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集的祠堂,以及左近的山林坟丘,皆未发现与叶羽家有关的情形。..
()此行乃是要安葬他夫妇二人的遗骸,若是寻不到叶家的祖坟所在,未免令人遗憾。
一个小儿擦着鼻涕走过来,两条土犬跟着一旁撒着欢。将手中剩下的一个果子递了过去,引得那小家伙欢喜地跳了起来,林一继续前行。来至村头的一棵老树下,他与两个晒日头的老汉攀谈了几句后,来至村尾的一片残垣断壁前。
年久失修而倒塌的屋子,已成了片废墟,野草丛生,颇显荒凉。挨着此处的,是一个破落的小院子。一个满面菜色的妇人恰好从那院门走了出来,猛然见到一个陌生的道人看来,吓得她一哆嗦,“啪”的一声,一个瓦盆失手摔成了碎片。
“呀!”惊呼了一声,这妇人要去拾起瓦盆,又察觉自己在外人面前举止失措,竟一时惊慌起来,不知如何是好。而那年轻道人却是走了过来,她忙要转身回避之时,对方开了口——
“这位大嫂,不知贵祖上有没有叶老泉这个人?”
问了一句话后,林一停下了脚步。他从村头的老汉口中得知,叶家集的住户并非皆为叶姓,要找寻一个两百多年前的人,着实不易。譬如,村尾那一家是绝了户的,其祖上是谁,更是无从知晓。
叶羽乃是家中的独子,爹娘双亡,他外出修道未归,可不是绝了户。带着这个心思,林一便来至村尾,见到那惊慌的妇人时,免不了还要多问一句。或许,叶老泉还有叔伯兄弟在传承叶家的香火呢!
妇人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子有些虚弱。听到有人问话,她倚着院门,匆忙俯身一礼,却又茫然地摇摇头。
无奈地笑了笑,林一拱拱手,示意多有打扰,便欲转身离去。而那妇人却在身后说道:“据我家男人说,这家邻居便为叶姓,却因没后人照料,好好的屋子才成了废墟。还有,叶家集分为前后村。此为后村……”
叶家集的前村,才是叶姓聚集之地。而村口的两个老汉亦未就此讲明,想来是自己走错了地方。林一道了声谢,忽又好奇的问道:“这毁了的人家为叶姓?不知你家大哥在否,亦好就此讨教一二!”
神色一黯,妇人被林一的话触动了心事,泪水扑簌直落。她扯起衣袖拭了下,说道:“不怕这位道长笑话,我家男人吃了官司呢!”
林一微愕,打量着眼前破落的院子,心忖,这分明是个穷苦人家,又怎会有官司上身呢!他还是致歉道:“适才冒昧了!”
见面前的这个年轻道人温文有礼,妇人心下稍安。她欠了欠身子,说道:“道长无须如此,是我家男人命薄,亦怪不得他人……”
这妇人虽是心头凄苦,却还是带着顺天应命的无奈。可见,这是一个性情温顺而不失贤惠之人。林一随口安慰道:“若是你家大哥行事端正,日后,官府自会放他回转,使你一家团圆……”
“承道长吉言!”妇人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可我家男人敦厚老实,却被官府强行扯进几桩命案中,怕是回不来了!”
