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伟良几乎是不加犹豫的本能从那位警察手中抢过钥匙,刚才陈康杰让他开,他不开,现在当着几位领导的面,他倒是很心甘情愿了,他要是一來就摆正姿态,也许就不会那么难堪。
看着弓着腰,脑门上都沁出一层汗的阙伟良,陈康杰终于露出了会心的胜利笑容,而阙伟良他那种胖胖的圆脸感觉都能拧出水來。
从阙伟良的动作上可以看得出,他这个胖子的确沒有与警方手铐打交道的经验,拿着钥匙的手都是颤抖的,半天都沒能将细小的钥匙插进钥匙孔,等插进了,居然扭的是相反方向,跌跌撞撞了半响,阙伟良这才将陈康杰他们手上的手铐打开。
活动了一下已经开始有些发麻的腿脚,揉着自己有些发红,留下手铐痕迹的手腕,陈康杰昂然踏步从铁笼子里面走出來。
拘谨站在铁笼子门口阙伟良讨好的伸手要去搀扶,声音轻柔中带着惶恐的说道:“对不起,让你们受委屈了。”
陈康杰手腕一荡,躲开了阙伟良伸过來的殷勤之手,“阙区长,当不起,当不起,我们小老百姓,能够被你释放,那已经天大的恩宠了,哪里还敢承受你的道歉和搀扶啊,您可别折煞我了,万一下次來京,你找个小借口,又让人把我抓起來怎么办,我运气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好,文书记也不可能为了些许小事再放下手头的重要工作。”
神情十分尴尬落魄的阙伟良这时候是又恨又气,我的小祖宗啊,你那么大的派头,下次别说抓你了,看到你我都得绕路走,哪里还敢给你出幺蛾子,你还说当不起,文书记亲自來你都当得起,我这么个小角色,你又怎么会当不起呢,你是小老百姓,哪个小老百姓能够有这样的殊荣啊,副国级领导人亲自出面來接你,要是这样也是小老百姓,那谁还愿意做官呢,真他娘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直到现在,阙伟良都沒搞懂一个关键的问題,那就是这个自称是小老百姓的年轻人到底是谁,如果说他是某个巨头的二代,某个衙内,那不可能,再大的衙内也不值得文少强亲自出面,就算事情托付到了文少强这里,他一个电话就能解决,压根就不用亲自出面,可要说这家伙是哪个大人物,这也不可能,官场上沒有这么年轻的高官,商场上也沒有这么年轻的值得文少强出面的巨富,阙伟良一直都是懵的,他只知道自己稀里糊涂就栽在这个年轻人的手里,不仅毫无还手之力,窝囊的是居然还不清楚输给了谁。
阙伟良以为自己把脸面都塞进裤裆里面了,能获得陈康杰的一定谅解,沒曾想,陈康杰不但看都不看他一眼,说出來的话还那么的诛心。
陈康杰如此作风,也不是要在文少强的面前拿大,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想为这件事定调,或者说是一句话将阙伟良从高山上一拳打落山崖。
要是陈康杰给阙伟良一个好脸色,那就算他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起码按照体制内的处理手法,极有可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即便要处理阙伟良,估计也就是背个处分,然后调任现职罢了。
现在陈康杰当着文少强的面,如此冰冷的回绝阙伟良的歉意和橄榄枝,那就是要告诉其他人,他不希望这件事轻松了解,陈康杰做事情不是那种有前手沒后手的人,不得罪也已经得罪了,那还不如直接得罪个彻底,免得留下个尾巴,不但白白遭人嫉恨,还有可能反受其害。
“文书记,真是感谢你啊,百忙之中还打搅你亲自跑來处理这样的小事,给您添麻烦了。”陈康杰的脸色变换很快,前一秒钟对阙伟良还冷若冰霜,转眼之间就变得如沐春风,面带微笑的欠身朝文少强伸出双手。
与文少强握过手后,陈康杰又与毛少平握了握手,陈康杰从刚才毛少平眼眸中闪烁的光芒看得出來,他已经认出了自己,何况自己还托人给他打了电话,因此对他虽然沒有对文少强那么恭敬,也是蛮客气的。
至于其他跟着來的人,陈康杰一个都不认识,既然不认识,那就沒有必要表现得太热乎。
“小陈,你这脸是怎么回事。”走进了,文少强才看到陈康杰的脸上有个红手印,他虽然猜到了什么,但还是关心的问出口來。
“沒什么,就是被你们的派出所长不假思索的甩了一巴掌,刚才还火辣辣的疼,现在好多了,只是,恐怕这几天不好到处见人了。”陈康杰轻描淡写的说道。
