖著道:「歌舞非秦某所长,下棋倒可略试一二。」

程宗扬哈哈大笑,刚才他们还看了场棋耍,对弈双方是一只五彩鹦鹉和一只灰扑扑的大乌鸦。两只鸟各据一枝,叼著棋子在棋盘上你来我往,精彩纷呈。摊主还开了盘口,任由行人对弈,鹦鹉的赌注是一比五,乌鸦是一比十。林清浦看得兴起,花了二十铜铢下了一局,竟然还输给了乌鸦,让大伙好一通奚落。

一路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众人才赶到金明池。按照惯例,宋国每年三月十八日在金明池举行水赛,军民一同争夺锦标,同时纵都人游赏。前两日临安刚遭受大火,朝议本来准备取消今年的金明池争标,送呈御览时,宋主却钦定照常进行。虽然有粉饰太平的成份,但正投了临安人所好,即使刚遭火灾,仍然兴致不减。

金明池长近七里,湖岸遍植柳树,正值春日胜景,湖畔绿柳如烟,岸上士女如云。金明池正中,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水殿,由拱桥与岸上相连。往年宋主都在殿中观看水军操演和争标之赛,以示与民同乐。今年殿外也泊了御舟,但隔著数里的距离,也看不清哪位是宋主。

程宗扬等人在路上看杂耍耽误了,赶到金明池,水虎翼军的操演已经结束,但真正的重头戏刚刚开始。

远远能看到湖中插著一支的竹竿,露出水面丈许,上面缠满七彩的锦带,竿顶还放著一只银碗,这便是用来争夺的锦标。

六条扎成龙舟式样的彩船如飞而至,船尾的鼓手奋力擂鼓,两排桨手击揖而行,浪花四溅中,能看到每支船上都搭著一座两丈高的木架,木架下悬著长链横板,却是设在船上的秋千。

彩船飞驰间,每条船上都有一名少年登上秋千,在船上高高荡起,作出种种惊险之极的动作。岸旁的游人高声欢呼,为桨手和荡秋千的少年加油助威。

一条红色的龙舟首先划进锦标周围设的圈子,水秋千上的少年也正好荡到最高点,他双足一蹬,张开双臂,大雁般从秋千上飞起,在空中抱住双膝,车轮般接连翻了几个跟头,然後笔直落入水中。

岸旁万头攒动,看著那少年钻出水面,游鱼般划向锦标,顿时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那少年手足并用,猿猴般攀到竿上,以一个魁星踢斗的花巧动作取下银碗,然後单足踏住竿顶,双手稳稳捧住。岸上爆发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许多少女用丝巾打成结,朝湖中投去。

秦会之抚掌道:「其飞如鸟,其游如鱼,其攀如猿,虽是游戏,却三技并用,难怪金明池的争锦夺标能令万众瞩目。」

程宗扬目光不经意地往岸上一扫,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笑嘻嘻对李师师道:「海陆空全有,差一样就夺不了标呢。」说著顺势引开她的视线。

李师师一直看著湖中的夺标竞技,并未在意他的举动,浑然不知她母亲也在人群中,刚刚被人唤走,登上一辆马车。

湖上的表演还在继续,如果天气晴朗,会一直延续到深夜,但程宗扬已经没有半点心情。

金明池边最好的观景地点,搭了一座棚子,周围停著十几辆华丽的车马。能在这里占到位子的,都是临安城中有头脸的人家,一个个非富即贵。程宗扬一眼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高衙内那小兔崽子。

程宗扬向秦会之施了个眼色,让他攀住李师师,然後挤进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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