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新睡?
辽东是栋克复的根基所在,他必须将辽东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眼下大隋虽乱,但是朝中的主力大军还在,而栋克复也只是悬于海外辽东。如果现在造反,杨广只要出兵北平郡,就能将他死死的关在辽东之地,甚至如果兵马再进一点,堵在辽河以西。以如今大隋的实力,栋克复不一定能赢,很有可能,他和大隋两败俱伤,最后便宜的却是中原的农民军和那些世家门阀。
替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栋克复是决不肯做的。眼下暂时和杨广继续虚以委蛇,一面积蓄实力,彻底掌控辽东兵马。一面也是在静观天下风云,自己出头,好处让别人捡的事情他不愿意做。但是他却想要站在城楼观山景,一等到中原农民军和大隋打的都实力大损的时候,等到大隋的统治天怒人怨的时候,他才会如猛虎下山,一击必杀。
不过虽然定下了这样的策略,但是现在辽王和一众老将入辽,同样让栋克复大感压力。这群人物,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一个不好,辽东甚至真的有被他们给不知不觉的演变了的可能。
要想阻止事情朝这不好的方向发展,那么栋克复就和让底下的将士们跟从于他,对朝廷不满。而眼下众官入辽第一天,这更改封赏的事情却正是一个大好时机。虽然他没有想越机闹大的意思,但是却能通过这事挑起军士对朝廷不满,甚至转而对这些代表着朝廷东来的地方官员的不满,加深他们的矛盾。
杨睐站在那里,看着下面喧嚣不安的校场,再一听居然外面还有众多士兵及将士家眷也在赶来。一张脸都白了他没有想到,入辽阳城第一天,刚在街道上还对辽阳城十分满意,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保护自己的安全此次他带了五千侍卫军,不过入城时只带了一队五十人的亲卫,剩下的全都留在了西城门外扎营。看到这些燥动的军官,杨晾不敢保证这些人等一下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招来身边的亲卫“你马上去城外军营,传本王的命令,让杨将军调五千侍卫军入城要快。”
校场中的军官们已经越发的喧闹了,基石在看到不少调查司锦衣卫密探的带头下,势头有失控的趋势。鱼俱罗与吐万绪、董纯等人都是军中老将带兵多年。他们自然知道,这士兵哗变就和夜晚军营啸营一样。事情一旦不受控制,那些这些激动中的丘八们真的有可能会不管不顾做出任何人也想不出的事情来。
军队哗变不比农民泥腿子们闹事,他们一旦哗变,那么整个辽阳城,甚至整个辽东都有可能会出现难以想象的后果。李奔雷看到这些以往号令一出,三军从令的军官们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也十分的着急。他一心要做一个纯粹的军人,眼前这些军人的样子让他感到一阵惊心。这些人一激动容易,但是如果做出了哗变之类的事情,那么接下来他们将面对的也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鱼俱罗身材高大,一眼看到了站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的栋克复,他若胡所思的走了过去。
“栋大人,下面这些军官都是你的旧属,如今你即为辽东留守,兼辽东七郡军事,又是朝中纳言。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让他们闹出什么事来,不然这些人的下场,栋大人也必定是知道的。到时,只怕栋大人也能逃干系啊。栋大人,你快出面阻止一下吧,不能再闹下去了。”鱼俱罗是军中老将,自然知道军中的传统,部属们对于新上任的将领,一般都会来个下马威。如果将领有能耐,锤住了,那时就会新官上任三把火,一通杀威棒将这些部下锤服。但是如果主将无能,那么以后想让这些部佩服,却是难上青天了。一般这样的将领,也无法在一支兵马中呆长久。
在鱼俱罗看来,眼下这些兵马燥动,哪怕就算不是栋克复安排的,也绝对是他放纵的结果。要不然,他不相信栋克复带着一支这样没有半分军纪的军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战连胜,最后灭掉了高句丽。,
栋克复笑了一笑“鱼太守此话何意?莫不以为这是在本官策划…
