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鲁子印大口大口地呕著血,马鸿折断肩头的箭枝,将箭羽扔到一边,坐在地上呼呼地喘著气。选锋营第一轮攻击,在铁丝网前扔下近五十具尸体,星月湖军士人人带伤,战死六人,减员两成。好在苏骁的连队利用雷区阻挡了一部分宋军攻势,众人才撑过这一轮血战。
那面夺来的战旗早已燃烧殆尽,程宗扬从尸体上剥下布料,在旗杆上点燃,重新树在这个小小的战阵中。
选锋营在相隔五十步的位置拉出一道散兵线,第一轮攻击时,他们结成阵型密集冲锋,结果被藏锋道人的五雷诀击在阵型正中,伤亡惨重。选锋营战场经验极为丰富,立即改成松散阵型,避开法师的天雷。
一个都的选锋营开始冲刺,马蹄声犹如暴雨击打著地面。萧遥逸张弓射向都中的旗手,却被他闪身躲过。
「什么世道!还有人敢躲我的箭!」萧遥逸勃然大怒,咆哮著爬起来,举弓一连六箭,终於射中那名的旗手的眼眶,把他射杀。
他的锦服虽然被鲜血染红,终究还是白衣服,在夜里分外显眼,这会儿一跳起来,近百支利箭立即一窝蜂射来。
萧遥逸扔开弓,双手拉住锦服,往两边一扯,然後挥出,像打包一样把袭来的箭矢卷住,大笑道:「爷爷正缺箭用,难得乖孙子们孝顺!哎哟……」
程宗扬哼了一声,「我就不信那些箭是一个平面,能让你一下全包住。这下爽了吧。」
萧遥逸衣袖被射穿一个大洞,险些伤到手肘,悻悻道:「这些乖孙子太不像话了,爷爷的衣服都敢弄破。」
「徐永!曹之安!苟立德!马鸿……」程宗扬一个一个点著名。
利用宋军遗留的武器,众人已经在铁丝网两侧埋下十几步宽一片鹿角,只在正面留下一个两步宽的缺口。这个缺口向内呈三角形,防守一方可以并肩站三四个人,选锋营不想踏进鹿角,被短枪绊住马蹄,只能一个个进来。
曹之安手执龙鳞盾站在最前方,徐永、吕子贞、苟立德和马鸿分列左右,在他身後形成两翼。
数十步的距离,快马转瞬即到,为首的骑兵用一杆钩镰枪,藉著马力硬刺盾心。这样带人带马的冲过来,力量不下千斤,下盘功夫再好,马步扎得再稳,也不可能乾站著硬受一击。曹之安双臂向前一顶,封住枪锋的攻势,接著往侧面一推,将钩镰枪带到一边。後面的苟立德立刻出刀,带著刺耳的风声从同伴的空档劈出,将那名骑手斩下马来。
苟立德长刀刚斫进对手脖颈,眼前忽然多了一点寒光。後面一名选锋营的少年抬起弩机,在只有三步的距离内一弩发出,正中苟立德左胸。
「高二虎!」
程宗扬话音刚起,一名军士便扯住受伤的苟立德,拉回阵内。徐永上前展矛将那名弩手刺倒,後面的军士随即填补上他的空位。
死亡的气息越发浓重,双方的死伤都在迅速增加,眼看手边就要无人可用,藏锋道人忽然睁开眼睛,张口吐出一条火龙。
那条火龙是藏锋道人精华所聚,虽然长不足五尺,但夜空中张牙舞爪,声势骇人。对面骑兵的面孔被火龙的光焰映得发红,他们举起刀枪刺向火龙,那火龙却如同无形之物,刀枪过体,没有半点痕迹,无论是龙爪还是龙尾,宋军只要沾上半点,立刻就烧成一团火球。
接连十余名骑兵被烈火吞噬之後,剩余的不足三十骑开始撤退。程宗扬一口气还没松开,又看到一股骑兵从黑暗中杀出,朝阵中直奔而来。
刚才交锋总共不到十分钟,自己手下又有五人失去战斗力,还能够拚死一战的不到二十人。再被这支骑兵冲杀一趟,肯定要垮。
藏锋道人的火龙沿著铁丝网的边缘朝来骑游去,眼看就要与那股骑兵正面撞上,程宗扬大叫道:「自己人!」
「阳钧炎龙,炬焰千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是哪位阳钧宗的御法师在此?」
藏锋冷冷道:「无名乞儿。」就此不再理会。
