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太夫人如是说,顺便给孟小姐递了个眼色过去,孟小姐会意,未出阁的小姐不便听,笑吟吟略带不舍的先送小姐们出门,有两位想留下看热闹,丁柔主动出门,同孟小姐告别,孟小姐道:“丁妹妹,改日一定再来做客。”
丁柔屈膝告辞,同样笑盈盈的道:“会来叨扰孟姐姐。”
周府的丫头领路,丁柔回到马车里,那两位准备看到底出什么事的小姐,被孟小姐忽悠出门,回府后一定会被亲长教训,丁柔紧了紧大髦衣服,轻抚手炉,她也好奇孟太夫人到底为何事大动干戈,被人堵在府门口,那府里的人没通风报信的丁柔是不信的,周府里定会风声鹤唳,孟太夫人当着宾客的面发怒,一正门风,总归到底丢了脸面,不找走漏消息的人找谁去?
过了不大一会功夫,马车外传来动静,“六小姐,太夫人快到了。”
丁柔放下手炉,下马车迎接太夫人,她不敢托大的坐在车里面,丁柔没料到先等到的是李太夫人,丁家和李家的马车停在一处,丁柔屈膝道:“李太夫人。”
“丁六小姐?”
李太夫人停住脚步,日光凝在丁柔挂着微笑的脸上,丁柔实在不知到底哪块让她如此注意,容貌仅是清秀,没什么才艺,资质笨拙的自己值得她看?莫不是大鱼大肉吃多了?不是丁柔妄自菲薄,方才在屋子里的小姐”随便哪个出身,容貌都比她要好,尚未及笄的丁柔赶不上如花花骨朵绽放的少女,即便丁柔内心是熟女,身体没张开,还是个小萝lì,李太夫人又不是变态的大叔,总是看她做什么?
“你可知周府的事儿?”
丁柔笑着道:“李太夫人外面冷,我看许是会再下大雪,您回府时当心些”车轱辘容易打滑。”
这是不想听了?李太夫人眸光一门,自顾自的叹道:“名妓也想进周府?以为生养了儿子周家会认她?”
丁柔笑意不改,仿佛没听见李太夫人的话,因她身边没别女,只带着两名婢女,丁柔主动上前扶着她的手臂,“您慢着些。“送李太夫人上车后,丁柔才离开,期间没多说一句话,面容寻常”
李太夫人坐在马车里看了一眼迎向太夫人来的丁柔,为太夫人紧了紧大髦斗篷,巧笑嫣然着说着马车里炜着热茶,李太夫人收回目光”回府。”
丁柔同太夫人一并坐上马车,太夫人抿了。丁柔献上的热茶,问道:“你同李太夫人说话了?”
丁柔先是让车把式驾马车慢一点,随后在手炉里放了一块银碳,递给太夫人,大髦外毛茸茸的坠子轻晃”轻声道:“说起周家的事。”
太夫人神色一凝,“你如何回的?”
“周家不是咱们府上,她是李府的太夫人,同别女只见了一次,别女需要回吗?”
太夫人食指戳了戳丁柔的额头,心里妥帖,“鬼丫头。
她不曾忘本,也不曾想着攀高枝,在李太夫人面前展现才华或者不同,“你是见过信阳王。”
丁柔有找出一件毛皮盖在太夫人膝头,低笑:“祖母,别女是俗人”同那般地位的人牵扯不上。”
太夫人同丁柔对视一眼,身子向后靠去,“不单单是你,整个丁府都不够格儿。”
马车出了周府,丁柔车帘一角处望去,在府门前跪着一名做妇人打扮的女子,怀里还抱着婴孩,这么冷得天,孩子冻坏了怎么办?是周府二老爷惹下的桃花债?那名女子是名妓?丁柔虽然看不清楚长相,但隐隐觉得应是一位美人。
大秦官宦棒名妓,府里蓄养歌姬最近几年逐渐盛行起来,聚会时大多会招歌姬助兴”丁柔听说过秦淮河畔,画舫云集,歌舞升平,每到夜晚烛火照耀秦淮河。文人墨客盘踮于秦淮河,棒出了四位名妓,恍惚听说周二老爷当差之地离着秦淮河不远,
“她便是四位名妓之一,柳如玉。别号梅影居士,以梅自诩。”
“嗯勹”
“孩子可留下,周家绝不会让她进门,方才孟太夫人对儿子行了家法正门风,她也是个蠢得,情浓时的男人的话能信?她在秦淮河这么多年偏就看不透,自视甚高以为她从良,周府就会让她进门?妓女就是妓女,周家宁肯再纳个样貌寻常的良妾,也不会要名满天下的名妓,入了风尘再想跳出来,谁看得起?“嗯。”
太夫人拍了拍丁柔的手,“我同你说这些,一是因你懂事,二是教导你当家夫人如何处理这事,方才孟二太太可是跪着恳求孟老太太原谅二老爷,是她没跟去照料,才会让他犯错,我看着二老爷有些个感动,柳如玉成全了她的贤名。孟太夫人下狠心打了儿子,在养伤时,她定会陪着,一来二去的,夫妻之间感情越深,美妾永远赶不上贤妻,只要嫡妻心摆正了,就是天仙来了,周大人也不敢宠妾灭妻。“丁柔点头,“只是可惜柳如玉生得婴孩儿,就算姓了周,在周府怕是极为尴尬。”
“谁让他有个狠心的娘,这等出身,成人后不知如何怨恨生母。”太夫人寻常般叹了口气:“记在嫡母名下,便是嫡出,原本周大人无子,弄好了,许是能充作嫡子养,可如今弄得满京城都知道了,周府能留下孩子都已经很勉强,三日后的早朝御史又该有话说了,周大人德行不休是跑不掉了,原本吏部考核是优的,现在想要升迁难上加难,弄不好还会牵连他大哥。”
他大哥是吏部侍郎,专门管官员的升迁,亲弟弟闹出这般大事都能得优,他得向皇上好好的解释一番,丁柔念头一转,突然道:“这位名妓不会是同周家有仇吧。”
方才神情略显倦怠的太夫人突然直起了身子,“有仇?”
