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一上大学起,就在九江学院校旁三里街上太子网吧作兼职,这网吧玩起凡群雄逐鹿的人特多,有些职业玩家一起成立公会,打团战。并且网吧内定期搞活动。老板说我样子有点傻,怕招待不好群雄逐鹿里面的公会战队,就在外面做点事。外面人玩的都是些路人局,虽然水平菜,但是骂骂咧咧,唧唧歪歪的也不很少。
他们大都喜欢抽烟,不让他们抽,就要打架,所以,过了几天,老板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在网吧转悠,处理小故障,开关机的无聊网管了。我从此便经常转悠在网吧里,专管我得职务,由于都是小问题,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老板是一副凶脸孔,网民也专心游戏玩起凡群雄,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来了,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自带鼠标而在外面打路人的唯一的一个起凡群雄迷。他身材瘦长,青白脸色,黑眼窝里有双无神的眼睛,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虽然自带鼠标,可是却是一般罗技光电鼠,根本不是什么MX300或是IE3.0。他对人说话满口配合战术,风骚走位,正反补兵,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他的用户名“一技成名”,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做孔乙己。孔乙己一到店,所有玩得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又来找虐了”他不回答,对吧台说“开台机子,配置好点的”,便排出10块钱。他们又故意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被人虐很惨吧!”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用黄忠杀1死20,还被骂菜比,叫你滚。”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青筋条条绽出,争辩到“他们那是开了外挂,那个贾诩打我每次都四连,暴击,你们试试,能不死吗?”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甘宁C我捆人,曹丕E我跑不掉,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加入过群雄公会浔阳楼,但终究太菜,盘数为500,破敌为0,名将不过50,人头数不过1000,又不参加公会内训练,又不开YY,于是越来越菜,弄到没人要了。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输了就开骂,偶尔抢了一个人头,就大呼小叫。但是他在我们网吧,品行却比别人好,因为他真单挑打不过别人,虽然间或来两句牢骚话,但是人家一瞪眼,定然不吱声,继续在里面悄悄的打。
孔乙己战罢一局,再准备的时候,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加过公会战队么?”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那你怎的连个破敌都没有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怀才不遇之类的,没人配合我拿人头,别人老抢我人头等等,一些不懂了。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老板决不责备的。而且老板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更菜的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会玩起凡三国?”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玩过群雄逐鹿……考你一考,孟德新书怎么合成,有什么功能?”我想,你个大菜比,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吧?……我教给你,记着!这个技巧应该记着,将来阴人抢人头的时候,好用!”
我暗想,谁他妈跟你一样只想抢人头,又不会抢,开了风行还去人家有灯的地方晃悠!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孟德新书合成是先买残卷,再去野外商店花1000块合成?”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电脑桌,点头说,“对呀对呀!……可是具体用法呢,你知道么?”我越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合了孟德想给我具体演示怎么抢人头,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他带着同学来,同学又没钱,围住孔乙己看。他便安上自己的鼠标,进到江苏区电信服务器,开始玩路人局。同学要求玩两局,可是玩完两局,同学仍然不动。孔乙己着了慌,伸手抢鼠标,弯腰说道“别打了,你再玩我又输了”。说着坐下按了一下F1键,又按了一下右上角,自己摇头说。“快输了,快输了,人头只有3个,破敌又没了”。于是同学又在骂声中推他的头,说“小气鬼,你丫破敌原本就0,还想要拿破敌”!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照样玩起凡三国争霸!
有一天,大约五一前后,老板正在慢慢结帐,看下帐单,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五小时网费呢!”我才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玩三国争霸的说道,“他怎么会来?……丫都快拿不到毕业证了.”掌柜说,“哦!“”他总仍旧是挂科,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然4级又挂了,4级这东西,是能挂的么?”“后来呢?”“后来?先被院里叫去骂,骂了一下午,再被父母骂。”“后来呢”“后来去买英语资料了?”“买了又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开始背单词了吧。”掌柜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看他的帐单。
五一过后,来网吧找资料写毕业论文的学生越来越多,我整天很忙。一天很早,还没来一个客人,我正检查机器,忽然听得一个声音,“开台电脑。”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可是却一下认不得,仔细一看,那孔乙己便在我身后站着。他脸上带着尴尬的微笑,头发梳的光溜,穿着西装,拿着U盘和一些书,见了我转过身,又说道,“开台电脑”老板也走过来,一面说“孔乙己么?你还五小时网费呢!”孔乙己很尴尬的答道,“这……下回还,下回还,这回是现钱,开台能外接U盘的,我下点英语资料。“老板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英语又挂了吗?”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你要是英语没挂,怎么人家写毕业论文,你下英语资料呢?”孔乙己低声说道,“这回能过,能过,能……|”他的眼色,很像恳求老板,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老板都笑了。我开了电脑,找出USB连接线,他从衣袋里摸出5块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手里一摞英语书,写着“4级最后冲刺“”4级词汇详解与速记“之类,原来他真的4级没过。不一会,他上完电脑,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夹着这摞书慢慢走出去了。
从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年关,老板看着帐单说,”孔乙己还欠五小时网费呢!“到了第二年的妇女节,又说,“孔乙己还欠五小时网费呢!”到了五一没有说,到了年关也还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没有毕业。
浔阳紫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