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已能感受到夏初的炎热,不过好在停七的日子里下了场雨,将温度降下来不少。
长安城似乎被这两场浩大的葬礼感染,各处茶楼酒肆也比之往日安静了许多。
太夫人的遗体须得运回兰陵安葬,一刻也不得耽误,所以凌襄之死也暂时搁置下来。
萧颂和冉颜也不例外的需要一同前往,太夫人入葬之后,趁着热孝期,让冉颜拜了宗祠,才正式算是萧家之人。
萧颂要扶棺,须得跟着棺椁同行,而冉颜则是跟着萧氏的‘妇’人们随在其后。天气炎热,棺椁不能久滞于路上,所以赶路的同时还要保证稳妥,一路辛苦自是不必说。
冉颜比之萧颂要轻松些,她与其他‘妇’人一样,坐在马车里,比之萧颂他们要轻松一些。
兰为圣王之香,陵为高地。兰陵的意思,是指开满兰‘花’的高地。
而抵达兰陵之后,也着实没有让冉颜失望,兰‘花’簇拥在无垠广袤的幽林之中,处处清雅的香气,入目之处更是美不胜收。
萧家的宅邸并不与拥挤在苍兰县上,而正是建在这样一片高地的附近,围绕宗祠和主宅,周围有几百户人家,俨然成了一个村落。住在这里的人全部都姓萧,除了萧颂所在的这支是出身最为尊贵的嫡系皇裔,其他也都是在萧氏族谱上能找的到,大多都未出五服。
今日族学不曾开课,请了高僧来为孝明皇帝和宣惠皇后(太夫人)陵寝前念经,所有的萧氏子弟都要轮流过去。
萧颂一被替换下来,便带冉颜在附近到处走走。
萧氏的族学规模极大,约莫占有二十余亩地,就建在最靠近高地的半坡上,四周开满了紫、蓝、白‘色’的兰‘花’。
进入族学,冉颜心中不禁感叹,也无怪乎萧氏能“两朝天子·九萧宰相”!整个萧氏家族聚居的地方,最‘花’心思的两个地方,一是宗祠,一是族学。
偌大的大堂中十分空旷,正北的墙壁上挂着萧氏历代皇帝的画像,左右两侧则是萧氏所出的三十余位宰相。每一幅画像下面搁置着书架·摆着其中所有人的著作、为相时的政治作为。
冉颜一圈走下来,心中的震撼当真是无以复加,若身为萧氏子弟,看着这些一座座丰碑般矗立的先人,应当会由衷的自豪吧,有着这样的‘激’励,如何能不奋进!
冉颜知道,再将来大唐的历史中,除了萧之外·萧氏还会有八位宰相陆续登上历史舞台。
当年的“王谢袁萧”入唐之后,只有萧氏还这般显赫了。果然重视教育是强大的基础啊!
萧颂忽然拽着冉颜跪在北墙边的蒲团上,朗声道,“萧氏列祖列宗,这是萧钺之的夫人!”
空旷的大堂中·萧颂醇厚的生硬带着淡淡的回音,颇有些气势,纵然冉颜一向淡定,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萧钺之,你发什么神经!”
萧颂灿然一笑,飞快的垂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待我们都老了·就回兰陵来吧?”
“好。”冉颜推开他·口中却是应了他的话。
两人在族学中转了一圈,继续坡上走。
到达坡顶·面前一片开阔,兰‘花’丛生,连起来看仿佛是一片兰‘艳’海,那么大一片的空地上充满了香气,弥久不散。
站在上面,还能够向下俯视族学和村落,雕檐斗拱,屋角飞扬,都掩映在绿树从中,分外美丽。
“那一片是族里的林子,后面山,虽然不高,但泛泛之辈从那边是进不来的。”萧颂指着处的密林道。
趁着冉颜眺望的这一会儿,萧颂将外跑脱了下来,铺在一块平整的石块上,“歇一会儿吧。”
冉颜坐下,问他,“你从昨晚就没睡,不困?”
“困。”萧颂坐在她旁边,笑道,“但是恐怕过几日我们就要回长安了,原本说是要去关山,却没有兑现,这里有美景,暂且用来弥补一下。”
萧颂的一举一动看似十分没有规矩,却出奇的洒脱,看起来亦分外赏心悦目,比之萧锐之的一板一眼看着要舒心的多了。冉颜如是想。
“躺一会儿吧。”冉颜拍拍自己的‘腿’。
“如此美景,如此佳人……”萧颂顺势就躺了上去,把脸埋在她腹间,用力的嗅了嗅,“颜颜比‘花’的味道好。”
冉颜声音平平的道,“睡你的觉。”
萧颂‘唇’角微微弯起,往上躺了躺,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午后的石头上带着暖暖的温度,躺在上面也不用担心被冰坏身子,只是不怎么舒服罢了。不过对于七八天都没有睡好觉的萧颂来说,已是极好。
冉颜暂且忘却这几日压在心头的‘阴’霾,享受这一刻的清静。
回想起遇见萧颂的第一次。
是在密林中,萧颂在追捕苏伏,当时只听见了一个声音,那会儿她脖子上架着剑,正在生死边缘,因此也并未太过注意他,只觉得那个声音很好听。
第二次,开始还是只听见了声音,他们狭路相逢,都不想退让…···也是那晚,她第一次瞧见了他的容貌。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其实仔细看来,他的容貌虽然俊朗,若论‘精’致却是比不上苏伏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她当时只觉得“世无其二”。
冉颜垂头,瞧着他俊朗的容颜,手指轻轻摩挲着他英‘挺’的鼻梁。或许是这个地方美丽的太不真实,冉颜心底竟是有些不安,如果这只是黄粱一梦,该怎么办?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如往常那样趴在办公桌上睡着,没有萧颂,没有大唐……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存在,冉颜垂头‘吻’上他的额头,如同他平时每一次对她做的那样。萧颂显然睡的很沉,否则这会儿定然会开始‘骚’动了。
冉颜便放心的‘吻’上他的‘唇’,轻轻描绘他的‘唇’形。
她这厢‘吻’的忘我,待听到脚步声时,为时已晚,小厮已经站在了坡上,话说了一半惊的没了下文,“九…···”
冉颜动作一顿,抬起头来,心里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面上却还是保持镇定,微微侧回头,轻声问那小厮道,“何事?”
小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放轻了声音,“是长安那边有信,国公正寻九郎。”
萧颂和冉颜今日一个小厮‘侍’婢也不曾带,偷偷跑出来的,要是久久不见人,恐怕以宋国公那个脾气,又要大发雷霆了!冉颜立刻轻轻推了推萧颂,“夫君!醒醒。”
唤了几声,萧颂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带着睡后的沙哑,含糊问道,“怎么了?”
“阿翁找你。”冉颜言简意赅的道。
萧颂一下子清醒了一半,‘揉’了‘揉’眉心,坐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