的?这话要是传出去,那就是对在下的一个诬蔑。”“不,大人误会在下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朝廷的做法虽然有些欠妥,不过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做了。不过将士们如此闹腾,总不是个事情。万一直出现点过火的事情,那么这些将士到时可就是要担罪过了。这些都是大人一手带过的兵,你就忍心看到他们将来因今日一激动,就犯下难以挽回的过错?”鱼俱罗那双双瞳眼睛,死死的盯着栋克复。
七十多岁的樊子盖也走了过来“栋大人,如今您不但是辽东留守,也还兼着这辽东七郡军事,这些兵头也还是你的下属。要是今日他们闹出事来。这责任你也不小。”
大校场之外,这个时候已经有无数的百姓正在涌来,甚至有一支支原先就驻守在城中的兵马,正列队开来。隆隆的脚步声,百姓喧闹的叫喊声,一下子将本来正欢乐的辽阳,变成了一个燥动的火山。
宇文化及这个时候也已经派人,却城外调他的那五千兵马入城以防万一,这个时候眼看着城外的兵马是赶不到了。忙挤到栋克复的面前“破军兄,看来这些丘八只肯听你的了。你一定要上前和他们讲明白,这改换封赏不是我们的意思,这是朝廷的旨意,他们这样闹事,也于事无补啊。”
众人当中,唯有苏威一人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在辽东他也呆了差不多两个多月了,对于这年青的栋克复他是早有了深识。辽东就是栋克复的地盘,有栋克复在,不管今天的事情是不是他搞出来的,都不用担心。他知道,事情最后总会解决的。既然杨广在朝中容不下他,把他发来了辽东,那么今后他肯定还要在辽东呆很久。苏威如今已经领悟出了一套十分圆滑的本事,那就是明哲保身的一套处事方法。哪怕此刻,以品级算,他是所有人中仅次于辽王和栋克复的第三人,但是他却仿佛事不关已。
杨睐对着栋克复拱了拱手,对着栋克复道“栋大人,这事还真须您来平息。”
栋克复摇了摇头“各位大人和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以为是我幕后操纵不成?”
众人齐摇头,这个时候也不好得罪栋克复了,先把事情平息再说。
栋克复沉默了下,为难的道“朝廷这次的决定确实有些太突然了,让这些人一下子接受不了。我也是早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要不然,就不把军官们集结起来听旨了,如果在军中一级级的传达,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这事情要想平息怕是不太容易,不过陛下在旨意中也有提到,所有封赏的兑换由我和各位大人一起商议,如果我们能将封赏兑换的条件,设置的丰厚一些,想必将士们应当能勉强接受的。
樊子盖等人对视一眼,点点头道“辽东地多人少,多分些地也无关大碍。我看就按大人说的,条件提高一些,尽快安扶这些将士们吧。
辽东的情况我们刚到,还不太清楚,就由栋大人全权决定吧。”“既然各位大人将此事都交给我,那我也就不再推辞了。”栋克复点了点头,他也看出来了,下面已经有彻底失控的趋势了。而且外面赶来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如果事情再拖下去,他也不敢打包票就一定能控制的住。
走到阅兵台的前面,栋克复伸手拨出腰间横刀,呛啷一声向天一指。“立定!”
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之时,底下的军官们以前的训练中,都有队列训练这一顷。栋克复拨蠢大吼,众将士们都下意识的tǐng胸抬头立定,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还记得你们为何入伍吗?”
“还记得当初我们在那个雨夜夺下此城,我曾站在东城楼上和诸位说过的话吗?”
栋克复对着寂静的校场大声吼道,雄浑的声音传出许远。
“你们入伍时,是为了官职、金钱来的吗?”“我记得,我还清楚的记得,在那个黑夜之中,我和你们这些大都本还是民夫的百姓,我们突袭拿下了辽东城。就在东城楼上,我和你们说过,我们留在辽东,没有选择退入新城,而是主动的进攻辽东城。我们为的是击败野心勃勃的高句丽人,让他们不再有跨过辽河的一天,不再让他们有机会去烧杀屠戮我们中原的同族,我们的兄弟姐妹。”一句一吼,栋克复的吼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不但是校场之中,就是刚赶到校场外的百姓也都停下脚步站在那里聆听。,
“那个时候,我们心中所想的不是功名,不是利禄!我们想到的是用我们的血肉之躯,保护我们身后的亲人。如今我们胜利了,我们亲败了那些高句丽人,平定了辽东。为此,我们死去了太多的兄弟同袍,相比于他们,你们应当更觉得幸运,因为还有许多的弟兄连这一刻都没有等到。”
