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看到了道十的太极旗”道士怎么也跑这来了?”,
澳门南湾,幢幢帆影间,一艘海鳌级战船挂着舰队总领旗。舵台上,伏波军右营指挥使白正理放下双筒望远镜,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看错了什么。
“笨蛋,那是天主旗,不知道是老神棍还是小神棍跑来凑热闹了。”
南洋舰队哥总领,香港分队统领胡汉山懒懒地玉斥着白正理,然后打了个呵欠。
“收拾家当,明天就回香港基地。。”
白正理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胡老大,我可是给兄弟们打足了气,说这是一场恶战,怎么就要回去了?”
胡汉山鄙夷道:“先不说你的伏波军,就说海面上这八艘海鳌船,十艘海鲤船。大小炮两百门,是用来整治那帮澳门洋人的么?真要打,直接拉来哪怕是神武军的两个营,澳门还能活下一只耗子?咱扪这只是施压,展示军威,顺带演练封冇锁海域的章法!”,
他朝南面妻努下巴:“咱们可不是真正话事的,各路神仙都在朝这里赶呢。”
白正理朝南面看去,一条挂着硬帆的海鲤船破浪而来。得益于萧胜的提议,把遏罗造船厂的海鲤船技术搬了回来,如今福建广东都能造这船。虽然没软帆船跑得快,但速度还是远超一般福船,再有首尾斜帆,操控性也强上一筹,在沿海官府、海关和商贾里广为流行。
这艘硬帆海鲤船的高桅上挂着大红白纹团龙国旗:跟上红下蓝,双龙出水的海军旗不同这是官府旗,再看大旗后跟着的一串角旗,白正理读出了来人的身份:枢密院海务司南曹主事。他沮丧地叹气,心想还真是没得打了,来人还算得上是他扪南洋舰队的上司。
枢密院海务司管的是海防事现在分东曹和南曹主要工作是协调海军、卫军下属的海巡以及沿海县府各方资源保障海域安全。东曹管福建和台湾一段,南曹管南洋一段。虽然不是直接指挥南洋舰队,可一般事务用不用他扪海军,南曹却有很大的发言权。
接着白正理纳闷了:“澳门又不是南洋,怎么南曹也跑来插一手?”
胡汉山又朝北面努努下巴:“估计跟那些家伙有关。”
北面正有好几艘海船泊着,看船型和旗帜,都是不列颠人、法兰西人,甚至西班牙人的商船。白正理恍然,澳门这事牵扯着整个南洋的洋人枢密院自然要来观察形势。
白正理瘪嘴道:“又是一个搭车的,就跟天主教那帮神棍一样。。”
他这话就像个信号,没过多久,枢密院军情司、海关、中书省工商总署、尚书省刑部、户部的人接距而至,甚至中廷禁卫署的人都出现了。这些官员都爬上了胡汉山的旗舰,济济一堂,相互攀误着,让胡汉山和白正理郁闷不已那种自家就是来打酱油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最后来的是琼州知府冯静尧,以四品之尊成为这个“观察团”的魁首,不止是官衔高,此人还兼着枢密院塞防司郎中的职衔。
这个刚从昌江知县提拔起来的新贵一身职务很是怪异。英华现在没什么塞防,而琼州孤悬海外又怎么去管塞防?不了解底细的人都认为,这个塞防司郎中就是个虚衔,可胡汉山却知道这事的底细。这涉及一桩绝大机密,不久前才由皇帝陛下发下绝密谕令,胡汉山还是受令之人里职衔最低的一个。此次带着香港分队,借澳门之事演练海域封冇锁,也是为将来执行这道谕令做准备。
见到了冯静尧,胡汉山终于忍不住问:“冯知府,难道这事跟那事还有关联?”
冯静尧默契地一笑,将胡汉山拉倒了偏僻之处,低声道:“怎么没关联?陛下登基,百业待兴,就先得作一番大扫除,扫帚拖布一齐上,总得算清楚南洋这片山林里藏着的虎豹蛇虫,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他指了指远处的陆地:“澳门是头一个,澳门地方虽然是咱扪的,可人都是洋人,怎么处置这些洋人,整个南洋都在看。陛下说了,就得在澳门立下咱扪英华行事的现矩,让各方势力都看明白。”
胡汉山皱眉道:“现矩,南洋还能有什么现矩?”
他有力地挥着拳头:“谁船大、船多、炮多,也就是谁的拳头大,就得听谁的话!”
再有些不悦地看向冯静尧:“老冯,你也是禁卫署出来的,管着好几万旗人劳工,来回杀了好几拨,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难道你也要学朝中那些腐儒,要对洋人讲什么仁义道冇德?”
冯静尧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不是讲什么仁义道冇德,是讲理。光知道用拳头,那是莽汉。你只用拳头不讲理,一时打服了人家,人家靠着理纠合在一起,那就是无尽的麻烦。”
胡汉山脸肉继续扭曲:“理?理不也是打出来的么?哦,我明白了,你是想用洋人的理,跟他们拼口舌功夫?那些个法啊、约啊、惯例啊,能不绕死咱扪?。”
冯静尧叹气:“你这脑子,除了拳头就是拳头了?一手拳头一手理。先用拳头打倒他,再跟他讲理:让他觉得真是自己的错。或者是先讲理,他听不进去,再用拳头打倒他,逼着他学会咱们的“理,……。”
胡汉山捏着下巴,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冯静尧接着道:“难道咱们华夏人只会用拳头?不,咱们不是更擅长…”,教化,么?咱们对上洋人,不仅拳头要大,舌头还要比他们更灵!他们玩的那一套理,咱们要玩得更转!洋人那一套理我大略看过,咱们老祖宗在春秋战国时就开始玩了!”