陈康杰是轻描淡写,但是这听到其他人的耳朵里,那无疑就是晴天霹雳了,文书记都如此重视的人,竟然被关了还不算,还给甩耳光,这会让人感觉这个耳光不是甩在陈康杰的脸上,而是直接打文书记的脸。
还好,打人的那位不在场,躺在医院里,如不然的话,他要是亲耳听到亲眼见到这个环境,估计也会急火攻心晕倒住进医院,龙朝阳是住院了,但是蔡明志还在啊,这时候蔡明志感觉自己蹲都已经蹲不稳,干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与瘫软了沒有什么区别。
“小陈,害你受苦了,我们的工作沒有做好啊,沒想到在我们的干部当中,还有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我很痛心啊。”看着陈康杰淡然的神态,文少强有一次慈眉善目的表明态度。
只不过文书记很痛心,有些人就会变得很痛苦了,这是所有在场的人都明白的一个事实,作为市委书记,文少强不会明着在外面明确表明什么立场,但是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
“文书记,干部队伍里面也不都是立场不坚定庸腐之辈,这位区政法委的书记就不错,敢于直言,敢于同不法行为作斗争,只可惜,有些政法同志不接受党的领导,自以为有后台,居然连这位政法委书记的阻拦和命令都不听,可能这方面还是要加强一下思想教育工作。”陈康杰淡然一笑,指了指木风说道。
此时陈康杰的仗义执言,对于木风來说无疑是天籁之音,他现在激动得都快找不着北了。
木风这时候要是不抓住机会,那他就是蠢蛋了,只见他龙行虎跃的大步上前,“文书记,我是潮阳区政法委的木风,我沒能指导和教育好区里的政法队伍,我向您检讨。”
木风也是挺有水平的,他沒有承认自己指挥不动下级,那样会给领导留下沒有掌控力的印象,他只说沒有指导和教育好,这就留下了回旋的空间,更主要的是,他沒有一上來就讨好卖乖,而是态度端正的承认错误,这就无形中会让文少强高看一眼。
在体制内,能力很重要,可是态度更重要。
文少强伸出一只手与木风握了握,温和的问道,“木风同志,你是潮阳区的本地干部吗。”
文少强似乎是看出了什么,才这么有针对性的问了一句。
“文书记,木风同志是从市外交流过來的,刚刚到任沒多久。”回答的不是木风,而是把握住机会跳出來的曾高国。
刚才陈康杰夸奖木风,这让曾高国很不是滋味,这么露脸的事情居然沒有他的份儿,这让曾高国有点纠结,人就是这样的,在责任面前,觉得不用自己担责任就是很好的,可是在成绩和夸奖面前,要是沒有自己的份儿,会有嫉妒和难受。
因此,逮着个机会,曾高国就赶紧跳出來,一方面是表明自己的存在,另一方面也是卖木风一个好。
很明显,这件事之后,木风绝对是走进文书记的视野了,想不记住都难,那么就很好推测,只要文书记不倒,木风的前途就会是一片光明,既然如此,自己何不赶紧与他拉近关系呢。
曾高国的解释很好的说明了一个问題,木风指挥不动下面的队伍,不是他的能力不行,是时间太短,他还沒來得及动手掌握大局。
文书记点了点头,“好,不错。”
如此简单的三个字,就让人有点捉摸不透了,这到底是说木风好,不错呢,还是说曾高国好,不错,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沒有看木风,也沒有看曾高国,只有陈康杰明白,文少强那三个字是对他说的。
在文少强看來,陈康杰这一打一拉,的确是好手段,既打击了敌人,又增加了盟友,这手段要是出现在官场老手的身上,那沒有什么好说的,可偏偏出现在陈康杰这么个小年轻身上,这让文少强想不欣赏都难,想都不用想,陈康杰如此为木风张目,这个木风怎么可能会不感激涕零,甚至于文少强都想,就算是自己照顾了木风,可能他最感激的还是陈康杰这个年轻人。
别看现在陈康杰还只是个学生,他的身手却是有不小的政治力量,能够在京城得到一个死心塌地的盟友,绝对是大有好处的。
“文书记,我们是不是先离开这里,你看……”从进门开始,就沉着脸一言不发,就算阙伟良给他投來了求助的目光,他也假装沒有看见,现在觉得气氛缓和了一些,就上前请示道。
华孟记觉得还是尽早将文书记弄回去,越是在这派出所呆着,就越可能将他这位主管政法的书记牵连进去,尽管文书记不可能会因为这么点事将他降职或者怎么样,但是挨一顿批,那也是很丢面子的事情,更何况,要是这位一把手在工作上不支持他,华孟记再是政法委书记也不好开展工作,甚至被架空都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