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徒  第二五七章 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四)

类别: 历史 | 秦汉三国 | 刑徒 | 庚新   作者:庚新  书名:刑徒  更新时间:2024-06-07
 
陈县(今河南淮阳),陈郡治所所在。(

这是一座极其古老的城市,坐落在鸿沟之畔。上古时期,这里名为宛丘,据说是太昊伏羲氏的都城。伏羲氏在此定都,创下了先天八卦和龙图腾之说。后炎帝神农氏也在此建立都城,改宛丘为陈,而后有尝百草艺五谷的故事。大周武王,曾封舜后妫满于陈,建立陈国。

又有说,道教的始祖老子生于陈国,使这里成为后世道教文化的源地。

天下文官之祖,历代帝王之师的孔子,曾三次来陈,为他儒家学说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总之,这小小的陈县,可谓是中华文明的源地之一。

秦二世元年三月的一天,阳光明媚,普照大地。

位于陈县郊外,有一座占地百顷的大宅院。庄宅的主人名叫武臣,是陈县极有名望的大豪。

一大早,武宅外来了两个人。

为的年纪偏大,另一个正是壮年。两人在武宅门口停下了脚步,年轻的男子上前叩响门扉,不一会儿大门开了一道缝,一个家丁探出头来,警惕的看着二人道:“你们是谁,有何事?”

“请代为通禀,就说里监门陈馀,求见武老爷!”

里监门,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好听一点,是管理街道栅栏的官员,说难听一点,就是打扫街道的人。那家丁一蹙眉,道了一声:“抱歉,老爷身体有恙,不接待客人。二位,请回吧!”

说完。他蓬的就把门关上。

“该死的商!”

陈馀不由得一跺脚,恨恨的说:“就知道这些家伙靠不住。前些时候说的好好地,一眨眼连人都不见了。”

“陈馀莫要焦躁。如今时刻,人心动荡。官府查的也很严密,武老爷小心,也在情理之中。”

“那……”

“不妨事,这许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我猜想。武臣此刻,也是在犹豫不决。

毕竟拿他身家做赌注,怎能不小心一点?不如这样。咱们等一会儿,待到晌午后再来拜访。”

陈馀苦笑一声,“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说着,转身正准备离开。却见官道上尘土飞扬,十几骑快马,风驰电掣般跑来。

马上为之人,身材高大。体魄健壮。相貌颇为秉异。只见他身穿一袭黑衣,一部美髯风中飘散。端的是气度不凡。在他身后地骑士,一个个也都是精神抖擞。显得非常之英武。

那马上人从两人身旁冲过,突然间又勒住了战马,拨转马头。

“敢问尊驾,可是张公?”

语气中,带着一种惊喜之意,让老者不由得一怔。他停下脚步,扭头看过去,“尊驾是……哪位?”

陈馀在他耳边轻声道:“老师,这个人就是我早先和你提起过的,武臣的姐夫。姓刘,名邦。”

“好大的口气,竟然自称为邦,看上去不一般啊!”

老者更好奇的是,这中年人似乎认识他。于是微微一拱手,和颜悦色地问道。

这老者,名叫张耳。

本是魏国大梁人。魏国灭亡后,秦始皇听闻张耳师徒地名声,故下令缉拿。这师徒就躲到了陈县,还担任了里监门的小吏。这许多年了,张耳气度更加不俗,即便是被认出,也毫不在意。\

马上的中年男子,见张耳承认了自己地身份,不由得非常高

他跳下马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张耳跟前,“张公,您忘记了?我叫刘季,曾在您门下聆听过您的教诲。”

想当年,张耳去了外黄富豪的女儿,得了万贯家财,门下食客无数。

除了那些当时已经很有名的人外,张耳那记得那许多人?看这人的年纪,当时就算是在他门下呆过,恐怕也是默默无闻之辈。此人自称听过教诲,说穿了不过是给他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张耳人老成精,当然不会揭穿。

“竟然是刘季啊!”

他笑呵呵的拉着对方地手,“十年一别,恍若隔世。未想到,刘季你居然还在,而且如此地精神。若非你说起来,我怕是都记不得了。刘季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何要改换姓名?

若我早知是你,肯定来和你相见了,何必又等到今日?”