“现在,朝廷有朝迁的苦衷,下旨更改之前的封赏,把军功赏赐换成田地,并不是就要抹去你们之前拼杀的一切功绩。弟兄们,能在数十次战争中活下来,就已经是幸福。现在,朝廷决定把军功官职赏赐换成田地,大家也不必不满。我刚刚已经和诸位大人及王爷商议过了,这次的兑换由本帅来亲自全权主持。
栋克复横刀斜指长空,大吼道“弟兄们,在战场之上,你们一次又一次的相信我,刀枪血面,无所畏惧。现在,由我来亲自全权主持军功兑换,你们还相信我吗?”相信!我们相信大帅”校场之中,数声大吼响起。
一道又一道的喊声响起,每人都表示相信元帅,相信元帅能公平的帮他们兑换。
声音渐渐汇合成了一道整齐的吼声“相信!相信!相信!”栋克复横刀放下平举,整个校场之中的将士们都安静了下来。
“好,你们选择相信于我,我也不会辜负于你们。现在我宣布,军中功绩簿上,每一个首级功,换取二十亩田,另外,原先功簿上的钱财赏赐,每一贯钱兑换两亩田。其余战场之上,计下的各等战功,分为十级,最低的十级,一次军功为十亩地,最高的一级一次一百亩。
所有的军官提升后这次又被取消的官职,从九品的官职换一百亩地,正九品换一百五十亩,以此累加。最高一千田地,按被取消的等级算,取消的是哪级,就兑换多少亩地。”
原先的赏赐总共有三种,一种是升的官职,一种是军功簿上记裁的还未兑换的军功,还有一种是已经在之前旨意中确定的钱财赏赐。眼下这三种,不管是答应的官职、钱财,还是没有兑换的军功,都将直接转换成辽东的田地。辽东军中的将士军功簿上的军功,其实在每战过后,栋克复已经赏赐兑现过了。不过那不是朝廷的兑现,是辽东军兑现的。现在栋克复继续又拿出来,和之前的赏赐一起再给众将士们兑现一次。
辽东军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每个战士,每场战役下来,都会有军功,从最低的十等,到最高的一等,首级功另算。哪怕就是在战时,只是在后阵搬运器械的后勤营的兵士,也会定一个十等功。如此算下来,栋克复之前给的兑换条件已经是相当的厚了。辽东军大小二三十战,如果一个士兵全都参与了,哪怕每次定个十等功,这算下来当是军功也能换二三百亩地了。
面如场中的军官们,就算是一个伙长,各种军功官职赏赐都拿来兑换,也能换到最少四五百亩的田地,那些军中的高级将领们,甚至大多可以兑换上千亩的田地。
这样的条件,让场中的军官们,还有校场外的那些军属、军士们,都欣喜不已。
“另外,所有因战负伤的将士,将同样按最低十级到最高一级认定伤势残疾,十级十亩,一级一百亩。另外,所有战死的将士,按军衔给予抚恤,最低的列兵一百亩,下士一百二十亩,中士一百四十亩,上士一百六十亩亩,荣誉准尉一百八十亩,少尉两百亩,以此上推,每一级加二十亩。并且,阵亡将士的家属也可以在辽东依所有将士生前的等级,在分一份田地。”
超着这个机会,既要让将士们对朝廷不满,但也更是为了收买军中将士的人心。既然是收买人心,那栋克复自然是按高了开,动不动就是上百亩。不但将士们都有,就是残疾的也有,阵亡的更是不会少那一份。此时中原百姓,均田一般都是八十亩地,但现在均田基本上已经是无田可均。那些年青人,一般都无法再分到土地。而现在栋克复,却是无比的大方,这样一来,除掉先前按人头分的,和那些军中的赏赐,每一个哪怕是列兵,也能分到最少两三百亩地,加起来一家人起码有三四百亩地。就算分成三枪枪耕,也等于中原的一百亩地。这可是一笔很大的财富。
樊子盖过去是民部尚书,常跟民生打交道,一听栋克复开出的条件,也是吓了一跳。都按这样的兑换,那大隋其它的将士还不得羡慕忌惮,万一要是也跟着要这样的待遇,那还不得引得其它地方的兵将闹起来。
“大人,这个条件是不是过于宽厚子一点。
你看辽东虽然地多,但是今后也还会有其它的百姓移入。再一个说了,你在辽东弄这么宽厚的条件,万一引起大隋其它地方将士不满,那岂不是让朝廷难办吗?要不,减个一半如何?”樊子盖一激动,也忘记了此时下面还有数千军官,校场外还有数成的百姓军属。一张嘴,就大声的说了出来。
语一出口,他也发现了此时声音有些大,场合不对。果然,前面的将士已经听到了他的话。一传十,十传百,传面的传后面,没一会底下数千人齐唰唰的将目光都对准了他,每个人的目光都是充满着愤怒。之前的赏赐改换成田地,本来大家就不愿意接受。好不突然有栋克复亲自出面,还拿出了这么丰厚的兑换条件,他们才算是高兴的答应了下来。可哪曾想,这老头又一次的跑出来阻拦。
原本已经平复了激动心情,变的高兴起来的将士们,再次激动的喧闹起来。栋克复一看那样子,心里微微一笑,这事情还真是越弄越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