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邵谊來到陈康杰在大使馆暂居的房间时,陈康杰真站在窗口,两手背着,遥望着窗外的朦胧夜色,让邵谊有点沒想到的是,陈康杰的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竟然还夹得有一支香烟,袅袅飘飘的冒着一小股蓝色的烟雾,浑浑噩噩的升腾,弥漫在房间里。
邵谊产生了短暂的错觉,这哪里是一个明星,明显就是一个气度俨然的领导嘛。
“邵叔叔……”,听到门响,陈康杰转过身來,脸上漫无表情。
好像陈康杰就知道邵谊会在这个时候來“拜访”似的,专门等候。
虽然一个多小时前两人的谈话有点点“不欢而散”的味道,陈康杰还是沒有忘了基本的礼节,不说别的,起码邵谊的年龄就比他大了将近三十岁,与陈启刚的年纪相差无几,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
邵谊微微摇了摇头,暂时将自己的不快抛诸脑后,沉着脸问道,“你刚才给国内打了电话。”
“邵叔叔……或许我这么做有点不合规矩,可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我是出于公心,不为私利。”将烟蒂掐灭在水晶玻璃烟灰缸里,不紧不慢的说道,看不出陈康杰的脸上有任何的羞愧之色。
对于邵谊的疑问,陈康杰每打算否认。
救人性命,陈康杰自然不会有羞愧,尽管他这么做有点“不地道”,算是向上打“小报告”,可当此关头,陈康杰也顾不了许多了。
看起來陈康杰这小青年有时候多少会有点跋扈,可是他做事还是有规矩的,一般情况下不会乱來,尤其是和官场中人打交道,就算不为自己,他也要顾及一下对陈启刚以及何保国带來的负面影响,只有在一些原则问題上,陈康杰才会不惜一切。
“你是不是得到什么确切消息了。”邵谊沉声问道。
陈康杰的解释并沒有让邵谊心里稍好一点,刚才副部长在电话里面虽然沒有厉言和斥责,不过也沒有了平时的温和,这让邵谊很不痛快,有一种被人从后背打冷枪的郁闷和不忿。
副部长尽管沒有提及陈康杰的名字,然而邵谊还是一下子就想到绝对是陈康杰向上“告了状”,如若不然,副部长哪里会这么及时的与陈康杰“心有灵犀”的提到相同一件事情。
刚才副部长已经在电话里面明确无误的告诉了邵谊,让他无论如何要确保使馆人员的安全,并且告诫他,最好马上转移工作人员,至于转移到哪里,副部长在电话里面一个字未露就挂了国际长途电话。
实际上副部长也只是奉命行事,他哪里知道转移去哪里,上峰也沒有告知他这个答案,因此他就只有原话转达“命令”了。
“沒有”,陈康杰淡淡的摇摇头,自嘲笑道,“别人怎么可能会把这样的确切消息告诉我。”
“你既然沒有确切消息,你怎么就敢如此笃定,劝说我还不算,竟然绕过我将捕风捉影的揣测捅到上层,我记得这并不是你此行的目的。”邵谊寒着脸质问。
“邵叔叔,不好意思…….我……”,陈康杰完全能够理解邵谊的感受,换成他他也会是这样的态度。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你神通广大,我拿你沒办法,听你的总行了吧,你告诉我转移去哪里,何时转移。”
竟然邵谊已经猜到是陈康杰告的状,那这样的难題自然要抛给他。
你不是很能耐吗,我看你又该怎么办。
陈康杰沒有因为邵谊的不满而动气,这时候也不是动气的绝佳时间。
“转移的地点离这里不远,只有三公里,是一家私人博物馆,大使馆可以暂且在那里办公,时间嘛……就现在。”陈康杰沒有回避邵谊挑衅的眼神,坦然答道。
“现在,现在都快十二点了,难道明早上不行吗,……那个私人博物馆又是怎么一回事。”愣怔了一下,邵谊才知道陈康杰竟然准备如此“周到”。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做事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啊。
邵谊实在是不想被陈康杰牵着鼻子走,年龄那么大,工作那么几十年,又是“临危受命”驻守当地,这要是被人牵住了鼻子,还真不是多么舒服的事情。
“必须得现在,早一分钟搬过去,就多一分钟的安全……那个私人博物馆是我刚刚租下來的,住十几个人,一点问題都沒有,发电机那边也有,不影响办公。”陈康杰沒有要妥协的意思,坚定不移的说道。
邵谊的目光在陈康杰的脸上凝视了半分钟,陈康杰也不避让,坦坦然然,不卑不亢,挺立坚强。
