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王兄,这一次咱们便是来借力打力,为殿下能够早日实现他的梦想而尽一份力。”苏秦也被王缭这番话打动了,一脸激赏之色,“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还沉迷于往日的格局之中,似乎这些贵族老爷们便能够主宰一切,太平教人的造反似乎并没有能够让他们彻底清醒,他们依然还沉醉在帝国昔日的荣光中,有些时候我甚至在想太平教人之所以能够揭竿而起一呼百应,百姓望风景从,这中间应该有其特定原因,难道百姓就不知道这是在造反,造反是要抄家杀头灭九族的大罪?那为什么百姓还是不顾一切的要去加入呢?太平教中似也并没有多少值得一顾的东西,为什么百姓会拼死拼活为它效命呢?这值得我们深思,也足以引以为戒。只可惜帝国中的很多人似乎还没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嗯,苏兄,你说当初我们西疆如果不那么积极的介入镇压太平教而是促成它向帝国腹地发展和进攻,那我们现在的处境会不会更好一些?以太平教的那些手段和政策也只能欺骗得民众一时,他们并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民众盼望得到解决的问题,到那个时候我们在一鼓而上,就像河朔一般,风卷残云,摧枯拉朽,岂不是要好得多?”见周围无人,王缭的话语也更加放肆,只是声音压低了几分。
苏秦对自己这位好友可谓是知之甚深,这等惊世骇俗的言论也怕只有他才能想出来,笑着摇头:“王兄,这等已经过了的事情还是少提为佳,现在咱们还是多花些心思放在这两天里,别看这只是一个预备会,其实这也是咱们见识一下司徒诸子的智囊们的好时机,这后期的诸王会固然重要,但很多策略却是在这预备会中智囊们头脑中产生。”
“是啊,不过殿下不是给咱们定下了以不变应万变的原则么?管他们闹得天翻地覆,我自岿然不动,他有千般计,我有老主意,现在咱们还是好生享受一下这丰泽园的风光胜景才是正理。”王缭对于后期的谈判反而不大在意,在他看来,司徒泰和司徒玉霜一系合流只是已成,恐怕很难打破这两者之间的联盟,而唯一可以争取的便是司徒彪,而以现在的架势,只怕司徒彪更多的会采取坐观的态势,这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与其花更多的心思在这上面,不如把精力花在分化瓦解那些依附在司徒泰和司徒玉霜下代表着不同派系的势力,削弱二司徒的联盟基础,为后期可能爆发的战争做好各方面的准备。王缭一直认为战争无法避免,采取各种手段积极削弱对方综合实力才是外交部门的当务之急,这一点也赢得了苏秦的认同。
二人沿着水曲回廊漫步向前,这里不断有小桥在丰泽边缘分割出一个连一个小水面,“知鱼槛”便是这其中最著名的景点,湖光水色,潋滟成趣,垂柳荫荫,绿意扑面,二人漫步其中,一边为石桥,一边为粉墙漏窗,池中植睡莲,莲下小鱼悠然游动,组成一处十分幽致的小空间。
“知鱼”是古代二传说中人物庄子和惠子游于濠梁之上一个著名典故,记载于庄子·秋水篇中,“庄子曰:‘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正是这段很有情绪的对话造就了这副场景,而当时丰泽园的总设计师计成也就是为了迎合文人雅士们追求这种清静无为的境界而专门设计建造了这处景致。
幽幽徐风,春景醉人,一时间让二人竟然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久久不愿离去,直到从另一面传来一阵话语声方才将二人从迷醉中惊醒过来。
“胡兄,楚王殿下已经入城,为何湘王殿下却迟迟不进京呢?莫非还在担心什么?”有些沙哑的声音从水池驳岸那边的水廊处传来。
“噢,明兄,你应该去问问苏秦和王缭他们,秦王殿下不是早就到了帝都城下么,为什么他却一直呆在他的军营里不愿入京呢?”有些尖细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点中气不足的感觉,不过语气却显得很平淡。
“李无锋?他敢进京么?在晋中和军部闹得不亦乐乎,现在军部的调查还在进行,什么徐文涛附逆造反,我看纯粹就是李无锋企图占领晋中的一种借口而已,现在把责任推给所谓已经畏罪自杀的徐文涛身上,这等手段未免也太过歹毒了。许向阳现在被反咬一口,弄得下了大狱,他可也真悖啊,一夜风liu现在竟落得个渎职的罪名,怎们和他一起嫖女人的官员却无人过问呢?”沙哑声音似乎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信口乱道。
