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一人一马,孤身前行。
出了卢利安戈壁,他便沿着红石山脉向北飞驰,当斯嘉丽追上南十字星骑士团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萨克森行省的西北角。
之所以甩开大队先行赶往北方,除了担心北方的局势之外,罗伊还需要在抵达班德兹之前处理两件事情。
一件是去瓦伦行省的科勒城。
在那里,艾蕾希娅为他留下了一份神秘的礼物。
离开卢利安的时候,艾蕾希娅曾经反复叮嘱罗伊一定要去科勒城,这让罗伊明白,这东西一定很重要,并不仅仅只是“礼物”这么简单。
而第二件事,则是和南十字星骑士团的换装计划有关。
毕竟,魔兽再多再厉害,也终究只是魔兽而已。一支真正强大的骑士团,绝不会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这些智商远低于人类的战宠身上。
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因此,除了将骑士团拜托给老骑士们训练之外,罗伊在离开之前,将空间戒指里的两百套一级天变魔装和四十八套二级天变魔装全都留了下来。
这些铠甲他早在绝境里就开始着手制造了,到暮沙镇剿匪结束才刚刚完成。用完了特蕾西帮忙找到的所有魔金铠甲材料。
而现在,他需要找到更多的材料。
“该死,”冷晋在收下天变魔装的时候,曾经瞪着他问道,“魔兽,天变魔装……你准备把这支骑士团打造成什么怪物?”
罗伊当时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这个世界上,除了奥斯汀老师和几位器灵之外,没有人知道他身上背负的责任。因此,也没有人知道他对手中掌握的力量的渴求。
这场战争已经开始了。
当未来,铺天盖地的魔族席卷整个救赎大陆,当最终战场的谜团揭晓的时候,或许,这支军队就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如果它真是一只怪物的话,罗伊不介意用最疯狂的方式喂养它。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挺身站在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身前,才能让人类的最后一点火苗,继续燃烧下去。
否则,那将是冰寒彻骨的永夜。
这并非危言耸听,事实上,当罗伊出了卢利安戈壁之后,沿途所见,已赫然是一派末世来临的景象。
在戈壁北部边缘的几个原本安宁祥和的小城镇,如今,已然随着越来越多的难民到来而变成了一座座巨大的难民营。
无数低矮潮湿的窝棚以城镇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里到处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他们猬集在这里,恓惶地寻找着一个穿越戈壁,进入卢利安的机会。
可大部分人都付不起这个代价。
一张随商队穿越戈壁的牛车票,已经高达六十个金路郎。这对普通平民来说,完全是天文数字。
平日里,这样一笔钱足够他们过上好些年不愁吃穿的日子了。
而即便是付出了如此昂贵的代价之后,他们所得到的,也不过是一辆破烂的牛车上的一个座位。
这一路上,他们必须和三十多个人挤在狭小的车厢中,忍受烈日,忍受颠簸,忍受污浊的空气,还要忍受饥渴。
他们必须时刻祈祷着牛车不会出问题,祈祷着不会遇见盗匪,不会生病……
而越往北走,罗伊看见的情形就越糟糕。
大批的难民南下,导致沿途城镇不堪重负,不光物价腾贵,且治安状况也持续恶化。在穿过萨克森行省西北角的时候,他已经看见了好些以往看不见的景象。
道路旁,山野里,不时就能看见冻饿倒毙的尸体,许多村庄已经被四处流窜的盗匪烧成了灰烬,甚至一些领主的城堡,也已经失守了。
牛羊家禽,连带马匹都被宰杀,吃得一干二净。
粮仓里空空如也,就连地里的田鼠,山林里的野兽,能吃的树皮草根都被吃得干干净净。无数衣衫褴褛的所谓盗匪,就这么藏在路边,一旦看见过往行人就一拥而上。
罗伊甚至看见在一座已经被盗匪和难民屡次劫掠过的废弃小镇里,许多人为了吃上一口饭,不惜出卖,乃至自己的儿女。
幸而,这乱象如今还只是局限于边远地区。
在实力强大的大领主的领地,在位于相对核心的重要城市,社会秩序还算稳定。
可即便如此,也是人心浮动。
在一个十字路口,罗伊勒住了坐骑。
亡灵独角兽打了个喷鼻,甩甩头,原地几个踏步,熄灭了蹄子上的火焰。
平常活宝就是一匹长毛瘦马的形象,丝毫也不出奇。只有在没有人迹的野外道路上,它才会踏着幽火,奔驰如电。
罗伊策马转了一个圈,看着不同防线的道路思考着。
往右边走,是通往萨克森主城的防线,那里靠近东南的西纳西里,跟北方的帝都背道而驰,自然不用考虑。
而直行,则是通往帝都平原。
原本罗伊应该毫不犹豫地沿着这条路行进,不过,到了这里,他现在倒是多了一个选择。那就是往左边走,穿过一片山区,就能到萨克森西北边缘最大的城市——冷松城。
这座城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对罗伊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这里位于空魔船的航线上,有一座通天塔。
如果利用通天塔的话,就能够先去帝都,然后再从帝都出发,穿过安索斯,前往瓦伦行省。
这样一来,比自己从帝都平原的边缘过去,时间虽然不见得节省多少,但却是免了一番长途奔驰的劳累,省心多了。
心下盘算一番,罗伊做出了决定:“我们去冷山城!”