“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办”,半响之后,邵谊“妥协”了,“你赶紧收拾你的物品,赶紧去机场吧,我让司机送你去,转移的是就交给我吧。”
“邵叔叔,我的时间也沒有那么急,我和你们一起动吧,他们几个能帮得上忙。”说的时候,陈康杰指了指门外,熊自强他们就站在外面。
陈康杰的专机反正又不是正规航班,早一点晚一点无所谓,多点人手,就多点效率。
这么多人要转移可不是很轻松的事情,个人的随身物品就不说了,光是那些文件和某些专用设备,就够忙好一会。
邵谊还以为陈康杰是要留下來“监督”,一抹愠怒闪现在脸颊上,不满的瞪了陈康杰一眼,跺脚转身离开了,他要去通知其他大使馆的外交人员和住在大使馆的中资机构留守人员。
现在留在大使馆的中资机构留守人员无非就是几个新闻媒体的记者,其他的商业人员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早就回国了,北约已经通过最后通牒的形式“约定”了开战的时间,为了人员安全,无干人等自然要撤退应对。
等邵谊通知了其他人之后,陈康杰他们已经收拾停当,并且安排好的两辆大卡车已经在大使馆门口等候了,开车的司机正是陈康杰的保镖阿廖沙和巴斯耶夫,大使馆只有三辆轿车,完全不能,满足十几个人的搬迁需要,何况还有不少是物品类。
原本很多人都是已经睡了的,被邵谊紧急叫醒,一个个是在睡眼朦胧中得到“惊人消息”,好多人都是诧异莫名,甚至还有人开口埋怨几句。
邵谊也是一个谨守规则的人,他沒有说这是陈康杰的“坏主意”,副部长既然沒有提到陈康杰的名字,那么他邵谊就不能提及,全然当做是国内交道的政治任务,要不然的话,陈康杰就算是大名人,也少不了要被这些“老乡”抱怨。
吵人清梦,罪莫大焉,找炮火连天的“战场”,好不容易可以安安心心睡一觉,黄粱美梦沒有了,换成谁都受不了。
尽管这些外交官和记者一个个不情不愿,但是大家都是有组织性有纪律性的工作人员,邵大使一声令下,也沒有人拖拖拉拉,迅速行动起來,政治部参赞和领事部参赞随同邵谊整理大使馆的内部文件,武官处的大校武馆则负责安排物品装车,至于办公室的一秘二秘则是组织人手拆除一些办公的必要设备,比如用于联络用的保密分离器这样的东西就是一定要撤走的。
这些工作,陈康杰很难帮得上忙,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熊自强他们却是沒有闲着,一个个怒开手膀子帮助搬运物品,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人手本來就不够,再加上都知道他们是陈康杰的随行人员,因此大家都放心,也沒谁和他们“客气”。
就在中华国驻南使馆乱哄哄的时候,邵谊和政治处参赞正在办公室里面的将文件柜里面的文件装箱,还沒有断掉的电话再次不合时宜的响起來。
这时候邵谊真是有些不情不愿了,他现在说不出的郁闷,连带着对沒有思想的电话机也沒有了“好感”。
他现在根本不想接电话,可是那该死的电话一点沒有消停的意思,一直在不断发出“叮铃铃”“叮铃铃”烦躁声响。
沒办法,邵谊只能皱着眉头将电话接起來,电话响的是那一部灰色的,如果是红色电话响,那邵谊不管多么的不爽,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接听。
在一旁帮着忙碌的政治处参赞将手里的活计跟着停了下來,他也想知道到底是谁那么不开眼,大半夜打电话來恬躁。
“什么,我不明白你们说什么。”
“会说英语吗。”
前一句邵谊是用塞语问的,打电话的人好像也沒有明白他说什么,所以后一句邵谊就换成了通用的英语。
这次对方听明白了。
在旁等候的政治处参赞发现邵大使的眼睛越睁越大,满是惊异。
“嗯”。
“嗯”,只见邵谊忙不迭的连续点头答道,到最后,嘴巴都圆成了“o”型。
等邵谊挂了电话,政治处参赞凑了上去,“老邵,发生什么事了。”
政治处参赞年纪比邵谊略小一两岁,高高瘦瘦的,从外交部调到南国也有两年了,和邵谊的关系比较融洽,工作配合一直不错,也算是“老外交”了,先后在东南欧多个国家的大使馆工作过,回国在外交学院做了一段时间的教师,又被“发配”前线了。
南国形势趋紧,需要一位经验丰富又老成持重的“老外交”协助邵谊开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