丁柔捡起从太夫人膝头滑落的毛皮,没打扰太夫人的思路,“是您说的许是会牵连侍郎周大人。”
丁柔不过是顺着太夫人话想,抚了抚手中的皮子,丁柔垂头勾起嘴角,能将今日周府宴请京城命妇的消息告诉柳如玉的除了周府的下人之外,还有可能是周家的政敌,或另一个圈子的人。
联想到本年的春闱,并不奇怪,江浙举子才学天下闻名,那位闯祸的周大人在江浙读书人中颇有名望,他德行不修,进而打击江浙举子的士气,皇上在钦点状元时,会有所衡量,德行比才学更为重要,修身齐家平天下,修身便是修德,家宅不宁安能平天下?
“六丫儿,有仇,可不就有仇。”
太夫人知道的比丁柔要多,江浙派系里也是争权夺利的,谁都想成党魁,原本太夫人看好侍郎周大人,有其母孟太夫人的原因,孟家出了一位四皇子妃,今日看孟小姐贞静贤淑,才华横溢,李太夫人看样子是记在心上了,留下雪梅图说是给老友欣赏,即便没明说是说谁,但每个人都知道信阳王太妃喜欢画。
“信阳王府…”
“其实别女以为,按信阳王太妃的性子,挑选别媳妇不见得会听任何人的意见。”丁柔轻声说道:“听母亲说兰陵侯府的太夫人为其嫡女挑丈夫,她同信阳王太妃交情也很好,况且还有三姐姐给的经文。”
信阳王王妃比任何职位都热门,显赫的位置是火山口,无十足的能力哪能震得住蓬勃欲出的岩浆,太夫人凝向丁柔的目光带着一抹欣慰,“再看看吧。”
“父亲已被皇上钦点为协理,协助主考主持本科会试,只要处置得当以皇上重视本科的程度来说,必会重用父亲,做好分内事谁也挑不出父亲的毛病,待得高升时,会有人主动相助父亲。”
丁栋是协理,是帮助主考的人,身后势力支持的话很容易引起主考的反感,在会试敏感的时候,同江浙派系纠缠太紧密,会被上官猜疑,今日出了周府的事,会考时一旦再有意外,丁栋难保不会卷进去,丁柔推测皇上突然调丁栋出翰林院,是有考量的,丁家即属于江浙圈子,又淡出已久牵扯不深,丁栋这身份用起来最为恰当。
太夫靠着垫子阖眼,马车晃悠悠的前行,太夫人头上戴着的珠翠晃动,耳朵上的珍珠耳环晃出几道银光,丁柔不再多言,低头看手中的玉手炉,仿佛在研究玉的构成,太夫人眼睛撩开一道缝隙,一丝光亮闪过。
“到府了,请太夫人下车。”
丁柔先跳下马车,正准备扶下太夫人时,接着照亮的灯笼,看见丁敏被李妈妈搀扶下来,丁敏手脚僵硬,仿佛不会走路了一般,睫毛上都沾着雪,脸庞仿佛冰雕一样的白,是冻透了,丁敏这苦遭受大了。
李妈妈让人准备软轿,抬着丁敏回去,见道丁柔,李妈妈屈膝,嘴唇冻得不好使:“亢小姐”“丁柔看得出李妈妈都冻坏了,上了年岁的人,更是受不得冻,她眼底闪过一丝埋怨,是对丁敏吧,丁敏不仅受了苦,还得罪了大太太最信任的人,何苦呢?事情哪会总是如她所想,一成不变。
“李妈妈喝点姜汤红糖水,暖暖身子。
丁柔搀扶下太夫人,陪着她回承松园,一句简单的话,谁都会说,但李妈妈却记住了丁柔的善意,她也冻快冻透了,需要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