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对视一眼,祁远道:「那要流出来呢?」
程宗扬笑道:「等它晒乾就行。不放心,明天你可以浇一块,让老吴拿铁锤砸几下试试。」
吴战威嘟囔道:「一尺厚的石头我也砸碎了。」
程宗扬笑嘻嘻道:「吴大刀,我跟打个赌,你要能砸碎,我给嫂子送一整副纯金的头面。」
吴战威大咧咧道:「成!」
「别急啊。你要砸不碎,罚你成亲那天背著嫂子在院里转三圈。」
祁远、易彪都哄笑起来,吴战威嘟囔道:「咋扯到成亲了……」
程宗扬坏笑道:「再不成亲,说不定嫂子娃娃都有了。」
众人大笑声中,吴战威非但不恼,反而摸著头眉开眼笑,「可不是嘛!」引得众人又一通大笑。
「彪子!」程宗扬叫来易彪,「你去找家瓷器坊,给我下一笔订单。我要两尺乘两尺的正方形瓷砖,铺地用的,越结实越好!」
众人又是一愣,哪儿有用瓷器铺地的?从没听说过啊。
易彪老老实实应道:「是!」又问道:「要多少钱的?」
程宗扬道:「不用怕贵!咱们这座楼要把名头打出去!要的就是不同凡响的奢侈和华丽。楼名嘛……大伙都想想!」
祁远道:「头儿,你把楼建这么高,不如叫临风楼。」
吴战威道:「在楼上喝风有个什么劲儿?咱们建十几丈的高楼,站上面心里那个得意——不如叫得意楼!」
「俗!」程宗扬扭头道:「彪子,你说。」
易彪道:「听说公子要在楼顶建大佛,或者叫佛光楼。」
「不好不好!」程宗扬连连摆手,「咱们又不是开佛堂的,叫这个名字,客人怎么好意思在这儿乐呢?」
秦会之道:「宾客盈楼,飞羽流觞,不若叫羽觞楼。」
程宗扬摸著下巴道:「太雅了点儿。不说别的,那个觞字,咱们金谷石家的石大少爷就未必认识。唉,金钱豹这么绝的名字,却让八爪章鱼给抢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名字绝在哪里。
程宗扬把起名的事放在一边,指著横塘道:「堤边要建一个码头,用长廊跟楼接起来。客人从船上下来,就能直接上楼。当初云老哥说过,十几丈的高楼,客人未必愿意上,我想了想,咱们就作一个电梯!」
「电梯?」又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名字。
「错了!错了!」程宗扬连忙道:「说顺口了。其实是用水车当动力,在河边树两个水车,楼里每三层作一个木制的小亭子,用水车连接的齿轮带动铁链,把亭子升起来。客人只要坐在亭子里,不用走就能升到楼上。」
秦会之第一个反应过来,「公子奇思妙想,在下佩服。」
程宗扬笑道:「会之,我就喜欢你这么拍马屁,又快又准!」
秦会之毫无惭色地说道:「公子这主意发前人所未想,在下赞扬之辞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得了吧,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见我轻松两天,口气那个恨铁不成钢,就差给我上谏书了。」
众人都大笑起来。程宗扬摆摆手,「其实建房子是小事,最要紧的是装修。
除了铺地的瓷砖,还要有墙上的装饰品、门窗玻璃,对了,还有水管!我看陶制的就挺好。水车汲上来的水也不用浪费,直接送进水管。唉,最麻烦的是灯光!怎么照明呢……」
祁远和秦会之都是心思灵动之辈,这会儿也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只能在一旁听著。程宗扬自己也说得头大起来,「这样吧,大家先干著,里面的装饰我仔细想想,列个单子出来。」
祁远提醒道:「程头儿,这楼建下来,花费只怕不少。」
程宗扬拍了拍那堆账本,笑咪咪道:「这笔账等我回去再仔细算。下面该哪个了?哦,铜器坊!」
众人上马欲行,忽然吴三桂打马沿横塘奔来,叫道:「公子原来在这里!家里有急事!请公子速回!」
众人都是一怔,什么急事让吴三桂这样著急?
几片梧桐的落叶在庭院中随风翻滚,书房内,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正坐在椅中,拿著一册书卷慢慢翻看。
程宗扬急步进来,远远抱拳道:「原来是丞相大人!相爷身份贵重,怎么亲自到我这么个草民家里来了?」
王茂弘放下书卷,淡淡道:「民为贵嘛。」
程宗扬一叠声道:「会之!看茶!」
王茂弘摆了摆手,「免了吧。」他起来捶了捶腰身,咳嗽著道:「我年纪大了,这胡床怎么也坐不惯。」
王茂弘说的胡床,就是通常的椅子。程宗扬早就受够了跪坐的苦头,但建康人用的大都是坐榻,如果不跪坐,就只能用箕坐的方式,没人看到也就罢了,如果是当著别人的面,这种粗俗的坐姿简直跟骂人差不多。因此程宗扬一到建康,就把家里的坐榻都换成椅子,免得在自己家里受罪。
这会儿程宗扬对这个糟老头半点轻视的心思都没有了,恭恭敬敬道:「丞相大人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我一个糊涂老头子,能有什么指教的。」王茂弘道:「看不出,你也是个好读书的,书房倒不是摆摆样子。」
程宗扬瞧了一眼,老头拿的是本《四民月令》,这是本农书,自己想看看有什么食物是自己这个穿越者可以「发明」出来的,但翻了几页就没兴趣。没想到一向崇尚玄谈的晋国士族,竟也有人对此有兴趣。
「闲得无聊才翻翻。」程宗扬笑道:「有谢万石那样的大才子,作学问我是不想了。」
「谢二自有其好处。」隔了一会儿,王茂弘慢吞吞道:「你心里多半在说我昏聩吧?」
程宗扬几乎赌咒发誓,「没有!真的一点都没有!我对相爷实实在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王茂弘抚膝叹道:「这是说我对王家庇护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