程宗扬笑逐颜开,「老石!你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雪隼团的一支雇佣兵,石之隼驰进阵中,敖润立刻指挥同伴在铁丝网外结成阵势。
石之隼跳下马,「程兄火旗举那么高,想不看见都难。」
程宗扬顾不上寒暄,紧接著问道:「其他人呢?」
石之隼这才注意到程宗扬身边只有寥寥数人,脸色不禁垮了下来,「我们兄弟遭遇选锋营突袭,伤亡大半。孟团长呢?」
程宗扬苦笑道:「我也在等他。」
石之隼看了他半晌,摇头道:「这次可被你害惨了。我以为主力在此,才拼老命杀来。」
「我本来是诱敌,想把选锋营都引来,谁知道会钓到老哥。」
「废话不说,是战是退?」
程宗扬反问道:「退得了吗?」
石之隼道:「选锋营攻势强猛,我身边原有二百兄弟,这一路便少了一半。
战场中伏尸处处,大半都是同来的佣兵。正是没看到多少星月湖的朋友,我才以为主力尚存。」
程宗扬微微松了口气,孟非卿的主力没有被围,就有翻盘的可能,「选锋营人比咱们多,马比咱们好,这里离江州还有二三十里,我估计跑一半,就被他们围住。好在定川寨的宋军主将已经被孟老大杀了,两万人马暂时用不上,只剩下选锋营,以两千对两千,未必没有胜算。」
石之隼怫然道:「何必诳我?既便我是孟团长,也不会在这数万大军虎视眈眈下,与选锋营决战。」
程宗扬讪笑道:「逃命是死,固守也是死,石兄选哪个?」
石之隼思索半晌,叹了口气,「何苦来哉?」他打起精神,拱手道:「萧刺史,今日若有幸生还,小可有个不情之请。」
萧遥逸道:「石团长仗义来援,这份恩情我们星月湖兄弟绝不会忘,只要萧某能做到的,石兄尽管吩咐。」
「那好,我想在江州和宁州各设一处雪隼佣兵团的分馆。走镖、受佣以外,绝不插手其他生意。想请萧刺史给我雪隼划处位置。」
「好!东西两市,石兄尽管挑选!」
两人轻击一掌,立约而定。
敖润跳进来,「宋军大队过来了!奶奶的!他们从哪儿找这么多兽蛮人?」
「老敖,把你那边受伤的兄弟都送进来。老石,眼下要命的时候,我也不跟你客气,指挥权我们星月湖先接过来。」
石之隼一点头,「可。」
「徐永!沈传玉!你们两个为首。各带一半人。每十名雪隼团的兄弟,安排两名星月湖的兄弟。」
星月湖军士大半都有指挥经验,把他们补充进去,每一人负责五名佣兵,雪隼团的战斗力立刻倍增。
趁选锋营被火龙的威力震慑,程宗扬将人员安排停当,然後道:「咱们三人轮流出击,一人进攻,一人守阵,一人歇息。能撑过这一波,孟老大那边应该就有消息了。」
孟非卿带队追杀龙卫军的将领,这会儿多半已经闻讯回撤,只要他们与苏骁会合,知道自己的下落,自己这条小命就算保住了。
虽然觉得很逊,但为了鼓舞士气,程宗扬还是握紧拳头,高声叫道:「日出东方!」
星月湖幸存的军士,包括那些佣兵汉子在内,众人齐声道:「唯我不败!」
充满斗志的吼声滚滚传开,忽然一个声音应道:「好个唯我不败!岳贼虽然身死,星月湖余孽尚存。了却君王天下事,就在今日。」
说话间,在铁丝网上盘旋的火龙突然昂起头,接著龙身彷佛一股无形的吸力吸引,构成龙身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流逝。
石之隼喝道:「哪位瑶池宗的高人在此!」
一个穿著道服的中年男子缓步出来,「瑶池墨枫林。藏锋道兄,多年不见,你的阳钧炎龙风采不减当年。」
藏锋道人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墨疯子,我们交手六次,你可赢过一次?」
墨枫林忽然大笑起来,「这第七次却是我赢了。想当年小弟败於道兄手下,夙夜长叹,忧心如焚。没想到这一胜不仅翻了本,还赚得盆满钵满!道兄虽然法力精深,但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这一身法力,小弟便笑纳了。」