中年人,正是刘邦。

当日他和周勃卢绾,周苛庄不识四人在祁亭杀官之后,连夜就逃到了陈县。在陈县,有一个他的旧识,就是那个昔年在沛县城里卖酒地武姬。不过武姬如今可不一样了,和自家失散多年的兄弟武臣重逢之后,过着那锦衣玉食地好生活。连刘邦也不敢肯定,武姬是否能接收他。

和武姬分别的时候,武姬曾对他说过:有一日若是过的不如意,就来陈县找我。

刘邦落难了,来投奔武姬了!

最让他吃惊的莫过于,武姬非但没有忘记他,在给他安顿好了之后,还提出要嫁给刘邦。

这缘分二字,真的是很难说清楚。

武臣私下里对刘邦说:“家姐自回来之后,一直闷闷不乐,挂念着你。不少本地的乡绅才俊,都颇为中意家姐,但是都被拒绝了。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家姐一直喜欢你。如今……这是天作之缘,你来了,干脆就娶了我姐姐吧。要不然她不快活,我一旁看着,也觉得心里难受。”

刘邦是个好色之徒!

当初在沛县,娶了老婆之后照样拈花惹草。

不过后来被刘阚给收拾了一下,也就收了点性子。可这骨子里的本性,却是永远变化不得。

他如今一落难之人,不得能得一安身落脚之处。还能得一美人,何乐而不为?

武姬的年纪或许大了一点,可这些年养尊处优的。保养很好。白白嫩嫩,让刘邦也不禁垂涎。武臣提出这要求,刘邦哪能不答应?不过还是扭扭捏捏,表现的颇有顾虑,半推半就的应了下来。而后。武臣为刘邦弄来了一个身份。他在沛县做大哥惯了,干脆就改名为刘邦。

一晃两年过去了,刘邦也已在陈县站稳了脚跟。

他天生豪爽。以前是没钱,如今娶了个富婆在家里,自然有变本加厉之嫌。武姬也真是爱煞了刘邦,他要什么,给什么……总之,刘邦如今这气派,比之当年在沛县。却强了许多。

两人寒暄几句。张耳似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我今日本想拜访武老爷,没想到他居然有病了!”

“有病?”

刘邦一怔。旋即大笑道:“张公休听那家伙地话,早上我出去的时候。

他还在那里练剑呢。

嘿嘿,张公的心意,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不如这样,张公跟我回去,若武臣再推三阻四,我就带着他姐姐离开陈县。这小子,脾气是越来越大,怎地连张公都敢拒之门外,实在无礼。”

张耳听这番话,心里面那叫一个舒坦,眼中有一抹赞赏地笑意。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这年月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想当年,他张耳也是一方大豪,如今却要隐姓埋名的躲在陈县当一个小吏,这心里地滋味,肯定不舒服。刘邦这一番话,真让他感觉痛快。

当年怎地就没有现,门下居然还有这等出众地人物?

张耳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感叹。

刘邦也不管他如何想法,拉着张耳的手,往武臣家的方向走去。

“张公,听说反贼如今地势头,很猛?”

张耳看了一眼刘邦,轻轻点头,“不过情况也并非想像的那样……陈涉如今攻陷了谯县,下一步该如何走,却是至关重要。若是错走一步,此前种种都将化为乌有。刘季,你家住沛县?”“正是!”

“但不知,你在沛县可有知交之人?”

刘邦毫不犹豫的回答:“确有一两个生死之交。”

“那在当地声望如何?”

“其中之一,乃沛县县尉,与我相知逾十数载;还有一人,我视若亲兄弟,也在县衙当差。

除此二人之外,沛县县丞萧何,素来以我马是瞻。至于乡邻父老,更是再熟悉不过。”

反正当事人也不在,刘季扯虎皮拉大旗,吹得云天雾地。

张耳眼睛一亮,扭头看了一眼陈馀。而后沉思片刻后,突然又问道:“刘季,你祖居沛县吗?”

“正是!”

刘邦疑惑的看着张耳,不免心中奇怪,这老儿为何突然这么问我?

“我祖祖辈辈,都居于沛县,张公为何有此问?”

“我在想,我门下竟曾有一位楚国王族,而我却一无所知。有眼无珠,我可真的是有眼无珠啊!”

王族?

刘邦懵了!

他祖宗八代追上去,有没有王族他不知道,可是却知道,他老子是种田的,他老子的老子,乃至老子老子地老子,都是种田地出身。张耳说的是他吗?他什么时候,竟成了楚国王族?

