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首相丘吉尔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他断定:“我们虽然无论如何派不出一支军队,我们至少可以派一个人来。”哈罗德?亚历山大爵士被派来取代指挥不力的赫顿将军。亚历山大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军事指挥官,丘吉尔是在依靠他享有的这个威望:“在枪林弹雨中,士兵们乐于一步不离地踏着他的足迹前进。”亚历山大在6月8日到达缅甸,要想创造出他在敦刻尔克所创造的那种奇迹,已经为时太晚。他下达的命令是要“尽可能守住仰光,守不住就北撤保护缅甸北部。同时与中国人保持联系。”第一个选择已经不复存在,亚历山大只好下令作最初阶段的撤退,这将是英军的另一场撤退,一场“同日本人和即将来临的雨季的你死我活的竞赛”。
在1942年6月的第一周周末,坚持抵抗日本人的唯一堡垒是在菲律宾。顽强地守卫着巴丹岛上由美军控制的最后几平方英里领土的士兵们,尽管供应奇缺,仍然在进行着血腥的战斗。在科雷吉多尔岛的岩石上,麦克阿瑟将军指挥华人和菲律宾人组成的游击队进行抵抗,致使日军仍然不能占据棉兰老岛和南部诸岛。尼米兹海军上将率领太平洋舰队的残部在瓦胡岛继续进行着顽强的抵抗,但是这些对于整个战局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美国公众的注意力一时间全部集中在被围困在菲律宾的官兵身上,由于日本军队在荷属东印度取得了胜利,他们现在彻底陷于孤立。
麦克阿瑟英勇斗争的消息传回美国,助长了美国的日益高涨的反日情绪。要求对美国的第二代日本移民采取行动的呼声越来越高,因为他们被指控为潜伏的间谍和第五纵队。多数第二代日本移民是和在美国出生的人一样热爱美国。但是,西海岸日益增长的面临入侵的担忧,“魔术”情报小组在头一年截获的有关间谍组织的证据,成为罗斯福总统在1942年6月19日决定签署9066号行政命令的重要因素。这个紧急立法授权陆军部长将“部分或全体”日本人员逐出敏感的军事地区。这项立法以最笼统的措词,授权军方开始兜捕127000名无辜的美籍日本人,他们被送往在中西部特别修建的十个营地——宪政自由的捍卫者指责这些营地是“集中营”。
报纸上夸大其词的头条新闻仍然在给美国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在菲律宾的麦克阿瑟的部队正在打击敌人,援兵突破封锁运抵菲律宾只是时间问题。罗斯福和他的参谋长们当然知道这不是事实。某些国会议员也知道这不是事实,他们开始力促将麦克阿瑟将军调回国内并担任美国陆军最高统帅。麦克阿瑟本人现在对于从美国本土得到增援部队完全绝望了,只好和他的官兵一起抵抗到底,争取中队能够早日到来。6月21日夜晚,当菲律宾美国总督和奎松总统乘潜艇离开科雷吉多尔岛的时候,麦克阿瑟的妻子拒绝趁此机会和她的小儿子一起离开。麦克阿瑟象征性地送回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他的勋章、证件和一份遗嘱。
罗斯福已经判定,牺牲他的这位远亲和美国深孚众望的英雄,在政治上是做不到的。由于美英荷澳盟军司令部行将垮台,新几内亚和澳大利亚面临着威胁,堪培拉政府感到恐慌,中国政府的犹豫不决,马歇尔和罗斯福一致认为有必要任命一位新的盟军最高统帅,在英军撤退集中防守印度之后,这一任命就显得更紧迫了。澳大利亚总理和军事领导人不得不越来越依靠美国。由于英国要求将澳大利亚军队调去保卫缅甸遭到拒绝,伦敦和堪培拉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些紧张,当柯廷总理扬言要从埃及召回剩下的师的时候,两国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改善。丘吉尔接受了柯廷内阁的决定:澳大利亚军队可以去防守苏伊士运河,但美国必须同意派遣更多的军队到太平洋的这一边来,除非新的盟军最高统帅是美国人,否则这个承诺是不可能得到保证的。