藏锋道人摇了摇头,「你赢不了。」
程宗扬正盯著墨枫林,忽然额角一热,彷佛被烙铁猛然烫了一下。
双方血战多时,战场中死气弥漫,但这股死气的强烈,实是自己生平仅见,即使任福、郭遵、王硅之流的猛将,也没有这样锐利。
程宗扬突然省悟过来,明白真相之後,他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墨枫林等了半晌,不见藏锋道人的下文,忽然怪叫一声,张开手掌朝他的方向抓去,然後「咦」了一声,露出难以索解的表情。
藏锋道人身形一晃,慢慢跌倒。萧遥逸扶住他,然後暴叫道:「墨枫林!我干你全家!」
藏锋道人手臂垂下,露出胸口一截刀柄。他久战之余,法力几乎耗尽,墨枫林一出手便收走炎龙,他就知道自己这一役难以幸免。两人相斗多年,对彼此的手段都心知肚明,墨枫林说的收走他一身法力,并不是虚言恫吓,因此他一边交谈,一边用短刀刺穿心脉,宁死也不肯落在墨枫林手中。
墨枫林尖叫道:「藏锋!你到底是死是活!」
周围虽然有数千人,却只有程宗扬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墨枫林觉察到藏锋道人自尽,立即抢夺他的死气,却扑了个空,他绝不会想到场中还有其他人能吸走死气,才怀疑藏锋道人并没有真死。
萧遥逸仰天长叫一声,然後拔出一根长矛,劈手朝墨枫林掷去。墨枫林双掌一推,凝出一道寒冰屏障。萧遥逸一掷之势强劲无比,冰障一触便即粉碎。墨枫林一连凝出六道屏障,才挡下萧遥逸这一矛。
被冻成一块大冰砣的长矛掉落在地,墨枫林脸色煞白,弓腰喘著粗气,忽然脖颈一扭,发出一声闷哼。
一支银隼箭钉在墨枫林肩头,却是石之隼暗中出手。墨枫林一言不发,抬手捏住伤口,闪身没入阵後。
「两军对垒,先杀术者。」石之隼道:「可惜让他跑了。」
程宗扬提醒道:「小心还有别的法师。」
石之隼道:「选锋营有一名法师就了不起了,哪里还有第二个。」
「一名?不是吧?你们雪隼团不是每队都有一个吗?」
「我这次带来了吗?」
程宗扬意识到除了冯源,雪隼团一个法师都没跟来,「为什么?」
「平常法师施术距离不超过二十步,江湖中十数二十人对阵,还可一用。若到两军阵前,这样的距离,早被箭阵射杀,哪里有施术的机会?至於星月湖大营这样有十几名法师的,天下找不出第二支来。」
程宗扬想起冯源的话,据他说,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火法宗师,施术距离也不超过百步。换作神臂弓,这个距离够他死两三次的。一具神臂弓再加个射手,再贵也值不了几个钱,换一个火法宗师可是赚大了。远程可以施展的法术也不是没有,但培养一名法师,包括他们施术的材料,价钱可不便宜。六朝军队都是吃的财政饭,朝廷首先要考虑得花多少钱,然後再考虑值不值。培养几名法师的代价,足够训练一个军的神射手,任何一个兵部的官员都知道如何选择。
星月湖大营这些法师,也不是让他们用雷法、火法、冰法直接攻敌,从杀伤力上说,远不如单纯的军人。法师费用高昂,一个两个起不了太大效果,像星月湖大营这样养著几十个能够远程施法的法师,除非岳鸟人那种有钱烧的。话说回来,岳鸟人能收罗这么多法师,也真得要点本事,花的力气恐怕不比他找女人小多少。
石之隼忽然踏近一步,用耳语般的声音道:「程兄,我有一事相询。」
程宗扬愕然抬起头。石之隼一双眼睛盯著他,彷佛要看到他瞳孔深处,「岳小姐身边是不是有个侍女?」
程宗扬脑中忽然一亮,猛然明白过来——石之隼去客栈窥视,目标并不是小紫,而是梦娘!