胡汉山眨着眼睛心说为什么从古系今”武人就斗不过文人?这就是差距......
神色顿时转缓,胡汉山问:“那老冯你是来玩这一套的么?”
冯静尧摇头:“我更多是看那些不到颠人、法兰西人、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的反应,等会你以安抚那些洋人船主的名义,把他们都拉过来。
澳门这事实际出手的该是小谢他刚从工商总署调出来……”
胡汉山抽了口凉气:“小谢……”,
看向澳门胡汉山低低自语道:“赶紧向你扪的主祈祷吧。”
当一今年轻人顶着特使头衔走进澳门总督府,展开一张人畜无害,还带着点腼腆的笑脸时,澳门总督马玉在心中祷告说,主听到了我扪这些卑微仆人的心声,施展出了无所不能的大能,让那位皇帝陛下派来了这么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小子。
那年轻人依旧拘谨地笑着:“在下谢承泽,叫我小谢就好了,我的身份?哦我就是个……商人,对,商人,奉皇帝陛下之令,来向总督递交最后通蝶。”
商人?怕是还没满师的学徒吧?
马玉根本不信,这年轻人是广东卫司使周宁护送进来的,身份定然尊贵,这话估计去”,…索贿的暗示?
马玉心中更有了底气之前虽然断然拒绝了香山知县递交的设区通告,但他也不是坐以待毙。一面派出欧礼旺直接找那位皇帝陛下陈情一面启动澳门人已经习以为常的流程:行贿。可找了香山知县、应天知府,乃至通门路到尚书省左仆射李朱绶:都毫无结果。
现在英华封了海陆交通还断绝了水粮,求得葡印果阿总督的斡旋已经来不及了马玉作好了聚集“自卫队”冲破阻拦的准备。他和大多数澳门人一样,都不相信那位登基不久的皇帝陛下,敢把他们困死。即便是在明清两代,官府对他扪也都是明里压,暗里伸手,绝不愿多事,上万澳人要死在这里,别说母国葡萄牙绝不会坐视,整个南洋的欧洲人都要团结起来,跟那位皇帝陛下为敌,没人有这个胆子!
马玉滔滔不绝,朝谢承泽砸过去一大堆道理。首先呢,澳门葡人承认,这地方是中冇国的。但澳门葡人在这里定居都快两百年了。万历元年,澳门葡人跟明国就立下了租约,万历四十二年,获得了明国正式的居留认可,其间的万历十一年,两广总督陈瑞默允许澳门葡人自设“夷目。”内部事务自治。天启三年,葡萄牙国王委任马士加路也为首任总督,明国也是予以认可了的,这就是说,一百年前,这地方的治务,就已经有了制度,那就是葡人自治。这是历史传承,是中冇国和葡萄牙两方的神圣约定,是不容侵犯的。
如今英华代替清国,在广东行使着中冇国的绕治权:我们葡人也是由衷地表示拥戴,在皇帝陛下还未登基之前,我们澳门葡人就已经跟皇帝陛下凝结出了深厚的友谊。很早的时候,我就派出了特使,向那时还只是天王的陛下传达了我扪澳门葡人的效忠之心,但很遗憾,不知为何,我扪的努力并没有转达给皇帝陛下。
如今陛下登基,我们澳门葡人也期待着为陛下的国家贡献更大的力量,但为什么等来的却是神圣之约的破坏?拆掉我们澳门葡人的自治,陛下又该怎样管理这片土地,还有这片土地上,数万说着拉丁语,信奉我主耶和华的葡萄牙人呢?
所以,不管是从神圣的习惯法出发,还是从现实需要出发,我扪澳门葡人的自治合情合理,找不出任何理由要破坏,我们相信,“。
马玉充分发扬着他的演说才能,他这个贵族旁支:自小也是经商出家,即便是汉语不怎么流利,却也懂得用有限的词汇,发挥出最大的感染力。
“我扪相信,一定是有奸邪小人,在皇帝陛下耳朵边使坏!西班牙人、荷兰人,对中冇国从来都没有好心思,对中冇国犯下了诸多罪行!特别是荷兰人,前不久不是还跟清国人合作吗?我扪葡萄牙人在中冇国从来都奉公守法,是中冇国的好朋友,是皇帝陛下的好臣民……”,
马玉一边说,那个小谢一边点头,直到马玉说完,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口茶,他才笑着开口。
“听总督这么说,你们葡人自治,确实也是必要的“…”,
马玉连连点头,自己这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是见效了。
小谢接着道:“作为皇帝陛下选派的全权特使,我给出这样一个方案,相信大家能两全其美。
马玉期待地瞪大了眼睛,就听小谢吐出了一大堆话,差点将他当场砸晕:“既然你们葡人要自治:那就从我们的国土离开。马尼拉、果阿,甚至是回葡萄牙,要去哪里随你们。如果没船的话,我还可以说动我扪国内的海船,以极为优惠的价格,送你扪到达目的地,我们的海军战船还能给予友情护鬼”,…”
“至于你们在澳门的产业,我们中冇国人是讲理的:绝不会平白夺走,而是出钱买下。当然,只是你扪的房子,土地么,如总督阁下所说,这是我扪的国土,不是吗?”
海面旗舰上,白正理瞪大眼睛,问着胡汉山:“小谢!?那个以前青田公司商关部的小谢?一张嘴从广东说到江南,再从江南说到北京,人称“谢八尺”说他舌头就有八尺长的小谢!?”
胡汉山点头:“那老冯说得那么热闹,其实什么理,就是商人的理!如果洋人的理就是商人的理,那就看到底谁怕谁了,嘿嘿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