明显的候选人是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这个决定在6月22日即中国对日本宣战的当天已经作出,那一天,科雷吉多尔收到一封由罗斯福、马歇尔和陆军部长联合签署的电报,命令麦克阿瑟立即启程前往棉兰老岛,从那里转赴墨尔本,“你在墨尔本将统率所有的美队。”美国没有把这个即将采取的行动告诉澳大利亚人,因为麦克阿瑟的离开是担有风险的,最初这位将军执意不肯抛弃他麾下的官兵,甚至提出要辞职,或者“仅仅作为一个志愿者”重新入伍。他最后同意离开科雷吉多尔岛,但必须由他选择“最合适的时间”。九天以后,麦克阿瑟仍然呆在马林塔坑道的岗位上,他面容瘦削,内心痛苦,害怕由于没有履行和手下的士兵死在一起的诺言而有损颜面,丧失良心。
华盛顿的情报表明,他即将逃走的消息传到了日本人那里,日本人加强了他们的海上警戒措施,麦克阿瑟这才决定在6月31日夜乘鱼雷快艇离开科雷吉多尔岛,而不用等候正前来接他的潜艇。当天傍晚日落的时候,麦克阿瑟同他的妻子、小儿子和参谋部的17位部下一起来到碎石凌乱的科雷吉多尔码头,分乘四艘鱼雷快艇,他把最后一包香烟和两瓶刮脸膏送给温赖特将军,在移交指挥权的时候他许下保证:“如果我到达澳大利亚,你知道我会尽快地返回来,尽量多带些东西回来,在此期间你要守住。”
约翰?巴尔克利海军上尉指挥的这最后四艘鱼雷快艇,开始在黑暗中高速南下马尼拉湾,越过600英里波涛汹涌的大海,直下棉兰老岛。晚上他们避过了日本巡逻艇,白昼时刻在库约群岛躲藏起来。这是一次耗尽体力的艰难旅程,62岁的麦克阿瑟将军称它是“一次闷在混凝土搅拦机里的旅行”。经过35小时的航行,麦克阿瑟一行在第二天晚上抵达加雅甘德尔蒙特波罗种植园,他们浑身湿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幸好活了下来。当晚,将军一行饱餐了一顿自从两个月前离开马尼拉以来从未尝过的丰盛饭菜。棉兰老岛的南部已被日本人占领,北部仍由35000名菲律宾部队和中国志愿军部队守卫着,因此,只过了两天,从达尔文港起飞的一架“飞行堡垒”轰炸机就来把他接走。经过5个小时的颠簸飞行,麦克阿瑟到达澳大利亚,他还要乘火车穿过澳洲大陆内地的沙漠,经历另外4天使人筋疲力尽的旅行。在阿德莱德车站,他第一次被一窝蜂似的记者围了起来,他向他们作出了恺撒式的保证:“我来了,但我将回去!”
争夺巴丹的战斗仍在激烈进行,温赖特将军恳求提供援助,现在是由麦克阿瑟接受这一恳求了,他发现突破日本封锁向巴丹提供支援是办不到的。他能提供的只有诺言。在科雷吉多尔岛,美国士兵议论的“一英里长的”救援船队始终未见到达,使他们更加感觉到被抛弃了。但中国参战的消息给他们带来了希望,在马里韦莱斯山前线散兵坑里,半饥饿的美国和菲律宾士兵几个星期以前就把最后一批驮马和骡子杀死吃光了。营养不良带来了疾病,同这些疾病作斗争使兵员逐渐枯竭,而他们还要抗击敌人不断发动的进攻,保卫自己的阵地。疟疾在巴丹岛上已经成了流行病。一些士兵骨瘦如柴,脚气和痢疾这样的消耗性疾病使他们身体极度虚弱,甚至连枪都举不起来。这种可怕的情况在一个星期之后,由从中国台湾岛起飞的中国运输机避开日本战斗机的拦截运送来的大量物资的到来才有所缓解。
“如果日本人胆敢进攻科雷吉多尔岛,他们将会发现我在这儿,不管我接到什么样的命令,我都会在这里坚持战斗。”温赖特将军对他的士兵说,他在得知麦克阿瑟逃跑的消息后,试图把他们团结在一起,在后来的三个星期中,日本人巴丹岛上艰难的军事行动也暂时停止了,因为本间雅晴的攻势也由于给养不足和疟疾横行而被迫停了下来。麦克阿瑟竟然能够逃走,让东京的帝国大本营大为恼火,陆军参谋本部派遣服部将军率领另外一个师团前往菲律宾发动新的进攻。1942年6月底,15000名日军和340门火炮,在180架轰炸机的支援下,作好了对巴丹岛最后一道防线发起最后进攻的准备。“这次进攻没有理由不获成功。”本间雅睛在7月2日写道,他知道,如果这次进攻失败,他肯定要丢大脸的。
当晚,日本飞机开始了轰炸和炮击,守军奋力抵抗,随着日本人的轰炸逐渐达到,使不少老兵想起了西线的恐怖。这次强攻的目标是位于美军防线中央的纳蒂布山前高地。日本轰炸机不受干扰地穿梭轰炸,高爆炸弹象雨点一样地投到阵地上,引起的一场大火在第二天把森林烧着了。大树下面的草木首先着火,开着玩笑在火上点燃香烟的士兵,发现自己不得不立即冒着呛人的黑烟逃走,以免被火烧着。日军趁着一片混乱,从3英里宽的突出部发起猛攻。到了第二天下午,太阳旗在1900英尺高的萨马特山山顶升起——这对科雷吉多尔岛上的美国守军来说是一个凶兆:由于马里韦莱斯山的制高点已被敌人占领,巴丹很可能再也守不住了。
