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皇太后躺在宽大的床上,凤目紧闭,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还有豆大的汗珠,涔涔的往下掉,似乎在昏迷中的她,仍在忍受着莫大的痛楚。
从受伤到现在,她已经昏迷了近一个时辰,天都快亮了,却仍未有醒转的迹象。
在内殿外边,几个太医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满头大汗,不停的走来走去。
“忠义伯拿出来的金创药虽然及时止住了血,我们也给皇太后服下了疗伤的汤药,但皇太后至今仍然脉象微弱,气息不畅,待到天亮,若仍是醒不过来的话,我只怕……”
张太医在太医院资历甚高,对跌打外伤更是拿手长项,不过他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身旁的刘太医打断,“噤声,皇太后定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被刘太医打断了话语,张太医重重的长叹一声,虽然若是皇太后真的有个好歹,他们能把林敬之拉出来顶缸,就说林敬之拿出来的药有问题,才害得皇太后伤重不治,应承担大部分责任,但同时也知道,就算是承担次要责任,最好的少场也不过是全家流放边关一途。
边关时常遭受异族侵扰,若是真的被流放到那里,他们一把年纪也就罢了,但妻子与儿女们可如何是好!
“几位大人,皇太后的伤势怎样了?”就在众太医各自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奸细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听到声音,众太医抬头望去,只见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木公公来了,急忙围了上来,一个刚进太医院不久的太医刚要说话,被张太医伸手拉了一下。
随后张太医强自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道:“木公公,皇太后的血已经止住了,想来明天一定可以醒转过来。”
木公公功艺高强,眼力也极为锐力,不但看到了张太医的小动作,而且还从这些太医们的脸上瞧出皇太后怕是有危险,不过他的脸庞一如即往的没有丝毫表情,嘴上也不点破,开口道:“咱家奉旨前来探望皇太后的伤势,劳烦各位大人在外面候着,不要放人进来。”
“是,是,是……”太医们连连点头,木公公虽然只是个太监,但甚受皇上倚重,他们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得罪。
木公公点了点头,大步走入皇太后的寝宫内殿,屋中除了皇太后的那名心腹宫女,还有几个宫女太监立在一旁伺候。
木公公冲她们挥了挥手,冷冰冰的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宫女们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欠身告退。
那名心腹宫女晓得木公公对皇上忠心耿耿,断然不会加害皇太后,也没有多说什么,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皇太后的卧房里,就只剩下了木公公一人,他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寻找到合适的角度,窥视了一番,又紧闭双眼听了听,确定附近没有他人,这才快步走到皇太后的床前,自衣服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瓶。
小瓶内装有一粒红色的药丸,用是木公公的得意弟子偶然从江湖中得来的圣药,虽然不至于有起死回生的疗效,但治疗皇太后现在的伤势,却是绰绰有余。
木公公飞快的倒了杯水,将药丸放进皇太后的嘴边,送服而下。
皇太后服下药丸后,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苍白的俏脸上就恢复了几分红润,木公公点了点头,拿起皇太后的皓腕,替皇太后诊脉。
待见皇太后的脉相平稳有力了一些,用右手的大拇指掐向了皇太后的人中。
“皇太后,皇太后。”木公公见皇太后吃痛下柳眉蹙起,有了醒转的迹象,俯下身子,轻声低唤。
皇太后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缓缓的睁开了眼睑,木公公见状连忙收加紧掐皇太后人中的右手,一张本无半点生气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皇太后,您终于醒过来了。”
“嗯?木公公,你怎么在我的寝宫?”皇太后昏迷了一个时辰,忘了先前发生的事情,不过等小腹传来一阵痛楚后,她瞬间想起了自己受作的事情。
木公公没有回答,只是悄声道:“皇太后,咱家听许公公说过,您有可能想要离开皇宫,却外边生活,今晚皇宫大乱,就是个大好机会!”