程宗扬疑窦丛生,一时间没有开口。
石之隼已经看出端倪,低声道:「今日一战之後,再与程兄细说。」
程宗扬心里翻翻滚滚,梦娘究竟是什么身份?石之隼又从哪里知道她在自己身边?他一个佣兵团的人,为什么要找梦娘?
石之隼一拱手,接著飞身出阵,「雪隼石之隼!谁敢与我一战!」
彷佛在回应他的话,石之隼话音刚落,一阵蹄声便远远传来。
选锋营的军士纷纷露出崇慕的表情,催动马匹让开一条路来。
蹄声转瞬即至,只见十余名重骑兵身披精甲,连坐骑也佩备具装马铠,奔驰时甲片铮铮作响,接著是几名兽蛮武士,为首一个宛如一头巨兽,抱著一杆两丈高的大纛,健步如飞。黑暗中看不清旗上的字号,但满垂的豹尾说明了主将的赫赫战功。
再往後,是一群将领,他们的铁甲在夜色中闪动著淡淡的青光,都是最精良的瘊子甲。其中几人还佩戴著御赐的金银花饰。而这一群战功卓绝的将领之间,簇拥著一个锦衣人,他佩貂带璫,腰间缠著一条玉带,面色虽然犹如古铜,下巴却光溜溜没有丝毫胡须,竟然是一位宫中出来的大貂璫。
虽然是太监,这名大貂璫脸上却不止留著一道伤疤,举手投足间,都有著武将的威猛气势。
石之隼脸色大变,「秦帅!」
围绕的骑兵朝两边散开,那位大貂璫径直奔出。石之隼竹竿般高瘦的身形一震,宽大的衣袍迎风鼓起,刹那间,三支银隼箭、七枚飞蝗石、十余枚铁蒺藜和数不清的牛毛细针、袖箭……一举全部打出。
那名大貂璫从鞍侧摘下一柄长兵,却是一杆丈八蛇矛。蛇矛虽然名头响亮,用的人却不多。程宗扬印象里,用蛇矛的除了霸王项羽,就是张飞,两个一等一的猛将。一个太监却用上这种生猛的兵刃,实在让自己大开眼界。
那名大貂璫单骑突进,犹如一名冲锋陷阵的猛将,蛇矛推出,将袭来的暗器尽数击飞。石之隼彷佛一只云鹤冲天而起,一面打出银隼箭,一面朝阵中退去。
大貂璫战马来得好快,石之隼刚掠起丈许,背後突然一凉,接著便看到弯曲的蛇矛从自己胸前透出。
星月湖诸人尽皆变色,敖润大叫一声,「老石!」从阵中冲出。
「秦翰!」萧遥逸咬牙道:「我干!这回麻烦大了!」
程宗扬看得目瞪口呆,石之隼的深浅自己说不准,但绝不会在自己之下,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这死太监斩杀,问题是这个死太监怎么看都像个猛将,哪里有一点阉人猥琐的模样?
