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安娜斯塔西娅看着孙晨钧问道。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领章,似乎从丈夫威武的军服上感受到了力量和信心。
“大不了我带几个人去一趟,把岳丈大人劫回来好了。”孙晨钧笑了笑,逗了她一句。
“你千万别……”安娜斯塔西娅听了他的话不由得吓了一跳,立刻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
对她来说,现在他是她的唯一依靠。
不过,从他的这句话里,她也知道,想要让中国使用包括军队在内的强力手段救回父母和姐弟的希望,应该是很渺茫的。不然的话,丈夫也不会说这样为了自己而拼命的话了。
“父亲为了避免引起俄国新政府猜疑中国有什么政治目的,没有直接的要求俄国新政府将岳丈他们送到中国来,而是委婉的提出来请岳丈过来探望你,”孙晨钧说道,“这样做要比直接的要求好得多,也更有成功的希望。”
“我明白,”安娜斯塔西娅点了点头,拭去了脸上的泪水,“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听说你的父皇向俄国政府提出来去英国避难,如果我们能促成这件事。也等于间接保全了他们的生命,”孙晨钧说道,“只要离开俄国,他们就安全了。”
“我母亲曾经和我说过,我们的朋友告诉过我们,他死后三个月,会有可怕的灾难降临到我家,现在,这个预言果真实现了。”安娜斯塔西娅象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间打了个冷战,脸上现出了一丝恐惧之色。
“那个‘家伙’有二十八点五厘米长的神棍的话也能信?”孙晨钧不以为然的说道。
“什么有二十八点五厘米长?‘神棍’又是什么?”安娜斯塔西娅有些惊奇的问道,孙晨钧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妻子面前说漏了嘴,他努力的控制住了开始趋于狂笑产生的痉挛的自己的面部肌肉,把话题岔了开去。
“只要俄国的暴能到此为止,你父皇和母后就不会有危险,”孙晨钧想起了自己在海岛上那“一夜”中伊娜婷珠告诉自己她看到的画面当中并没有关于沙皇一家的情景,满有把握地安慰妻子道,“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孙晨钧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就是以阿伊努圣女的能力,也并不是什么都能够看见的。
俄国的暴,也并没有象孙晨钧说的那样“到此为止”,而是通向了一条无比血腥的道路。
在一般人看来,俄国“二月”堪称一场“和平”的权力交接,也是一场由各阶层民众和广大爱国士兵完全自发的,完成了俄国由封建王朝向共和国的过渡,但令一些俄国史学家感到扼腕叹息的是。俄国临时政府的领导者们不能维持和扩大他们手中的权力,不能将俄罗斯纳入新的秩序轨道,而更加不幸的是,他们的努力还在不断地受到各种其它的势力的干扰乃至破坏,而他们自己却可悲的根本没有认清这个事实,对这些潜在的威胁也没有觉察,俄罗斯由此丧失了一个“和平转轨”的良机,这个不幸的国家接着堕入到了比第一次世界大战更为惨烈的灾祸之中。
在罗曼诺夫王朝的统治结束之后,结束了贵族政治并取而代之的俄国临时政府无法控制和结束战争初期就开始的政治和经济动荡,俄国新政权从一开始就运转不利,因为此时整个俄国就象1790年的法国那样,已经深深的沉浸于“成功”带来的狂欢和快乐之中。效法1905年新成立的工农兵代表苏维埃以“第二政权”的姿态向全国发号施令,在“二月”的一片欢呼声中,这个第二政权仓促的颁布了《一号法令》,成为了俄罗斯新一轮灾难的开始。
这个“一号法令”规定:俄队的所有武器应该由士兵委员会掌管,军官的决定只有在和苏维埃的决定不抵触的时候才能生效。这个法令可以说是造成俄队陷入彻底崩溃状态的最有效的措施,在这个法令下,俄队的正常管理和指挥系统被完全破坏,成千上万的俄国士兵开始逃亡,俄国海陆军开始迅速瓦解。
“……俄陆军对奥国的攻势已经全线停止,并演变成了溃逃。俄军士兵枪杀军官,不理会任何作战命令。俄海军主力波罗的海舰队在欧战开始时即有拒绝服从命令和哗变等事,自今年起,暴动更为频繁,2月时其主要基地赫尔辛基和喀琅施塔得先后发生兵变,俄波罗的海舰队司令涅佩宁中将被水兵所杀,时至今日,已有数百名军官被害,有被押入树林枪杀者,陈尸数日不准收殓,有被捆上巨石沉入海中者,甚至有被残酷肢解车裂分尸者,凡此种种,极尽惨毒,而俄国新政府对此束手无策,根本无法制止。”军情处总长陈志坚对孙纲报告道,“俄黑海舰队的情况能稍好一些,因其舰队司令高尔察克管带有方,黑海舰队目前仍保持有一定战力。”