“啊?计公公给你说过这件事情?”皇太后闻言脸色一变。
“不错,咱家听说您为了救忠义伯,连命都不要了,所以特意过来问一声。”木公公恭敬的说道。
“这?”皇太后又犹豫了。
木公公见皇太后还拿不定主意,不由皱了皱眉头,“皇太后,恕咱家多嘴,您今晚为了救忠义伯,竟然连命都不要了,这件事情传出去,不但有损您的名声,而且也已经毁了忠义伯的前程。
所以您得想仔细了,留在皇宫,有可能会受人诟病,名声大损,而且为了避嫌,日后您定然是不可能再见到忠义伯了。而忠义伯肯定会因此事受到朝中大臣们的攻讦,最好的下场,也就是能住保爵位不丢,返回流洲老家。
而如果您想要出宫的话,奴才会全力说服皇上,下旨为您发丧,到时您的名声不会太过受损,而忠义伯固然会被皇上下旨降罪,但此次兵变中林伯爷发明的瓷瓶炸弹立了大功,性命肯定可能保住,到时就算要返回流洲老家,您也可以跟着一起去。”
闻听完木公公的解释,皇太后的脑子嗡的一声,细想片刻,果然会如木公公猜测一般。
沉默了半晌后,她终于咬了咬牙,“你安排吧,哀家想要出去。”
“遵旨!”
木公公恭敬的应了一声,然后让皇太后继续装做昏边不醒的样子,只说待会自然会有人前来把皇太后偷偷送出宫墙。
“等等。”皇太后见木公公说罢就要离开,忙开口唤住,问道:“哀家的那名心腹宫女用着很是贴心,你想办法将她也运送出去。”
“是。”
木公公离开后,皇太后躺在床上,合上了眼睑,先前她眼见叛军的长枪就要扎进林敬之的身体,毅然将其拉到身后,除了不想林敬之死以外,也是觉得刘昭仪要活捉自己,应该不会伤害自己的性命。
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先前自己受伤晕倒前,林敬之发出一声悲呼,她是听到耳朵里的,可以肯定林敬之定然已经把自己放在了心上,罢了,就舍了一国之母这个高贵的称号,去林家隐居吧。
先前木公公所说,皇太后是了解并认同的,自己身为太后,做出这样的举动,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甚至,在一些正统老学究和朝中重臣的眼里,这根本就是有辱名节。现在叛乱当前,朝纲不稳,或许没有人去追究什么,但等到局面稳定下来,肯定会有人抓住这件事情不放,到那时,林敬之就会有很大的麻烦。
武死忠,文死谏,一些谏臣,最喜欢抓住皇室的不妥举动来直言抗谏,赚取忠义之名。
在那些正直的文臣眼中,性命可比不得落个留芳百世的好名头,所以就算皇上会下旨弹压,也是阻止不了那些人递折子弹劾的。
唯有自己一死,皇上再下旨降罪,让林敬之暂时离开京城,消失在风口浪尖之上,才能将此事淡化。
“当时自己是有些莽撞了,可是,可是我又岂能眼睁睁的看他死在面前。”皇太后这时的心情,有些纠结,矛盾不己。
不过闭着眼睛又想了一会,想着日后能天天与林敬之双宿双飞,又觉得能离开这座冷酷的皇宫,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耳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知道是宫女们见木公公离开,又进来伺候了,她急忙按刚才的样子躺好,闭上双目,一动不动。
木公公是宫中的老人,自有他的手段,皇太后倒是没有怀疑木公公的能力。
乾清宫大殿,五皇子刚走进来,就扑倒地上哭诉,“皇上,都是三皇兄,都是他图谋不轨发动兵变,把臣弟拉下了水。”
对于五皇子的出现,皇上是有些意外的,在他想来,这个懦弱的皇弟上次找到机会要去封地上任,应该就会远远的避开京城这个事非之地。
五皇子哭的声音悲怆,仍在哭诉,“他威胁我,说如果不帮他谋反,就要灭了我全家满门,臣弟只能和他虚以为蛇,但我从始至终都没有答应帮他。”
闻听五皇子如此说,皇上皱起了眉头,望向跪在五皇子身边的吕方与王锡,他先让王锡一人站起身来,才问跪着的吕方,“可有查明三皇子的死因?对了,还有周游,他又是怎么死的?”
“回皇上,三殿下是被五殿下亲手杀死的,而周大人则是因为兵败,绝望之下自杀身亡。”吕方单膝跪在地上回道。
“哦?五弟,三弟是你亲手杀死的?”皇上对于三皇子的死并无半点痛心,他们这些皇家的兄弟,是没有兄弟情份的,不过若是三皇子此次不死,他却只能将之圈禁,不然真杀了三皇子,就会落下个残杀兄弟手足的恶名。
嘴里边说着,皇上看向了五皇子,只见其衣衫上沾染着点点血迹,的确像是刚刚杀过人不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