徐永低声道:「两位少校快走!」说著飞身出阵,「星月湖徐永!请大貂璫赐教!」
萧遥逸喝道:「徐永!你给我滚开!」
大貂璫蛇矛一退,弯曲如蛇的矛锋从石之隼背心脱出,锋刃清亮如水,没有占上一点血迹。
徐永使出压箱底的功夫,长矛犹如蛟龙出水,攻向对手。那名大貂璫手中蛇矛幻化成万千矛影,带著一股威猛无俦的气势,逼开徐永的长矛。错马而过时,蛇矛嗡的一声挥出,犹如身後长了眼睛般袭向徐永的腰椎。
徐永虎躯一扭,间不容发之际从蛇矛锋刃间逃生。接著一记回马枪,刺向大貂璫肩窝。
大貂璫不闪不避,枪锋入体的刹那,如中铁石,接著他一招枭蛇杀,蛇矛平推,蛇信般分叉的锋刃截断徐永的长矛,「噗」的一声刺进他心口。
大貂璫锦服上溅出一团血花,他却彷佛浑然不觉,战马毫不停顿地朝阵中闯来。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让程宗扬想起同样擅长单骑破阵的侯玄和崔茂。但即使换作星月湖的天驷和青骓,面对石之隼和徐永这样的强手,也未必能胜得如此容易。
藏锋道人、石之隼、徐永先後战死,己方的高手只剩下小狐狸和自己这个新晋的。程宗扬咬了咬牙,双刀一振,准备出手。萧遥逸闪身抢出,「秦贼!敢与我一战么!」
程宗扬也不客气,闪身掠出,双刀如电,斩向秦翰的马腹。战场相逢,生死关头,还论什么一对一的英雄好汉行径,如果有条件,他恨不得把八骏都召来,群殴这个死太监。
这回自己可见识了小狐狸的真功夫,他挥出形影不离的折扇,大开大合,里面的扇骨一根根飞出,射向秦翰的要害。大貂璫犹如猛虎下山,不管萧遥逸射来的是什么,蛇矛一出,一律磕飞,完全是大石头压死蟹的强硬手法。
交手不过数招,萧遥逸的折扇便被打得稀烂,眼看蛇矛锁住自己喉咙,他身体突然横飞,凌空摆出卧弹龙首箜篌的姿势,左手拇指、食指、中指依次按在秦翰的蛇矛上,化解了他的攻势。接著身体一弹,俯身捡起徐永的长矛,一招横摧千军,眼、手、矛锋连成一线,直刺秦瀚腰腹,招术精熟。
再斗数合,萧遥逸的长矛被秦瀚劈断,他抬脚挑起一柄遗留在战场上的雁翎刀,一招雁过千山,就如在刀法上下过数十年苦功一般。
数十招间,萧遥逸已经换了六七种兵刃,都是随捡随用,打断再换一把,那种死缠烂打,偏又招术精妙的打法,连秦瀚也不禁皱起眉头。
相比之下,另一边的年轻人要略逊一筹,他刀法虽然凌厉,但出招多少有些不够纯熟,要应付并不难。只是他年纪轻轻,真气却充沛悠长,数十招下来,不但没有半点衰竭,反而越战越勇。
秦翰蛇矛朝萧遥逸刺去,中途突然回撤,用刀柄重重击在程宗扬的刀锷上。
程宗扬胸口一闷,几乎喷血,眼见著宋军大举进攻,沈传玉、敖润等人纷纷陷入激战,只好硬著头皮硬撑下去。
蛇矛攻势忽然一缓,带出沉重的风声,程宗扬只觉双刀彷佛被一柄大铁锤反覆捶击,每一击都令自己浑身经脉剧震,丹田气息翻滚,几乎使不力。
终於那对钢刀比自己更先崩溃,「铛啷」一声,齐齐被蛇矛震断。程宗扬双臂几乎失去知觉,眼看著蛇矛锋锐的叉尖朝自己面门推来,一口气却怎么也回不过来。
一条身影忽然横在身前,萧遥逸左臂攀住蛇矛,右掌一掌拍出。空气微微一震,彷佛被他掌力吸引,狂飙般涌向那名大貂璫。
秦翰屈指握拳,一拳击在萧遥逸掌心。萧遥逸接连催动真气,拳掌间爆竹般发出一阵辟啪声,片刻後,萧遥逸脸色一白,身体向後倒去。
那名大貂璫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提了起来。萧遥逸也不客气,一口鲜血全喷到他的华服上,顺带还朝他脸上啐了口血沫。
程宗扬终於回过气来,「哇」的吐出一口血,叫道:「小狐狸!」
秦翰一手提著萧遥逸,蛇矛一挺,架在他颈中。萧遥逸金冠歪到一边,胸前都是血迹,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看上去仍是牛气哄哄。
「我干你个死太监!」萧遥逸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脖颈中的刺青,递到他的蛇矛下,叫道:「有种朝这儿砍!」
程宗扬长提一口气,丹田传来火烧般炙热,凝聚起九阳真气。
那名猛将般的大貂璫审视著他颈中的刺青,然後道:「萧刺史?」他声音虽然不像太监那样尖锐,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