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上匪作品
简介:第十二卷一气贯经纬,东西引颈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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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一气贯经纬,东西引颈鸣
草清第十二卷一气贯经纬,东西引颈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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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寒风料峭,湖北洪湖湖面,密密麻麻一大片江船正络绎不绝地扬帆起撸,数目怕不下一两百条。()一个面容沉毅的中年汉子在大群军将的簇拥下正要登上踏板,码头上一群文武官员呼啦全都跪下,齐声喊道:“大帅三思!”
中年汉子转身决然道:“勿要再劝!此战已谋划许久,成败在此一举!身为主帅,焉能在数百里外遥望战局!?”
他遥望北方,拱手道:“我岳钟琪身受浩荡皇恩,以汉人之身得拜大将军,乃本朝未有之事,唯有死战尽忠,方不负皇上期许!”
凛然气度镇住了部下,岳钟琪在部下的崇仰目光中踏上座舟。
“大帅,是直发湘阴么?”
武昌镇水师总兵德林上到座舟请示,作为一个上三旗满人,对岳钟琪这汉人大帅如此恭谨,姿态已放到了最低点,看起来还不像是装出来的。
岳钟琪淡淡道:“直发武陵!”
德林一惊,武陵!?
这可是绝大的转折……武陵就是常德方向,而之前说的却是攻岳州之南,长沙之北的湘阴。
岳钟琪瞄了他一眼,笑道:“欺敌先欺己,不瞒住你们,又怎么哄骗南蛮,让他们以为我的目标是断岳州后路,而不是直夺常德呢?”
回想这段日子来的桩桩安排,德林醒过神来,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大帅英明!”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事,可不是瞒住谁就能办到的。哨探谍报的安排,粮秣辎重的布置,大军行进的部署,这一整套东西明暗两面都得做好交代,岳钟琪的领军之能,由此可见一斑。
更让德林钦佩的是,岳钟琪领武昌大营不过两三月,就积极调度人马,要渡洞庭急袭,这般豪胆,更非往日武昌大营军将所能具备。
岳钟琪微笑摇头:“是皇上英明,生生造出了南北这般形势,才让我等有了如此良机。”
田文镜在江西试了一把,居然也占了一县之地,更差点占了一府。岳钟琪自认远比田文镜精于兵事,武昌大营的兵虽然不是自己熟悉多年的陕甘绿营,但也还算精壮可战,探得湖南当面只是在大聚乡勇,红衣军并未大规模回防,岳钟琪再不愿放弃机会,希望能在西山大营发动全面进攻前,先打开一个好局面。{}
此次他汇聚精兵,来了招声东击西,不仅有武昌大营一万三千人,还有湖北水师两百来条战船,五千多人马,更载了三十多位三千斤以上的大炮,夺常德应该难度不大。
看向南方,岳钟琪捻须冷笑:“南蛮的湖南主帅,不过一介庸人,居然被我区区花招惑住。”
长沙,湖广经略使衙门后堂,房与信抱头呻吟道:“军事上我就是个笨蛋,要跟岳钟琪斗智,实非我的长项。”
旁边坐着老将孟奎,任新设的湖广招讨使,是房与信的副手,他也在长叹:“咱们少个大帅……”
对湖南军政官员来说,湖南形势本就危急,在岳钟琪转领武昌大营后,更有一种风雨飘摇的感觉。原因是主官副手在军事上都无独挡一面的经历,压力太大,面对优势之敌,本就觉防务处处都是漏洞。而对方主帅又换成了熟悉英华军制,久经沙场的岳钟琪,房与信不过三十多岁,这两月下来,头发已白了一半。
