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是觉得这个事蹊跷,一颗心砰砰乱跳,几乎要冲出胸口一般,陈霜降不得不专门停下来稳了一下心神,才感觉稍微好受了一点,然后跑过去找了周嫂子。
陈霜降的地位很有些微妙地尴尬,说是何家丫鬟吧,又没有买断,说是雇工吧,又偏没有雇期这么长的工,仔细算起来的话,陈霜降是全借了周嫂子的面子才能签下这五年的工期。
周嫂子是何太爷面前的老人,平常又是难得开口,好容易才老起脸皮安置了一个陈霜降,之后倒是自己觉得过意不去,在何太爷面前赔了好久的小心。
陈霜降也知道周嫂子的难处,更是一心一意地干活,除非必要,都不肯出院子,倒是也消停。
要请假出门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这时候又不像过年过节时有个现成的章程,要麻烦上许多。
先是回了周嫂子,周嫂子倒是很痛快地应了,然后对着陈霜降说:“你这事,单我说了不管用,你得回了太爷、夫人,他们准了,你才可以家去的。”
何太爷这边倒是没多话就准了,还赏了陈霜降几个钱,两匹麻布,算是何太爷给陈采春添的妆。
当陈霜降去求见何夫人的时候,何夫人正在跟她的心腹商量着事,满腹心事。
因为心疼女儿,所以谨慎看人的李夫人,虽然没有跟何夫人明说想要在她儿子中间挑个夫婿,但是李夫人是负气离家的,出来的急,带的下人少,李尧岁又不上心,所以李夫人的院子里有不少何家的下人,何夫人的那一点心思自然就瞒不过何夫人了。
当知道李夫人居然看中了一向跟自己很有些不对盘的何金宝,这让何夫人愤怒的同时,原本已经熄灭的念头,慢慢地又蹿了出来,既然何金宝可以的话,那为什么何金贵不行,更老实听话的何金元也好的。
正商量着呢,忽然听陈霜降来请假,何夫人也没有什么心思,叫进来随口问了几句,就准了陈霜降的假。
候在一旁的王嫂子看着陈霜降,忽然就有了个主意,悄悄地在何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何夫人一愣,回头仔细盯着陈霜降望了几眼,在陈霜降感到奇怪之前,挥手让她退下了。然后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怎么听说陈世友家是盐户的。”
“这有什么相干,娶媳妇又不是嫁女儿,盐户什么的跟咱家又有啥关系的?而且小门小户家的丫头听话又勤快……也孝顺不是。”王嫂子停顿了一下,讨好地笑了笑。
“给老四先纳妾么?”
纳妾?王嫂子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她跟何夫人下面可是干了好多年活,对于何夫人不待见何金宝的那份心思早就一清二楚,要不是想着让她亲生儿子娶到李兰佩,何夫人根本不会理会何金宝的事情,还纳妾呢,能给何金宝一口饭,一身衣服穿,她就已经觉得自个很慈悲了。
而且要是把陈霜降说给何金宝当妾,那不是还有一个正室的位置空着么,何夫人是想在李夫人没说明说出口之前,把何金宝的亲事给确定下来,所以何金宝要娶的话肯定是要娶妻的。
王嫂子也是知道何夫人在等她说话,赶紧凑上去说:“当然是娶妻了,这陈家丫头模样也算是顶好的,女工也好,拿出去谁家不夸,放在这十里百里村子里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拔尖的了。”
这话说得何夫人似乎是很有点心动,王嫂子趁机又是挑着优点好好地夸奖了陈霜降一顿,只差没把陈霜降夸到天上仅有,地上没有的天仙了,末了又加上了一句:“她家的娘子我认识,夫人去说亲的,没有不同意,肯定成的。”
陈霜降担心陈采春,一得了假就急匆匆地收拾东西往家里跑,远远地看了看,除了房子外面的青苔似乎更厚重了一点,家里似乎也没什么变化,陈霜降还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没准是送信的弄错了,根本就没有成亲这一回事。
陈家的人都聚拢在厨房里,热腾腾地一锅子煮鸡蛋冒着水汽,地上还有一盆红彤彤的颜料水,正把一个个鸡蛋小心地放在颜料水里过一遍,放在箩筐上沥干水。
陈采春也在其中,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既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
“傻愣在那里干嘛,回家了,就赶紧来帮忙!”杨氏偶然一抬头就瞧见陈霜降呆呆地站在门槛上,往里看,立刻就不高兴了。
“我累了,想倒会。”陈霜降只管盯着陈采春,也不管杨氏说了什么,随口回了一句,然后一脚跨过来,把陈采春拉了出去,“三姐陪我一会。”
“这丫头越发的不懂事了!”杨氏一生气,手下难免就用力了一点,咔嚓一声,就撞破了一个鸡蛋,幸亏这鸡蛋都是熟透的,杨氏看看破的也不是太严重,若无其事地把鸡蛋扔了回去。
赵老太看着,慢悠悠地说:“小孩子家的就由她们去吧。”
陈霜降拉着陈采春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看看没其他人在,才焦急地开口:“三姐,你真的要成亲了?我总以为要再等好几年的。”
“娘要送阿楠去县城的学堂,娘舅家的定头全被她拿去托人情了。”
“那你的嫁妆……”陈霜降大吃一惊。
这边娶嫁的风俗比较复杂,男方送到女方的聘礼也分了好几种,小礼中礼大礼,因为送过聘礼之后也就算是定亲,所以一般也叫定头。小定也有叫“四洋红”或者“六洋红”,绸缎衣料四到六件,金戒子两只,耳环一副,富贵人家里还会有其他金坠子金钗等金头面不等。中礼也叫“送六四”,用杠箱装上包头六十四对、油包六十四只、麻饼麻团等等各六十四只,还有老酒几担。之后再送上大礼一百二,这里是就一份大头,穷人家一般送银馃子,富人家送金铢子或金馃子,但是数目一定要是一百二十个不能多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