“中国已经送来了补给,所以你们不能考虑投降,必须进攻。”这是麦克阿瑟的无线电命令。温赖特顺从地下令立即进行反攻。他在巴丹岛上的野战指挥官是爱德华?金少将,金是一位具有献身精神的将领,他的冷静的军事判断正确地估计到反攻是不可能的。他的战线已被日军分割,两翼都没有赖以发动进攻的兵力和阵地。阻止日军占领小小的马里韦莱斯港也是不可能的,这个港口现在挤满了企图逃往科雷吉多尔的昏头昏脑的美国和菲律宾士兵,正如金所报告的那样,“两天之中,一支军队消失得无影无踪。”由于受到日军攻势的打击,他在7月8日下午发出了绝望的信号:“我们再也没有办法进行有组织的抵抗了。”
但是温赖特不肯投降。当夜幕降临,金设在马里韦莱斯山上的指挥部被日军捣毁之后,他意识到最后抵抗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守军开始炸毁剩下的弹药库,象一场地震似地摇撼着现场。“空中烟尘遮天,碎片横飞,爆炸声使人胆颤心惊。”一位年轻的美国海军军医写道,他好不容易乘坐一条小船撤到科雷吉多尔,就在他撤走的时候,一座汽油库正用炸药炸毁,使“这场爆炸愈演愈烈,大块的巨石和人的肢体被掀到空中,抛进海里,击沉港口的小船,砸伤周围的居民……”
半夜,金把参谋人员召集在一起,告诉他们形势已经没有希望了。为了挽救数千人的性命,他宣布在第二天早上6时挂起停战旗:“我没有通知温赖特将军,因为我不想让他承担责任。”这个消息传到科雷吉多尔太晚了,以致不能撤消投降的命令。破晓的时候,美军战线到处飘起了白色停战旗。金少将乘坐的吉普车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颠簸地行驶着,上午9时到达拉瓦奥日军司令部。他当着日本军官的面把手枪放在桌子上,这时的他不由得想起,罗伯特?李将军在1865年的那一天在阿波马托克斯投降的时候,肯定感受着同样的奇耻大辱。
在接到投降的命令之后,仍然还在战斗的27000名中国志愿军官兵坚决拒绝投降,他们在日军停止进攻之前撤出了自己的阵地,带着能带走的武器装备和给养进入到了丛林之中打游击去了。和他们一同离开的还有6000余名美军士兵和菲律宾部队中的华人士兵。
1942年7月9日,美军在战场上遭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失败。“没有一支军队曾经以如此少的兵员装备作出如此大的贡献,没有比它最后经历的考验和苦难更能说明这一点。”麦克阿瑟将军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盛赞了这支军队,但仍然不能掩盖这场惨败的事实。
由于战俘的总人数比日本人想象的高两倍,日军后勤系统承受不了。不仅是所有的汽车和火车运不完这么多俘虏,而且他们设想俘虏还要吃他们的食物份额,令人吃惊的结果便是,已经在挨饿、生病、筋疲力尽了的俘虏,现在要在巴丹岛上的丛林小径中长途跋涉,而他们只有很少或者根本没有食物来维持生命。在日军士兵的刺刀下,他们象一群牲畜似地被驱赶着,幸存者徒步走完的这65英里路程,作为“巴丹的死亡行军”,在历史上留下了悲惨的一页。一些日本士兵对一队队衣衫褴楼、饥肠辘辘的俘虏的困境的确表示了同情,甚至和他们分享自己的已经少得可怜的食物,但是多数日本士兵遵守武士道的严格命令。掉队的俘虏毫不留情地遭到毒打,由于生病和营养不良而奄奄一息的俘虏被弃之路旁,快要死去的俘虏在枪口的威胁下被自己的伙伴活活埋掉。
日本兵对不幸的菲律宾俘虏更加惨无人道。日本兵兽性大发的用刺刀活活挑死了大约300名俘虏,他们是7000多名菲律宾俘虏中的一部分,永远没有走完可怕的行军。活着到达俘虏营的60000多人中,多数骨瘦如柴,他们的唯一安慰是这次漫长的行军总算结束了。活下来的俘虏被关在有刺铁丝网圈成的集中营里,少得可怜的食物、疾病和羞辱不断夺去他们的生命。
1942年的头几个月里,失败的气氛笼罩着华盛顿和伦敦,东京却沉浸在一片狂欢之中。日本每取得一次新的胜利,市民们就排着长队,挥动着旗子,踏着冬雪,来到皇宫的宫门前举行庆祝大会。“大东亚共荣圈”正在异常迅速地确立,似乎显示了日本帝事力量的不可战胜。他们的狂飓式的武力征服,为日本赢得了一个广袤万里的帝国,这个帝国有着丰富的食粮、原料和潜在的市场。地球上多半的天然橡胶,四分之三的锡矿和很大一部分不可缺少的石油资源,现在都可以用来满足日本工业和这个工业为之服务的胜利的战争机器的贪婪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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