更糟糕的是,湖南战将调动频繁,没谁能给房与信和孟奎以决策支持。去年下半年,为安抚上缅甸诸土司,盘石玉领着铁林军南下。接着又因湖南江西严重缺乏炮手,原本任湖北都督的赵汉湘去了衡州组建赤雷军新师,湖北都督本是为佯攻而设的虚职,也就此取消。
当雍正大军南下的消息确定后,总帅部也在将帅方面对湖南作了加强,把另一个虚职都督孟奎调给房与信当副手,还把熟悉湖广的缅甸副都督展文达调回湖南任湘东防御使,负责岳州防务,领着神武军的何孟风也转防湖南。
这番来去,谁都没全盘掌握湖南局势,而根本原因,则是身为湖广经略使的房与信终究不是武人,如孟奎所说那般,湖南江西,缺乏一个总揽全局的大帅。
只是呆板死守,问题还不严重,可岳钟琪一手握武昌大营,一手握水路,洞庭湖沿岸,他想打哪就打哪,这让湖南方面很是头痛。
最近前线哨探摸到消息,说岳钟琪正聚舟兵,准备攻湘阴,此举不仅要断岳州后路,还直接威胁长沙。若是让岳钟琪在湘阴立稳脚跟,荆州方向的清兵肯定也要大动,那时湖南局势就要翻天。
眼下就只有孟奎、何孟风、展文达和岳超龙能参赞军机,但四人对岳钟琪动向的研判有重大分歧。{}孟何展三人认为这消息应该属实,虎贲军该马上进驻湘阴。可岳超龙却认为侄子是欺敌,实际目标可能在自己的常德方向。
两个意见相持不下,房与信觉得岳超龙的判断更多是私心作祟,岳钟琪放着岳州不夺,放着长沙不威胁,非要远去常德找本家人麻烦?
最终房与信决定,主守湘阴,把虎贲军摆到湘阴。但常德方向也要防备,把新编练义勇军两师分别摆到益阳和龙阳两县,确保常德方向的后路。神武军只有一师,必须留在长沙。
这是个平分兵力,两面不讨好的对策,虎贲军虽是正规军,却缺乏舟船车马,只能死钉在湘阴。如果岳钟琪以部分兵力牵制,大军继续沿湘江南下,守湘阴意义不大,但不守又不行。而岳钟琪攻常德的话,新编义勇军虽士气高昂,却训练不足,没什么火炮。要遭大军猛攻,多半也顶不住。
这也是无奈之策,谁让清兵握住了水路呢?湖南舟船忙于商货转送,根本抽不出力量组建内河水师。
虽作了决断,房与信和孟奎依旧心里没底,两人相对苦叹,“咱们的海军制霸四洋,可内河却无一分战力,真是讽刺啊……”
常德府武陵,洞庭湖畔,一群人忙忙碌碌,正将物资搬上一艘大船。这大船颇为古怪,无桅无撸,船身左右是巨大车轮,下方入水,上方套着一层灰黑铁罩,一座粗大烟囱在船身中间耸立而起。
“咱们就是湖南水师!房经略怕是忘了咱们……”
船甲板上,一个穿着义勇军制服的老船工嘀咕着。
“一条船的水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跑散了架……别想着打仗了,请你们过来,就是想查探洞庭湖的动静,我料得没错的话,我那侄子肯定要来对付我。”
湘西防御使,准将岳超龙不以为然地道。他的意见被否后,始终不放心,向房与信求舟船支援,至少要确保能探查到洞庭水路的情况。
湖南不是没战船,可船不仅少,而且小,能守住湘江就很不错了,无力入洞庭跟清兵水师争雄。房与信觉得一般舟船满足不了岳超龙的要求,就从衡州船厂要来了这么一艘船。跟在广东跑的那条给乘客留下了刻骨铭心印象的“宁泰号”一样,这条“雷公”号也是蒸汽机驱动的车船,现在叫轮船。
雷公号和宁泰号都是将作监、枢密院和香港船业公司联合推动的轮船项目的试验品,因为枢密院有投资,战时就编入了军队。宁泰号被征去运兵后,恶名远扬,在衡州船厂的这条船也就没谁愿意用,正好便宜了岳超龙。
雷公号足有三四百料,是衡州船厂在沙船基础上设计的新船型,船上装了不少炮,还能载不少兵。虽然跑不过快哨船,但用不了什么水手,也有自保之力,正合适干哨探之事。
雷公号大副,老船工许桂不甘地道:“别看咱们就一条船,整个洞庭湖都能兜住了!鞑子来多少条船就沉多少!”
