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沉默并没有影响到其他地方局势的变化,铁龙平的第一师团在出城不久就已经被哲布的第三游骑兵团斥侯队盯上了,但哲布并没有立即发动攻势,按照崔帅的布置,第一师团已经是囊中物,在没有其他军队接应的情况下,帝都到沧州这一百多里地就会是第一师团的阎王路,他们永远无法踏过这一百多里地,必需要选择合适的时机将驻扎在沧州城郊的那两个师团调动出来加以歼灭这一仗才算真正的完美。而要让沧州驻军增援被堵截的第一师团,就必须让沧州驻军看到希望,如果在距离沧州城太远的情况下,沧州驻军在目前这种形势下轻易不敢冒这种险,所以只能在距离沧州城足够近的情况下死死咬住第一师团为主力军队围歼提供条件,只有这种情况下才能真正达到这场战役的真正目的。
铁龙平何尝不明白这一点,西疆游骑兵的机动能力举世闻名,从帝都到沧州这段距离不远不近,紧走慢赶也要两天才能赶得到,而这两天却是异常难熬的两天。虽然铁龙平表面上告诉尤素夫将会在天明启程,其实却是在城卫军一进城时第一师团便已经陆续开始向外开拔,利用这种混乱机会快速北返才是最好的时机。他清楚西疆游骑兵可能已经在沧州附近等待寻找着自己第一师团的踪迹,但是他却无可选择,沧州局势已经危在旦夕,他明知道这是一个铺满荆棘的道路。但却不能不勇敢前行。
连续两天毫无任何阻碍的急行军让铁龙平感到异常惊讶,眼见得沧州府城在望,只有不足三十里地便可赶到沧州城下,难道西疆军真的忽视了这一切?铁龙平不相信崔文秀会如此大意,数十万游骑兵就算是一部分进入了北平境内扫荡,但仍然有充足的兵力来对付自己,但眼前的情形却是现实,不过铁龙平有一种预感,也许异变就会在这短短三十里地中出现。一方面不停的催促自己军队加快速度。一方面,铁龙平也加派了斥侯扩大搜索范围,力求能够早一些发现状况,虽然他内心深处更希望没有什么状况出现。
但是很快返回的斥侯们绝望的神色让铁龙平重新回到现实,该来的始终要来,而西疆人选择在靠近沧州府城的地方才正式发动围攻。这中间似乎还有更恶毒的主意,铁龙平已经意识到了崔文秀的意图,围点打援这一招居然活学活用到了这里,甚至为了调动沧州驻军对方居然敢于将自己放到了距离沧州府城三十里地处才献身,这下的赌注不可谓不大。
虽然沧州府城就在眼前,但理智告诉铁龙平他不能再往前走了,他只能就地结阵,否则来自四面八方的游骑兵立即就会让自己的第一师团陷入绝境,步兵在没有集结成方阵的情况下是无法和游骑兵抗衡的。更何况是在运动状态下,那更是自寻死路。
对于第一师团的表现哲布不能不承认崔帅在先前的提醒相当有道理,这是一支不容小视的部队,虽然自己兵团的游骑兵占据了各方面的优势,但几乎就在自己调整部署这么短促的时间里对方就能够立马有针对性的结阵应对。其速度效率之高让哲布叹为观止,而且几乎寻找不到半点漏洞,难怪能夸口为天下第一军,还真是有点真本事。好在崔帅已经明确了目的,在寻找不到突破口的时候不要轻易启衅,对于像第一师团这种攻守兼备的混成师团,要想轻而易举的吃掉它并不容易,对付它需要有足够的耐心。
三个万骑队立即按照早已制定好的方略各自展开,一个万骑队负责警戒外围。防止外线敌人接应,另外一个万骑队则分成几拨攻击群围绕着对方发动小规模攻势轮番袭扰对方,迫使对方不得不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态势,而另外一个万骑队则在一旁保持随时投入战斗的架势,让对方不敢有半点松懈。只要有一点漏洞立即就可以投入战场发动突击,以求获得理想战果,这样的布置使得整个第一师团始终处于高压态势之下,既无法脱身又无法获得必要的休息,这种情况如果一直持续下去的话,第一师团几乎就没有获胜的可能性。
围绕着自己师团飞速奔行的游骑兵几乎要让铁龙平恨得咬牙切齿,这帮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铁龙平清楚得很,不断的袭扰突击,这种不对称的战斗几乎就是这些在草原马背上整日打滚的游骑兵最为擅长的,而这恰恰是自己第一师团这种标准步兵师团最为痛苦的,机动性不足和缺乏反击力量使得自己师团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处境,自己甚至找不到反击的机会,只能这样被动的应对,而铁龙平甚至可以肯定,这个时候的崔文秀只怕正在将他手中的第三军团全面向这里推进准备围歼自己师团,而自己似乎却毫无办法,想走走不了,想守守不住,难道这就是自己师团的结局?
