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机场候机大厅。孙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印象之中,自从给朴秀姬买了车,他就没有再接过她。
可今天他不得不来,而且不是接韩国空姐,而是等候陈田榕以及她的两个同学:沈薇和罗依。
这一个月,招聘女主持人的“选秀”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栏目组竟收到几百份的报名资料,其中大多数是各地方电视台的主持人和在校学生。石清为保证公正,也为了能推掉各类领导、熟人的推荐,弄了一个清一色由台外专家组成的评审团,从寄来的材料和录像带中选择优秀的进入第二轮的考核。
而在这入围的二十多人中,竟有两个孙纯非常熟悉的人,厦门大学艺术学院的二年级学生沈薇和罗依,据说这是唯一进入第二轮的一对组合,其它人都是以个人形式来报名的。
这件事不是沈薇来电话,孙纯还被蒙在鼓里。这丫头是在收到栏目组进京参加第二轮考核的通知后,才告诉了孙纯,同时还居心叵测地问了问他的婚事准备情况,最后和他说,陈田榕的情绪很低落,不是她的劝说,小姑娘根本不会陪她们上京。
陈田榕的反应在孙纯的意料之中。月前他公开承认了和韩国空姐的恋情,更是头脑发热地公布了即将结婚的消息,结果令他尝尽了人间冷暖。
身边亲近的女人多是采取了一种漠然的态度,石清一如既往,就像没有这回事一样;陈田星子母女像是商量过一般,直接切断了和他的联系,他给陈田榕打过几次电话,女孩子三言两语,便借口挂掉了。对比古丽在办公室的冷嘲热讽,孙纯更为难受的就是这种冷淡。
好在还有支持者,季小娜明确地鼓励他,说什么快刀斩乱麻;温如玉寄来一幅铅笔素描,画中女子依稀是韩国空姐的模样;吴晓和徐燕子以媒人的身份,宴请了他和朴秀姬,更说什么办个集体婚礼什么的,当然花费全由孙纯来出,谁让他是个大财主呢……
“孙纯!”熙熙攘攘之中,三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格外扎眼,沈薇妩媚中带着一丝端庄,罗依羞涩中多了几分矜持,而陈田榕……孙纯唯一的感觉,就是女孩子长大了。
驾车驶上机场高速公路,陈田榕也没有和孙纯说一句完整话,罗依本就是个寡言的人,见到孙纯后更是冷着一张脸,只有沈微,拼命寻找着话题,徒劳地试图活跃气氛。
“你们还真不赖,进入第二轮的只有你们两个在校学生。”孙纯心里愧疚,但在外人面前,又拉不下脸来哄陈田榕,只得顺应着沈微的话题,“不过所有人都要求有作品的,你们交的什么节目?”
“太伤人心了!我原先可没抱着进入第二轮的希望,只是想试一试。接到入围通知,我还以为是你帮了我们。为这个,我还和小依打赌呢?”后座上的沈微捣了孙纯一拳,马上作出黯然神伤状。
“哼!我可不要什么人帮这种忙。如果靠走后门进入第二轮,我宁可不来北京。”沈微旁边的罗依,硬邦邦地甩了一句。
孙纯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陈田榕一脸淡然,显然是在享受“冷战”带来的乐趣;罗依的情绪更加强烈,似乎还记恨着去年两人交谈的不快,而沈薇……他可不敢在这种状态下和她打情骂俏。
面对极不擅长处理这种局面的孙纯,沈薇机灵地接过了话题:“嘿,你一定想像不出来,我们三个照猫画虎,也做了你们一期《鉴赏》,是在小依家拍的,田榕当导演,我们俩主持。小依家的古董太棒了,你们节目里的那些所谓宝物,根本没法比。”
孙纯恍然大悟。罗依家里收藏的,有他灵魂的另一半,枉死的老中医白秉义积累的几百件文物,而且后来娶了刘寡妇的桂子,更是个古董专家,在字画雕刻方面,堪称白秉义的师傅。这样两个人收藏的古玩,在全中国恐怕也是不多见的。
一涉及另一个灵魂的往事,孙纯便会不由自主地被牵引走思绪。刚刚融会和继承了白秉义老人的一切时,孙纯恨不能马上找到刘寡妇和白秉义的后人,把老人收藏的古董交还给对方,可时间渐渐过去,特别是知道刘寡妇的结局后,孙纯开始不愿去触摸这些事情,就是罗依的妈妈,也就是白秉义的亲生女儿的邀请,也被他回绝了。他分析不清楚融合两个魂魄后的自己,对此到底是一个什么想法,只是本能地回避。
