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葛尔弼、胡期恒、李卫几人并没有直入正题,反而拉起家常来,扯了好一阵,戈什哈将一个中年军将引入了后堂。
‘这位就是岳……”
见这位军将身材魁梧,气质沉凝,噶尔弼暗道此人真有大将之风。
胡期恒引见道:“岳超龙,昔日四川提督岳升龙之弟,刚转调四川督标中军副将岳钟琪的叔叔。”
此人是急急赶来,一身尘土,靴上还套着马刺,随着叩拜的动作喀喇作响:‘标下镇竿前营都司岳超龙向诸位上官见礼!但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噶尔弼笑着抬手虚扶:‘年羹尧对你们岳家可真是青睐有加,调走一个侄子,又调来一个叔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胡期恒跟李卫对视一眼,心说年羹尧确实做得太显眼了,人都离了湖南,留下胡期恒一个文官不说,还从四川把这岳超龙调来插一脚,竟是将湖南当作自家地盘。
不过年羹尧是四阿哥慎嫡系,在处置李肆这事上,旗又要跟领了大将军印的祯同心协力,自然要透过年羹尧全力支持祯,噶尔弼这话,不仅无讥讽之意,反倒有感激之心,就是靠着年羹尧在湖南的一番布置,他才觉得此次行事格外顺当。
岳超龙早习惯了别人见到他就提哥哥和侄子的境遇,他刚从四川调到湖南,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召来长沙正一肚子疑惑。
大将军遣噶尔弼来湖南,听说只是筹办粮秣,其实也就是打秋风。湖南离西北八杆子打不着就算要用兵西藏,湖南也隔着一个四川,筹措一些粮米支持足矣,没必要派来亲信主事。
原本岳超龙还当是十四皇子手太长,可这噶尔弼把自己急召而来,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了。
‘,岳都司,从今天起,你就是大将军帐下之将了。我噶尔弼要带着你,还有在座诸位,为大将军平定两面之敌扫出一条宽敞通途!”
噶尔弼的话听在岳超龙耳里,还是云雾缭绕,李卫朝他深不可测地一笑。
‘,在大将军未抵行辕前,咱们遮于影下,便利行事。”
话音落下,以噶尔弼为核心李卫、胡期恒、岳超龙分掌军政的湖南‘,四人帮“便正式成立。噶尔弼受康熙信任,遣其辅佐祯,李卫是镇心腹,胡期恒和岳超龙则是年羹尧得力干将,这个四人帮,背后是康熙、旗、祯以及李光地等人同时着落在南面之乱上的心力。
湖广总督满圣治政垂点在湖北湖南去年才改制,年羹尧兜了一圈,雷厉风行地定下一套规制,新来的巡抚叶九思浮在上面,难以插手。湖南四人帮把控军政骨底毫无阻碍,一股浓烈的阴谋气息从巡抚衙门后堂升起渐渐散向整个湖南。
噶尔弼道:“大将军定下的湖南之策,最上面是皇上的决心,之下是大学士李光地的谋划哼大将军亲为后手,咱们就是前锋。今日西北乱起,那李肆也觉有机可乘,正朝广西进兵愚蠢!咱们就从湖南,给他腰眼上狠狠来一刀!”
李卫道:‘小弟来往南北也掌了一股他人难察之力,自湖南直插他前腰的时候,小弟还要顺手给他后腰来上一刀。”
胡期恒道:“皇上严令督抚不得直掌州县民勇,可下官只是道员,年大人此前嘱咐下官协调州县民勇,只要能得大将军以钱粮周护,十万不敢言,三万民勇,当月可聚。”
岳超龙道:“既是民勇,可再不受朝廷经制所限,全用上自来火镜!”
胡期恒点头:‘州县铁匠都在自造快统,供民勇所用,下官得年大人交代,不仅没有问责,反在暗中促成其事。”
噶尔弼哈哈笑了:“咱们这是四人三刀,李肆完蛋了!”
李卫心细,提醒着众人:‘这三刀都得藏于暗处,否则难以显效。胡道台治下州县,凡与民勇军务有关之事,再不能报巡抚衙门。我等所议,但凡不必借用湖南巡抚衙门之事,也都再不过官面……”
噶尔弼竖起大拇指,赞李卫想得周全,他们这四人帮所谋划之事,人来自胡期恒治下的民勇,财虽然来自湖南本地,却顶着支援大将军军需的名义,面上看不出是专用于湖南,这两面已经遮护严密,李卫再从决策上掩盖,他们这四人帮就是独立于湖南的一套班子,湖南本地官员都难知内里,南面的李肆更该是一头雾水,不知自己面对的是何等敌人。
密议结束后,李卫出了巡抚衙门,一个汉子迎了上来,李卫认得,这是长沙知府身边的奔走。
‘,李大人,您总不成还要回驿馆吧,之前您的居处还一直空着。知府大人知得您来,刻意交代收拾停当,还遣了仆役侯着,就等您入住呢。”
李卫微微一笑,他乓等着长沙府的人呢。早前年羹尧杀了长沙知府王宾,新任知府是旗门人沈竹的哥哥沈寄。这湖南由年羹尧经手,已快走旗的地盘,不仅行事顺当,待遇也舒心。
只是……”如今十四阿哥祯得了大将军位,四阿哥旗的前路到底在哪呢?