他扭头向空无一人的身后说了一句,旋即,一拨马头,向冷山城飞驰而去。
普尔曼静静地站在冷山城头。
这位因为十几年前在冰霜河畔犯错而受到教皇尼古拉斯二世惩罚的红衣主教,原本已经被解除了惩戒术,结束了莲花地狱的惩罚,恢复了身份和容貌,可是,他依然喜欢苦修士的打扮。
“他将踏着恶魔的尸体走出来,那是他走上舞台的最后台阶。”
“斩断命运的线!”
“去南方吧,别让我失望。”
教皇尼古拉斯二世的声音,在普尔曼的耳边回荡着。
从教廷山下来,一路南行,普尔曼走得不疾不徐。
他喜欢走路。
十六年来,莲花地狱的煎熬,让他每走一步,双脚如同在烈火中焚烧一般,毁灭,而后重生。一步一轮回。
这种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而当惩戒解除,普尔曼走出圣亚瑟大教堂,断断数百步,他就已经爱上了走路的感觉。
脚下如同踩着棉花一般,软绵绵,暖洋洋的。
于是他一直走,从教廷山走到梵丁堡,从庞贝帝国走到索兰帝国,再从北方边境走到南方的这座城市。
一路上,普尔曼已经听说了南方发生的一切,听说了那个领着佣兵从恶魔深渊里走出来的少年。
他知道,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没有去卢利安,而是来到了这里等候,因为命运的线,就延伸到这里,交错。
再远的未来,被笼罩在迷雾之中,已然看不清楚。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使命就是在这里斩断这条命运之线。
不是那个年轻人的,就是自己的。
夕阳如血,映照着冷山城中的大教堂塔顶,有鸽子在飞翔,有流云飘过,有时光飞逝。
普尔曼没有住在教堂里,也没有跟圣帝的当地信徒和使者们见面。他选了一间简陋地客栈住下来,每天一杯清水,一块面包。
然后就是等候。
穿过泥泞的街道,沿着长满青苔,痕迹斑驳的石梯走上城墙,一等就是一天。
过上过下的人们总是会向这个奇怪的苦修士投以好奇地目光,但普尔曼的眼中却是空洞的。
在这几天里,他总是会响起十六年前。
他穿着红衣,挥手止住了鹅毛大雪,散开了漫天风云,然后用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注视着河对岸的那个女人和她身旁的小男孩。
对女人的印象,最终只化作一道漫天的血花,化作一声带笑的诅咒。
而占据记忆中最清晰的,却是那个小男孩的眼睛。
虽然只是一个幻象,但普尔曼知道,那就是他的眼睛,清澈天真,却带着一丝讥讽。
普尔曼想出了神。
以至于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刻的冷山城,忽然就起风了,黑色的密云从远方山脉袭来,尘沙飞扬,城里城外的人们都在飞快地收拾着东西,地面上,已然有大颗大颗的雨点打落。
暴雨如期而至。
而普尔曼,已经如同雕塑一般,静静地站在城头。
忽然,普尔曼的耳朵动了动,侧头倾听。
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传来。
再然后,他就看见了马上的那个少年,看见了那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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