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一怔。兰姑出身风月，如果当正室，只怕她自己都尴尬。像她这样的出身，年纪又不轻，能作个妾室已经是不错的归宿。祁远是她老相识，身家又不菲，谁知她却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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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姑放缓声音，「奴婢不是不识抬举。只是奴婢不惯作房里人。往日在五原奴婢便与祁四哥相识，这些天见他辛苦，过来给他解解乏，并没有别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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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半晌才回过神，兰姑这算什么？豪放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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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姑飞了个媚眼，笑道：「奴婢是欢场中人，一点红唇万人尝，这样的日子已经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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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远叫道：「兰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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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姑拥住祁远的脖颈，当著程宗扬的面在他嘴上亲了一口，笑道：「你不用说了，哪日烦闷了，便来找我。小妹保你欲仙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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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著兰姑站起身，临走时还在秦会之身上摸了一把，这才放浪地笑著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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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与秦会之大眼瞪小眼，然後扭过头，「老四，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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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远咧了咧嘴，「兰姑过惯了楼里的日子，本来就没打算成家。程头儿，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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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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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本来是石灰窑。」祁远道：「工匠从山里开出石灰石，放在窑里，铺一层木炭，再铺一层石灰石，堆到七八层，然後封窑锻烧，出来就是石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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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中烧出的坯料还在散发著热气，灰扑扑有股呛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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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远道：「程头儿，你说的水泥我问过工匠，谁都没烧过。我怕石灰窑不够热，让人把窑重新砌了一遍，照瓷窑的温度来烧。然後按你的吩咐，三份石灰加一份粘土，拌匀再加四成水，入窖烧乾，就成了这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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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道：「这不挺好嘛？你怎么一脸吃大便的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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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远苦著脸道：「这东西不好用，还不如烧出来的砖结实。我让人试过，用它垒出来的东西脆的很，承不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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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哈哈大笑，「没错！就是这么用的。你让人把烧好的水泥全部磨碎，磨得越碎越好，然後用箱子装起来，千万不能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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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远道：「程头儿，都磨成胡椒面了还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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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程宗扬道：「老四，你也不用在坊上守著了。就让他们这样烧。烧好了磨碎，装箱备用。你还是回城里，咱们买的那块地，吴大刀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你去招工人，准备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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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远听得一头雾水，摸著下巴犹豫道：「能行吗？就这点水泥粉儿，再加上沙子、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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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放心吧，肯定比木头的结实。」程宗扬笑道：「大不了咱们把跨度减少点，免得你担心楼顶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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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程宗扬说得笃定，祁远不再多说，自去安排工匠烧窑、磨制、装箱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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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在周围转了一圈，等祁远安排完，三个人一同赶往秦淮河畔的盛银织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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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过横塘，远远便看到那片大火烧过的那片空地。建康民居都是平常的泥坯房，过火後废弃物并不多。这时堆积的瓦砾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吴战威正和易彪带著人平整土地，看来要不了几日就可以动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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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拉住黑珍珠的缰绳，喊道：「吴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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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银织坊是从苏妲己手里骗过来的，此前祁远已经在苏妲己手下打理过一段时日。吴战威在坊里也没有多少事情可做，倒是易彪来了之後，两人整天吹牛论刀，算是找了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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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著程宗扬，吴战威就跑过来，叫道：「程头儿，你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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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笑道：「可算跟彪子在一块儿了，怎么样？这两天你没把彪子给烦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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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彪消瘦了不少，脸颊的络腮胡子显得更长了，闻言只憨厚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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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战威咧开大嘴，「那哪儿能呢！」说著他一脸兴奋地嚷道：「程头儿，是不是有活要给老吴啊？我跟你说，这些天可把我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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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止住他，「吴大刀，我不是让你守著织坊，怎么溜到工地干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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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战威大倒苦水，「那些都娘儿们的东西，让我在哪儿，那不是寒碜我老吴吗？程头儿，你让我到工地扛包都成啊。彪子，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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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让你看个织坊都不想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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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战威道：「织坊里面都是女人，老吴混在里面算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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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笑咪咪道：「我差点忘了，咱们老吴可是有媳妇的人了。指不定出来的时候嫂子交待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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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战威低著头吭哧两声，臊眉搭眼地说：「瞧你说的，哪儿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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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瞧你那点德性！」程宗扬朝他肩上挥了一鞭子，「少废话！我先去织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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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银织坊并不大，只有十几架织机，织坊的工艺水准自己已经领教过了，织出的丝袜几可乱真。这时一进织坊，便看到一溜水缸，几个妇人正用木叉挑著细丝在里面清洗、理顺，再按颜色分开，然後一束一束挂起来晾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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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里十几架织机同时工作，那些比发丝还细的霓龙丝在织娘手中像变魔术一样，一丝丝连结起来，成为云丝般的片状，然後按颜色和形状小心地收放起来，送到廉幕遮掩的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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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坊虽然是吴战威在管，祁远却比他熟悉的多，说道：「这里一共十六张织机，每天能织各色丝片三到五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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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对匹数没概念，直接问：「一天能织出多少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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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袜、亵裤、抹胸各二十件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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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失望地说道：「这么少？」说著伸手准备掀开内室的廉幕，看看里面是怎么载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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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远有些尴尬地拦住他，「程头儿，不能随便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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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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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远小声道：「外面这些是织娘，里面剪裁缝纫的都是未嫁人的黄花姑娘，不好让男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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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纳闷地问：「怎么还有这讲究？剪裁的用有经验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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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盛银织坊自己的规矩。」祁远低声解释道：「里面的姑娘都是黄媪挑的，手特别嫩，每天歇工都要用牛乳泡过，一点重活都不做，到了年纪就打发出去。免得她们手指把织物磨得花了，这样做出的衣物才光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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