坐上轿子,李卫的心思跟着轿子一同沉下,接着又被轿夫抬了起来,
这事是天心所定,与他这凡人何干?他就一心跟定了给他富贵前途的旗,好好解决南面李肆那个宿命之敌。
‘与巡抚衙门交代,若是有自称姓周、甘之人来投我,让他们到长沙府衙等候。”
掀开轿帘,李卫对自己的随从交代道。
广州天王府,李肆只觉后背发冷,而这冷风来自北方,心中还在想,女人直觉果然灵验,现在他一想起湖南,也觉得心底发慌。
这并非凭空而感,清廷已经定策西北,英华也定策广西云贵,但湖南当面的动向并非再不关心,例常的情报工作还在进行。关苞所注意到的火枪零件走私加剧的情况,除了加大广东铁坊的监管力度,李肆也随口吩咐了于汉翼一声,让他借着稽查广东铁坊违禁之事,摸摸湖南下家的情况。
这事再容易不过,于汉翼透过在关卡被抓到的走私贩子,掺入内线,跑了一趟生意就挖到了消息,李肆正是被这消息吓了一跳。
湖南的郴州永州衡州几府加上桂阳直隶州,治下州县正大组民勇,大造火枪,没错,是火枪而不是鸟枪。但他们没有好铁,也难造结构复杂,材质要求高的炫发机,就想方设法从广东搞。
英华大力发展工商,境内贸易自由,对外却有严格管制。熟铁没有管制,粗钢、军械成品和相关零件却在管制之列。可之前迫于严峻形势,李肆推动全省铁坊大造枪管,炫发机等零件也大规模分包,蛙发枪技术在广东已经相当成熟,管控再严格,也无法完全禁绝外流。
对此李肆早有心理准备,但这外流如此密集地集中于湖南一地,如果说年羹尧还在湖南倒还罢了,可他分明已经走了。而英华对湖南一直没有施加什么压力,当面州县民间掀起的这一番军备热潮,让他很是看不懂。
于汉翼也看不懂,所以不等李肆下令,他就求助尚俊,想搞明白这般动向的内因。尚俊从湖南宜章县衙的文房内线下手,一路上溯,最后发现这几府的民勇军备热潮,背后是衡永绑桂分巡兵备道胡期恒在暗自推动,而这胡期恒之前是年羹尧的幕僚,年羹尧转任四川总督后,胡期恒还留在湖南。
‘胡期恒……”
李肆只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记不起这家伙做了什么大事,对这家伙的居心也不怎么看得透口他一个道员,总不成想效仿,不,该是开满清先例,拉起后世的湘勇来讨伐他李肆吧?湘勇之所以能成军,一是有清廷授命,认可其地位,一是自筹钱粮,光靠一个道员,几府之地,可跨不过这两道门槛。
不过想到目前自家的形势,李肆就背上发凉了。羽林军已过广西平乐,正攻阳朔。
龙镂军出广东,张汉皖撒起欢来,半月就冲到了思恩府城下,眼下该正在炮轰府城,如果顺利的话,该会转而南进,要光复南宁府。
广西绿营的机动兵力在梧州之战里伤亡殆尽,原本坚韧不折的民心也被打断了脊梁,羽林军和龙攘军的进军说不上一泻千里,却还算顺畅,离广东是越来越远。
在福建当面,施世膘已经坐镇泉州,正梳理殷特布汇聚起来的数万绿营,为了消除这股敌军,萧胜统合海军和鹰扬军,提出了一桩方案,也是以攻代守,一旦方案执行,局势打乱,再难回守腹地。
如果湖南方向真有了大动,李肆就太被动了,担心之余,李肆召集三大情报头目,亲自部署,要搞清楚湖南到底藏着什么恶物。胡期恒这个名字不熟悉,但这个名字就像一根藤,总让他觉得后面还挂着更熟悉的人名。
李肆心思一动,情报部门也马上动了起来,四月中,另外几个名字就进到李肆耳里。
‘李卫!”
最先让李肆皱眉的就是这个名字,尚俊透过埋在长沙府衙的内线,先就摸到了李卫重返湖南的消息,此时离李卫住进他在长沙城的旧宅不过五六天时间。
‘噶尔弼!?”
接着李肆又被这个名字震动了,这家伙在几年后成了定西将军,承担从四川入藏平定策凌敦多布的重任,是康熙极为宠信之人。这么一个人,屈尊跑到湖南来筹办粮秣,挨打秋风的贪吝之行解释,实在有些牵强。
罗堂远的军情处也分心到了此事上,然后就发现了一桩异像。韶州当面是湖南永州镇标,这部分绿营早在韶州之战里就被打残了,总兵也被问责下狱,重建之事一直陷于朝堂和地方的扯皮中。可就在这几天,刚刚调入湘西镇竿镇的岳超龙,又被急调到永州镇,以前司之衔领永州镇标中营,目前是永州镇衔级最高的将官。
‘岳钟琪走了,他叔叔来了,有阴谋……”
自此湖南‘四人帮“在李肆眼前清晰呈现,也让李肆闻到了无比浓烈的阴谋气息。
‘这几个家伙,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李肆皱眉,感觉一场暗战已经拉开帷幕。
‘搞清此事不难,启封蚕茧就好。”
罗堂远开口了,他早有所准备。()本文字由爱过不走过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