张耳正色道:“刘季,你也许不知吧……沛县刘姓家族,在三百年前,曾经是楚国王族地一支。沛县刘姓,衍生自荆楚十八家。而这荆楚十八姓,又是自芈姓所出。芈姓,你当知是何人。”

芈姓,那是楚国王族之姓。

刘邦自然知道这芈姓的来历。可这刘姓地来历……

哈,怎么一不小心,老子居然成了楚国王室?

慢着,这老小子突然间和我提起这个,肯定是不安好心。冷静,冷静……看看他到底怎么说。

刘邦故作镇定,“老师您这可是说笑了。我怎会是楚国王族后裔?

按照您的说法,那岂不是姓刘的人,都成了楚国王族后裔?我认识一个人。他可是老秦出身。”

“你是说泗水都尉刘阚?”

刘邦的眼中,掠过一抹阴霾。怎地连这老头子都知道那刘家子的名字?他刘家子,就这么有名吗?

不过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笑容,“原来老师也知道刘阚兄弟啊。”

“哦?你认识刘阚?”

“怎可能不认识……呵呵。说起来。我和他还是亲戚呢。他地老婆,是我老婆的妹妹。”

“刘阚夫人是武大小姐的妹妹?”

这到底是哪门子地亲戚?别说陈馀想不明白,就连那老巨猾的张耳。听着也有些糊涂了。错了错了,不是我现在的夫人,而是我以前的妻室。”

刘邦说着,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悲伤之色。若说他对吕雉没有感情,那纯粹是扯淡。这些年,吕雉可是给他了许多帮助。只是没有想到,最后却死在了自己儿子地手里。端地是可笑。

对于刘邦身上地这笔糊涂亲事。张耳没兴趣知道。

但不可否认的一件事情是,当他得知刘邦和刘阚还有亲戚关系的时候。下意识地高看了刘邦几分。无他,刘阚虽然是大秦的官员。甚至还屠杀了不少六国后裔。但他创泗水花雕白手起家,又与程邈造程公纸,还合力创造了隶书字体。这两件事,足以让刘阚在读书人中,享有名望。

妹夫有如此本领,姐夫想必也不会太差……

张耳沉吟片刻,耐着性子说:“若说那刘泗洪,的确也姓刘,但却并非沛县之刘,而是老秦之刘。

上古时,有帝尧后裔,伊祁氏放勋,受封于刘(今河北唐县),建立了祁姓刘国。后裔因此以刘为姓,又有裔孙刘累,相传能驯化神龙,侍奉夏后,被夏帝孔甲赐为御龙氏,是为刘姓正宗。后殷商时,祁姓刘国改名为刘氏唐国,在周初又被周成王,改封到了杜原,为杜国。

这也是北刘一支的形成,一般而言,河水以北,以及河水两岸地区的刘姓,都归于北刘一支。

刘季你这一支,算是南方刘氏一支,出自于楚国王族。所以两支并无关联,而沛县除你之外,若没有其他刘氏家族的话,应该就是你了。”

按道理说,张耳这一番讲解过后,刘季听了应该很高兴。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丝毫不觉得快活。

凭什么刘家子的刘,就能压过我刘季地刘?

大家都是姓刘,凭什么他就是上古时期,而我却是楚国芈姓所出?还他妈地是从旁姓衍生出的旁姓?

刘季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可脸上仍旧带着惊喜之色。

“没想到,我居然出自王族?”

说着话,刘邦带着张耳就到了武臣家门前,叩响门扉,门子打开门一见是他,顿时露出阿谀之色,“原来是刘老爷回来了……啊!”

他看见了跟在刘邦身后地张耳陈馀,不由得暗自叫苦。

刘邦说:“张公乃是我的老师,你们以后可要恭敬一些。老师,请先去客厅等候,我这就去找武臣,请他来见你。”

张耳陈馀笑着点头答应,随门子进了客厅。

在客厅里,陈馀见仆人都出去了,这才压低声音问道:“老师,那刘季不过一痞赖货,您何必要对他如此恭敬?”

张耳却一笑,“陈馀,你我落魄至今,切不可轻视他人。

这刘季,有大气,他日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如今陈涉势单力薄,我还需让此人,为我等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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