在孙纯的沉默中,车子很快到了宾馆,这里不仅是所有进入第二轮选手的住地,也是这次活动的大本营,就是孙纯,在这里也分到了一个房间。
安顿好沈薇和罗依,孙纯刚回到车上,一直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陈田榕猛地扑上来,两只小拳头雨点般地飞上孙纯的肩头,“死老公,对我一点儿也不好,就不知道让让人家。你和秀姬姐的事,我什么时候反对过?可事先也不和人家说一声,弄得学校里好多人笑话我……”
陈田榕伏在孙纯肩头,呜呜地哭了。
香港,霍家老宅的书房里。
霍远阁在接一个电话,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倒是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坐在沙发上的霍老爷子笑了,养了三个儿子,一个都没让他省心过,现在,这二儿子终于先明白过来,他怎能不老怀甚慰呢。
“爸,印尼那边很麻烦,对方一听我们的意思,都推脱帮不上忙。”
“意外号”沉船的打捞,让霍远阁切身体会到公关的重要性。孙纯在莆田获悉的沉船信息,相当一部分集中在印尼的勿里洞岛周围——也是他们春节旅游的目的地。霍远阁和孙纯亲自考察了这处清澈澄明、暗礁散布的水域,而且听到当地不少的渔民说,这里隐匿着大量神秘的宝藏。
可是,这片海域位于印尼三大岛屿的包围之中,当然是印尼的领海。不获得印尼政府的许可,根本无法打捞。
霍老爷子点点头,“其实,前几天你手下那个姓杜的小女孩儿就给我来过电话,我的关系当时就告诉她了。现在接触不下去,恐怕我们要另想办法了。”
老爷子起身踱到墙边,这里挂了一张大比例尺的东南亚海域图,他点了点已经画上红线的雅加达正北方向的勿里洞岛,“老二,不知道你们掌握了没有,1998年,一个叫沃特法的德国人就在这一带,发现了一条名为‘黑石号’的沉船。据说这是一艘载有9世纪中晚唐宝物的沉船,光陶瓷就有六万多件。”
老人没有看身边的儿子,“可是,这些宝物现在也没有卖出去。我听说,德国人和印尼政府签订的协议不够明确,让对方钻了空子,现在印尼以各种理由不同意拍卖。嘿嘿,他们就是想把这德国人拖死,独占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打捞起来的宝物。”
霍远阁显然对此事不甚了解,听罢脸色更加难看。可他老子像是没看到一样,继续泼着冷水:“印尼对我们华人,从来是又恨又怕。对待德国人尚且如此,我们想去分一杯羹,无异于与虎谋皮。”
霍远阁当然同意老爷子的判断,可他实在心有不甘。全世界的沉船数以万计,可只有在亚洲,他霍远阁才能占得到地利之便。亚洲国家关于历史上的航海记录,无一例外地少得可怜,所以他格外看重孙纯无意中获得的宝贵的沉船信息。
“老二,你看这里,”老爷子的手指从海图上的勿里洞岛开始,穿越马六甲海峡,停在了孟加拉湾上,“我也学过两天历史,这也是海上丝绸之路的线路吧?”
霍远阁眼巴巴地盯着他老子,对对方的幽默毫不领情。老爷子只得讪讪地继续说:“我实在佩服德国人的坚韧,我还听说这个沃特法举债继续经营他的公司,结果在去年底,又让他在孟加拉湾找到了一条沉船,听说比黑石号要大得多。”
从事的海上寻宝的公司寥寥无几,而且都会小心不让自己的底牌曝光,所以在外人眼里都特别神秘。老爷子能探听到这些,霍远阁知道其中费的力气,决不像现在说的这般轻松。
“你和孙纯是不是眼光太短浅了?印尼只是丝绸之路的中转站,为何要把目光死盯在这里呢?出了马六甲,就是泰国和缅甸,那里还有什么事不好说呢?!”
霍远阁死死盯在海图上,半响才翘起一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老爷子微笑着轻捻颌下短短的胡须,心安理得地享用着儿子的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