听到了高尔察克这个名字,孙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自从咱们卖给土耳其的‘龙权’号受重伤不能出战后,黑海的局势就颠倒过来了,”孙纲说道,“这位高尔察克中将曾经同咱们交过手,此人据说是马卡洛夫的得意弟子,水雷战很有一套。”
“是,自从此人上任后,黑海舰队一直频繁出动,与土耳其海军交战多次,据闻俄军欲海陆联合攻击土耳其之博斯普鲁斯海峡。就是此人的主意,”陈志坚说道,“我们设法将情报通知到了德国和土耳其方面,德国人说他的这个计划可行性很高,而且极具威胁,如果不是因为俄国大变骤起,弄不好就能成功了。不过,以现在俄国的局势发展来看,他恐怕是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连海军都乱成了这样,俄国已经完了。”孙纲说道,“乌里扬诺夫居然这么快就能回到俄国,还真是神速,这布尔什维克的办事效率还真是够高的啊。”
“执政这回可说错了,不是布尔什维克的办事效率高,而是德国人的办事效率高。”陈志坚笑着说道。
“德国人办事效率高?”孙纲听了陈志坚的话不由得微微一愣。
在后世那些充满了各色光环和溢美之词的教科书中,可是并没有类似这样的内容的。
在此之前,孙纲已经得知了德国政府可能在同俄国党人暗中联系的事,但却没有料到他们之间的合作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达到这样一个高度。
“德国人走了一着妙棋,对我们来说很有启发。”陈志坚说道,“德国人将这位领袖送回俄国的行动,抵得上百万大军的一次进攻。从这一点来说,德国的威廉皇帝和他的参谋长要比俄国新政府的领导人高明得多。”
听了陈志坚的报告,孙纲才知道。历史的真相,远非他这个穿越者以前想的那么简单。
在俄国临时政府成立之后,新政权的领导者们也认为俄国已经打得筋疲力尽,无力将战争继续下去,而协约国集团担心俄国的退出战争会让德国人将东线的军队调往西线,因此狠心的通知俄国:不打仗,就不支援!尤其是法国坚持要求俄国从东线继续发动进攻,因为此时法国士兵的厌战情绪已经达到了顶点,法国政府为士兵们的反抗所震惊,担心并有充分的理由认为法国再遭到进攻就将失败。因此万般无奈之下,俄国临时政府决定继续向协约国履行战争和不单独媾和的义务。但布尔什维克提出的“和平、土地、面包”的口号,赢得了早已对这场战争厌恶之极的俄国民众的日益支持,此时流寓瑞士的布尔什维克领袖乌里扬诺夫还提出了更为激进的口号,那就是“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让本国政府在战争中失败,并激发敌国的被压迫阶级共同,以推进世界范围内的”。这两个口号在一经提出的时候,曾经遭到了布尔什维克内部一些主要领导人的反对,但让所有的俄国者都想象不到的是,对乌里扬诺夫提出来的这两个新口号感兴趣的并不是在前线作战的俄国士兵和国内失去土地的农民,而是德国皇帝威廉二世和他的总参谋长鲁登道夫将军。
就在3月,经瑞士党人弗里茨.普拉滕牵线,布尔什维克与德国情报机构建立了联系。不久威廉二世以“以乌里扬诺夫为首的40余名布尔什维克党人对德国有极大的利用价值,应该接受他们请求帮助的申请”为由,正式批准了由德国外交部与总参谋部共同制订的“托尔计划”,向俄国党人提供4000万金马克的资助。在4月9日,乌里扬诺夫等30余名流亡瑞士的俄国党人在苏黎世登上了德国专列,这趟“密封列车”在经过德国的时候,沿途的车站和关卡奉命不对这辆专列做任何的检查,并不允许任何人下车。在德国人的帮助下,俄国党的领袖们先乘火车,后经海路及中立国的铁路回到了俄国。
为了让俄国出现内乱退出战争,除了继续要求东线德军坚守防线外,鲁登道夫命令德军停止了在东线的一切军事行动,他高兴地注意着因乌里扬诺夫和布尔什维克的另外一位重要领袖托洛茨基的到来而开始在内部出现巨大裂痕的俄国。
听了陈志坚的讲述,孙纲明白,德国人的这种“非正式停战”所能起到的巨大作用正在一点一点的显现出来。
“俄国人对于我邀请俄皇来我国‘探亲’的提议始终不予答复,也许他们对我们的这个邀请起了疑心,”孙纲说道,“你认为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俄国新政权刚刚成立未久,以前又同我国发生过战争,他们可能担心我国借机要挟,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表现,”陈志坚说道,“听说俄皇希望全家移居英国,俄国政府也有这个意思,俄皇现在被软禁于皇宫别院之亚历山大宫,俄国政府正在等候英国政府的回复。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我想英国政府是会同意的。”