“哦!”林一沉吟了下,又道:“不妨说来听听……”
这妇人的男人姓齐,被人称之为黑子。他去县城卖山货的时候,被官府的差役锁了去,说是与命案有关。
齐黑子长得黑壮有力,却是不识字,加上心眼儿耿直。被差役几番糊弄后,他以为在供状上画押后便可以回家。谁料,官府就此认定主凶归案,将其打入了死牢。而他的女人,便是与林一说话的这个乡下妇人,不懂亦不敢去寻官府理论,于惊恐之下没了主张,只得独自悲戚守家,并祈愿着自己的男人能早日平安归来。
又安慰了那妇人几句,林一便告辞离去。隔路相望的,便是叶家集的前村。寻访了几位老者,借阅了叶姓的族谱,在一单支的叶姓后面,他还是寻到了叶老泉与其子叶羽的名字。可叶家的祖坟所在,还是无人知晓。
曾亲口答应叶羽,要送他与他的巧儿回家,却不能将其与自己的爹娘葬在一起,林一感到自己有负所托。一桩看似简而易行的事情,要落在实处,却颇费周折。
仙人?上天入地,可!无所不能?胡扯!他缓步往村口走去,颇显无奈的样子。
看来,只有将叶羽夫妇的遗骸葬于左近的山岭之上了。如此想着,距村口不远的时候,林一转而循着田埂,于垄间穿行。几里之外,有一处数十丈高的土山。
适值深冬时分,垄间一片枯黄,入眼处尽显苍凉。偶有一两只候冬的鸟儿被惊动,‘扑棱棱’于草丛间飞起,又消失在远处的田野中。行走间的林一,脚步忽而慢了下来,将目光投向官道上三辆奔走正欢的马车。那车子装饰精美,应为大户人家所有,不足为奇。而令人诧异的,是前面车厢里端坐的一个老者。
这老者在暖和的车厢里阖目养神,惬意的模样。一旁还有两个年幼的婢女,分别手捧着暖炉与果盒,举止殷勤,伺候周到。这分明是有钱人家出行的架势,官道之上,此般情形倒也寻常,可林一的眸子里还是闪过一丝讶然。
那老者的装扮是个富贾的模样,却分明是个修士,虽刻意隐去身上的灵力,却瞒不过林一的法眼。一个修士藏迹于凡俗间,怕是有什么名堂。因为,这还是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此外,其相貌看上去并不陌生,说不定还是一位故人。而林一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神色显得有些阴沉。
后面跟着的两辆马车中,各自坐着一位中年人,皆为有钱人的打扮,身边同有婢女伺候着。这是两个练气修士,身上的灵力波动若有若无,藏行匿迹的法门与前面那个老者如出一辙。不过,这两人的身上带有的气息令人厌恶。
三辆马车衔尾而去,四五十里外,是一座县城。林一收回目光,眉头尚自浅锁,继续往前走去。当其走入一条干涸的沟渠中时,忽而失去了身影。
这是一座普通的小县城,名为济县。灰旧而低矮的城墙内,坐落着上千户的人家,还有各色的店铺,当然,还有官府衙门与大牢。
在县衙的后面有一个院子,里面杂乱肮脏,即便是寒冷的冬日里,亦有阵阵莫名的异臭传出来。此处,便是济县的大牢所在。而院子里有人单独看押的一间屋子,为死牢。这些牢房的房门为儿臂粗的栅栏所成,里面有衣不蔽体的人卷缩在墙角旮旯,奈不住饥饿与寒冷,一个个在瑟瑟发抖。
日落黄昏,大牢里到了用饭的时候,几个衣衫不整而浑身污渍的汉子,横眉立目地走了进来,身后还抬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木桶。其中有人拍打着腰间的钢刀,带着戾气吆喝了一嗓子,院子四周的栅栏中,便迫不及待地伸出一只只拿着破碗破盆的手,在无力地挥动着。
死牢内,关押着三个戴着手镣脚铐的汉子,皆是蓬头垢面的样子。一阵寒风袭来,三人缩成了一团。
其中一人,随手将手中的瓦盆扔向一旁,咂巴着嘴,摸着干瘪的肚皮,恨声骂道:“稀粥如水,还只有一碗,混个水饱都不易,这不成心饿死大爷我吗!狗日的……”这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带有刀疤而脏兮兮的脸,眸子里闪动着几分戾色。他冲着对面一人伸出手,蛮横地说道:“狗日的齐黑子,将粥送来,大爷还饿着呢!”
齐黑子,人如其名,却是一脸的灰垢与污血,备受折磨的样子。他手脚粗大,原本有着健壮的身骨,此时却佝偻着腰背,显得很虚弱。
正小心喝着稀粥的齐黑子,闻声后,忙将手臂护住怀中的瓦盆。他瞪着眼睛不忿说道:“我还饿着呢……”
缩在墙角里的另一人,干巴巴的样子,正伸出猩红的舌头,舔巴着瓦盆上的汤水,不忘冲着那两人讥笑:“将死之人,不畏刀斧临身之痛,尚为口食相争,实为兽性也!”
“柳棺材,你个狗一样的东西,欠揍不是……”那刀疤汉子骂了一声,便一骨碌爬了起来,不顾身上的镣铐沉重,冲着说话之人便是狠狠的两脚踹了过去,旋即又翻身坐下紧紧捂着耳朵,紧接着便有尖利的嚎叫声响彻大牢——
“哎呦——!江洋大盗杀人啦!童疤瘌杀人越狱啦——!”
ps:昨晚去打了两瓶点滴,今天稍好一些,谢谢淡然1102及诸位书友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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