他不知道三十里外的燕王殿下如何考虑,虽然有三个师团驻扎在沧州城,但士气和战斗力都已经远远无法和西疆军相较的北方军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能力把自己这个师团解救出去么?铁龙平不相信,那样只会陷入西疆军更大的包围圈中,也许崔文秀正打的是这个主意。
铁龙平猜得没错,此时的司徒泰同样是愁绪满怀,铁龙平的第一师团在仅仅只离沧州城不足三十里地的地方被西疆的游骑兵截住了,司徒泰对于军事纵然不是很精通,也同样看出这是一个陷阱,而且这个陷阱还摆明了要让自己往里钻,如果不及时解救这个自己最珍视的第一师团,即便是这个师团战斗力再强,只怕也会被最擅长以多胜少的西疆军活生生的一口口吞掉,而一旦驰援,那西疆军强大的游骑兵部队只怕又会让驰援部队变成第二个铁龙平的师团,这无疑是一个无尽的深渊,无论自己投下多少军队,它都会吞噬一空。
站在镜子前的司徒泰猛然发现镜中那个憔悴枯苍的男子竟然就是自己,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几何时,自诩气度雍容优雅不群的那个帝国亲王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呆呆站在镜子面前,司徒泰心中百念回转,难道自己所追求的这一切就仅仅是为了获得一个原来根本就不屑一顾的体面下台,难道这就是自己这么多年来苦心孤诣的结果?
看见一把一把的头发脱落在枕边,司徒泰心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豪情气魄,忽然间他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了无生趣,纵然打赢这一仗又能怎么样,不就是换来一个和司徒彪一样的下野之路么?五十步笑一百步,难道自己真的落到了需要用这些手段来挽回脸面的境地?无限愁思困扰着司徒泰,一时间竟让他想得有些痴了,纵横整个帝国北部和东部的一世之雄现在竟落得这般田地,难道自己还要寻求一个所谓的体面,什么样的体面又能遮盖住自己失去的一切呢?当帝都易帜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一直闷闷不乐的司徒泰耳中时,司徒泰推开了一切事务将自己关在房中,也许是该谢幕的时候了,多余的人已经不太适合出现在他不该出现的舞台上了。
当刚刚来得及赶到沧州城下的崔文秀尚未来得及布置好一切事宜,就被一连串的事情弄得目瞪口呆。沧州城门已经大开,司徒泰的特使号称北军四大天王之一的赵成怀已经等候着自己了,崔文秀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企图用什么缓兵之计,但是当赵成怀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这一切时,留给崔文秀的只是黯然。
司徒泰出家修道了!在交代了一切后事之后,司徒泰黯然出家于沧州久负盛名的准提观。在出家之前,他将一切委托给了自己最后的心腹赵成怀,所有一切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善待曾经追随他为他征战多年的北方军。
这一切来得这样突然,甚至向崔文秀介绍这一切的赵成怀也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自己主君黯然神伤,竟然一个整天呆在房中之后便告决定出家修道归隐,虽然赵成怀也承认局势已经崩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但他还是没有想到自己主君竟然用这种方式来了结这一切。
崔文秀无法决定已然出家的司徒泰的命运,然后需要马上作的事情却不能耽搁,随着赵成怀下达放下武器的命令,无论是沧州城内外的北方军三个师团还是北平城的驻军,以及一心要想战死求名的铁龙平师团,都不得不在一种悲壮的情怀下放下了武器,和平的曙光终于降临在整个帝国北方,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还会有一场生死血战才能真正了断,但这一切都因为司徒泰的离奇出家而迎刃而解,沸腾了太久的北国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和平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