有志气……可终究只是一条船,不仅岳超龙笑了,正搬运物资的官兵们也笑了。
一群红衣官兵列队准备上船,这是岳超龙选出的一哨精兵。看向校尉哨长岳胜麟,岳超龙沉声对儿子道:“牢记自己的任务!”
岳胜麟踏步举臂行礼,高声应是,岳超龙再看看船上一帮穿着便衣的人,低声道:“更记好了,米大匠他们的安全比任务更重要。”
这船还是试验性质,不仅有衡州船厂的技师,还有将作监的技师,甚至佛山制造局的大匠米安平都在船上。房与信调这船时,岳超龙本不想接,他可来不敢拿这些贵人的安危冒险,可米安平等人正巴不得有试验的机会,直接把船开到常德,送货上门。
蒸汽机轰鸣作响,烟囱中喷出浓浓黑烟,汽笛长鸣,雷公号在岳超龙的注视中缓缓离岸。
“小岳,你那堂哥真会来常德?”
船行在洞庭湖里,震动已比宁泰号小得多,米安平这么问岳胜麟。
“我爹说……岳钟琪一定会来的,为了向雍正,向满人证明他的忠诚,他一定会找上我爹!”
想着自己那位在满清唯一以汉人之身得授大将军的堂哥,岳胜麟的语气颇为复杂,既有愤恨,又有不解。
“太好了,咱们的炮终于能一展身手了!”
米安平欣慰地道,让岳胜麟很是讶异,难道还不止这船是撒手锏?
岳胜麟也是黄埔出身,知道这船的优点,不要帆桨,不耗人力,但用来作战,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优势。可听米安平这么一说,难道这船上装的炮也不一般?
这条船改自平底沙船,吃水浅,船身比沙船窄了一些,干舷高一些。船身前后,一高一矮,各有两处被帆布严严遮蔽,连在武陵停靠时都没揭开。
“等着看吧,这船可是满身宝贝,真打起来了,你们的任务就是别让鞑子兵登船,其他的事全交给我们。”
米安平神神秘秘地说着,岳胜麟依旧一头雾水。
“那是什么船?”
第三天,洞庭湖北,湖面两端,一条喷吐着黑烟的船影和一个扬帆急进的船队迎头而进。
船队里,号旗高挂的座舟上,武昌镇水师总兵德林举着望远镜,观察着那艘怪船,一头雾水。
“南蛮的报纸上说过,好像是什么机关船,装着什么争气机,可以无风自走,烧的是煤。”
德林所率这二十多条快船是船团先锋,负责清路开道,但凡遇到英华船只,都得赶尽杀绝,以防走漏消息。听部下这么一说,德林满脸鄙夷。
“争气机?扯蛋呢,没帆没撸没桨就能走?别做梦了,醒醒吧……”
他指向极远处的模糊船影,姿态非常笃定。
“那不过是大号的快蛟船而已,船里保准有几十号人在踏桨轮呢。”
接下来的话更像是在宣告一件事实,必定会兑现的事实。
“把那船劫下来!这湖,这江,可是咱们的地盘!”
德林一声令下,四条快哨船脱离了船队,荡撸急进,朝着那条怪船截去。
“生意上门喽!大伙开工!”
雷公号上,尽管早有所料,可见到这支船队,岳胜麟依旧紧张万分,岳钟琪还真奔常德而来了!
他正想找米安平商量,现在清兵动向已经确认,雷公号就该马上撤退,回报岳超龙。
却没想米安平一声招呼,船上那些技师们轰然响应,自顾自地忙碌起来。
帆布掀开,四门同样怪模怪样的火炮顿时现身,船头船尾各一门,烟囱左右高起的一层甲板上也前后各一门。炮管长长的,炮尾还多出上下各一根短粗管子。还有一面铁盾遮护住火炮左右,将炮手们的身体罩住。
“多好的目标啊……”
看着正在接近的船影,米安平笑得格外开心,连岳胜麟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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