“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现在晋中已经落在了李无锋手中,西出通道也打通了,李无锋大概也能安安心心的留在帝都城下了,不过要让他进城,只怕还得看他心情了。”被称作胡兄的尖细声音淡淡回答道。
“胡兄,你知道么?大殿下的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好像这段时间在进行大规模的调整,我听说沧州兵营连绵几十里,连中州北边也有许多军队进驻,听说都是大殿下的军队呢。”沙哑声音有些故弄玄虚,越发诡秘。
“噢,这不奇怪嘛,沧州本来就是大殿下地盘,他的军队驻扎在那里也没什么大不了啊。至于中州,大殿下要进京肯定是要带一定护卫兵力的,除了楚王殿下,秦王和湘王都会有兵护卫的。”尖细声音不以为然。
脚步声渐渐向这边走了过来,苏秦和王缭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会意的一笑,也迈步迎上前去。
回廊中的转角小亭成为了四人碰面的所在,几乎在同一时间,双方都认出了对方。
“苏兄,王兄。”“胡兄,明兄。”
一阵毫无意义的寒暄之后,似乎双方都有意识的避开了将要商谈的事务,大谈特谈起丰泽园的风景名胜起来,能够从双方的语气中听得出来都有些言不由衷。
苏秦打量着那位身材瘦削的中年文士,这位胡庭芝可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当年曾官居军务总署下的后勤司司长,只可惜却被军务副大臣皮克所忌,几番争斗下来落得个身陷天牢坐等一死的境地,后来不知道怎么却被改判流放,看来应当是司徒彪当时帮了他一把,否则以他这种心高气傲之人,如何会屈居于当时还是一个花花公子的司徒彪之下。这一次司徒彪的谈判代表大概就是他了,从对方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虚实,但以他的见识应该能够看出现在的局势走向,不过苏秦却无法料准对方究竟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来应对。
就在苏秦琢磨胡庭芝的时候,胡姓文士一样也在思索着面前这两个从长远来看是对手目前却又可能是合作者的男子,西疆把他们最强悍的第一军团摆在了关西,而且水军也有异动,明显是在恫吓己方,不过这也不完全是虚张声势,如果己方真要加入这一次联合阵营,恐怕西疆真的会寻衅向五湖发动进攻,避强击弱向来是西疆的惯用手段。
胡庭芝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与西疆合作,因为他有一种直觉,司徒泰和司徒玉霜的联盟现在看上去气势惊人,加上有外部各方势力的支持,似乎有不输于西疆甚至在总体实力上还超过了西疆实力,但这种联盟体的脆弱性和松散性决定了它的命运堪忧,与西疆合作,只会加快这个联盟的崩溃,而当这个司徒泰和司徒玉霜的联盟一完蛋,作为盟友也就可能会变成敌人了。相较于这种各怀鬼胎的联盟,西疆却是掌握在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手中,统一的政令和军令,强大的武装力量,也许它的弱点大概就是相比于过分庞大的武装力量而言西疆落后的经济以及它所处环境不太和平了,这样庞大的一支武装力量胡庭芝一直无法理解西疆的财政怎么可能支撑得起。
按照他的推算,以西疆现有的武装力量,西疆财政早就应该破产几次了,即便是有银行支撑,但这也决不可能维持这么久,金融家不是慈善家,他们不可能无限度将资金投放给一个财政无法支撑的政权,虽然说西疆在去年的粮食投机中赚了大钱,但要维持这样大规模的军队依然不可能,更为奇怪的是早在粮食投机之前,西疆的军事力量就已经膨胀到了一种惊人的程度,但财政依然能够维持,而且居然还有资金用来投机,这是胡庭芝想破头也无法相通的问题。
西疆应该另有筹资渠道,这是胡庭芝的推断,但这样庞大的军费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胆战心惊,西疆是如何从财政税收之外的渠道获得这笔资金的呢?胡庭芝一直在孜孜不倦的探寻这个答案,但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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