孙纲听了他的话,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因为身为“后来人”,他知道自从沙皇尼古拉二世听了皇后(背后是拉斯浦京)的话罢免了深受协约国器重的俄国外交大战萨佐诺夫之后,英国人对沙皇的行为已经越来越难以忍受,尽管两国皇室有亲戚关系,但英国人是未必肯接受这位名声不佳的制度的“象征”的。
陈志坚毕竟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有些事情,他是连猜也猜不出来的。
“自乌里扬诺夫回到俄国后,俄国党内也矛盾重重,这当中会发生什么新的变化,已经越来越难以推断了,我们只有时刻密切关注其国内局势发展才行。”陈志坚对孙纲说道。
“密切注意乌里扬诺夫和托洛茨基的行动。”孙纲想了想,说道,“关于这二人的情况,以后直接报到我这里。”
“好的。”陈志坚答道。
陈志坚走后,孙纲从抽屉里取出了几位俄国党人领袖的照片,渐渐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苏汉诺夫《关于俄国的回忆录》:
“……在4月3日的深夜,列宁同志到达了彼得格勒的芬兰火车站,当时车站挂满了红旗,还有仪仗队和军乐队,……布尔什维克擅于组织工作,一向注重外表,喜好炫耀,他们甩开了一切多余的谦逊,索性搭建了一个真正的凯旋门。……我知道,他们推举列宁同志为群众英雄有专门的目的。列宁同志在德国政府的帮助下由瑞士路经德国回国,而此时广大的俄国人爱国和反德的情绪依然很强烈,所以他们必须马上消除关于列宁同志是‘德国特务’的谣言,事实上,这个谣言使布尔什维克在后来的几个月里的处境相当的困难……”
“……在列宁同志回来以前,所有的同志都在黑暗中摸索……列宁同志并没有顾及到热烈的欢迎场面,他马上就投入到了工作当中,他的无情和狂热,他所向大家阐明的急于执行的激进政策,马上对布尔什维克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在芬兰火车站,列宁同志没有理会前来欢迎他的苏维埃执行委员会代表成员,而是立即向聚集的群众发表演说,大谈特谈捍卫资本主义的祖国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必须通过谈判立即实现和平。……在去往总部的途中,他再三要求停下来对群众发表讲话,他抨击战争,谴责临时政府,谴责孟什维克是‘无产阶级事业、和平与自由的叛徒’,他的讲话使许多听众感到愤怒,一个士兵气愤的说:‘应该用我们的刺刀去捅这个家伙……他肯定是个德国人。’”
“……列宁同志显然不了解此时彼得格勒人的心情,然而他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敏锐的感觉到,经过一生的谋划和奋斗,权力已经快到手了,他开始精心的制定策略,……由于人民对食品的缺乏、战争灾难和领导危机感到越来越烦恼,这使他开始得到了赞成和拥护,他的目的很简单:一定要马上推进。他拒绝同孟什维克实现任何形式上的联合,也排除了对临时政府和对继续进行战争的所有行动的赞成,他在他写的《提纲》当中明确了这种政策,……列宁同志的这种气势汹汹的要求马上进行的行为震动了全体布尔什维克,斯大林同志主编的《真理报》指责说:‘这个要求不能同意,因为它的出发点是以资产阶级已经结束为前提的。’加米涅夫、季维诺也夫等主要布尔什维克领导人和许多一般成员不但反对他的主要论点,而且反对他的禁止与孟什维克来往的主张。……尽管反对的声音是如此之大,但他一点也不动摇,终于将反对者们的声音压了下去,使所有的人联合在了他的周围……”
“……当托洛茨基回来的时候,列宁同志的地位在很大程度上被大大的加强了,……他们俩曾经有过不少的矛盾,但是从根本上说,此时他们俩的观点是一致的,……托洛茨基回到俄国的时候甚至还不是布尔什维克成员,但是他在不长的时间里便受到热烈欢迎,马上被选入了执行委员会当中。”
“托洛茨基说:‘俄国已经开辟了人类历史的新纪元,这将是铁与血的新纪元!’他早年曾经当过记者,他那超人的演说技能和锐利的笔锋成了激发狂热群众的有力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