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胜利的到来(二)
后金大营升腾起的黑烟,以及隆隆的大炮声,成了这个巨大战场上的催命符。
胶着到混凝的战场,终于开始松动,凝结在一起的双方的人马,也散了开来。随之散开的,还有胜负。
凄凉的收兵声响彻了整个战场。
沮丧、失败、惊恐和胜利的喜悦交织在这个硕大的战场。
“爷们!!”袁崇焕举剑连连高呼,战场上随之响起的就是这种胜利的欢呼,和凄凉的收兵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爷们!……”又是一阵高呼,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袁崇焕左冲右突了。
地上是厚厚的一层尸体,一些来不及撤走的后金骑兵看着远去的大队人马,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不过,这种绝望也不需要持续多久,很快,就和地上的尸体混为一体。
战场上,后金的骑兵大队已经开始强行脱离战场,向大营方向撤退,而明朝官军,一面清扫战场上那些落单了的后金骑兵,另外一方面,也紧贴上去追着尾巴不放,不放后金的大队轻易的脱离战场。
越发响亮的开火声,成了庆祝这场胜利的礼炮。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这种欣喜若狂的呼喊,是这个战场上,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后金的大队人马,强行的脱离了战场,抛下那些来不及退走的人,也只匆匆在大营呆了一下,就又立刻开始绕过松山堡,向北面狂奔。
大营处在松山堡大炮的轰击之下,呆在大营里,只会慢慢的增加死亡。
饥饿,疲惫,失败,沮丧,失落,害怕等等感觉,聚拢在这只向北面狂奔的队伍。
只有看到鞑子放弃了大营,直接往北面跑,袁崇焕才正式确实,自己确实是赢了。
“大人,大人!”杨姓参谋一直跟在袁崇焕在军阵里左冲又杀,眼见着鞑子退入了大营,又匆匆放弃北去,杨姓参谋知道,这次是大明赢了,那么,剩下的,有些事,就该提醒袁崇焕了。
“何事?”袁崇焕并不停马,而是继续狂奔。
“大人,此番胜负已分,收治战场,向孙阁老禀明这里的胜利,还需得劳烦大人,此消息越快到孙阁老那里越好!”杨姓参谋也策马跟着狂奔,大声喊道。
“……吁……”袁崇焕忽然停了下来,这些事,确实得立刻处理一下。
“来人!……立刻给锦州,杏山堡传令,此次大战,我大明胜,让他们立刻出兵,前来协助战场的救治,……”袁崇焕骑在马上,高喊道。
“遵命!”一边一个侍卫大声答应道。
“来人!即可将我锦宁大胜东虏,解松山堡之围的消息传与孙阁老那里……”袁崇焕再次大声下令道。
“遵命!”
太阳已经斜下。
战场上,热血已经散尽,只有硝烟,还有一些余热,昭示着这个战场刚刚经历了残酷的大战。
死伤枕籍,用来形容这个战场,再合适不过了,到处都是死尸,人的,战马的,交叠在一起,兵器和旗帜散落了一地,原本鲜红的血,如今,已经变暗,显示着,这个战场已经冷下来。
战场上,稀散的一些大明官军开始收拾战场,一些还能站起来的士卒,互相扶持着,艰难的走向战场的边缘。
在小孤山上一直坚守的女衣旗,此刻,也下来了,参与到收拢战场的工作,从松山堡方向,也来了一批大明官军,也开始收拾这个巨大的战场,因为这个战场实在是巨大,而参与的人又不是很多,倒是显得很稀松。
“快!快!快找找,看还有喘气的没有,有就赶快抬出来……”王应期满脸的泪水,在战场上指挥着收拾战场的工作。
这一战的惨烈,让王应期这个监军看到是泪流满面,即便是铁打的汉子,到了这里,也是受不了要落泪的。
“……手脚轻一点,别震着了……”王应期满脸的泪水,一边流泪,一边高喊,实际上,不远处几个人抬着的,明显就是一句残破的尸体,森森白骨露在外面,已经没有血往外流了,依这种残破程度,人是不可能是活的,但,尸体也不能震着。
女衣旗,也随处插在这个战场上,护旗的人手,早已在救治伤员,说是救治伤员,其实,更多的,是在收拾尸体。
王应期的眼睛,已经看得通红。
“公公,这里找到一个活的。”一个护旗的士卒高喊道。
“公公,这里有一个活的……”负责打扫战场的士卒,如同发现了巨大的宝藏一般高喊道。
“快,快,大夫呢?医生呢?”王应期赶紧跑过来,看着人群围拢在中间的那个还或者的人。
一见到那人,王应期就忍不住哭泣起来,这个人还怎么活啊?右手手臂已经没有了,身上数处伤口,划破了的衣服和伤口粘连在一起,血已经把全身染红,几处伤口上血,已经变成了暗色,这个人的脸色,却是诡异的带着一丝鲜红。
围拢在四周的人,没有人回答王应期的话,大家都知道,这个人应该活不了多久了,脸色如此的诡异,只有一个可能,回光返照,怕也就只有最后一口气了。
“……”这个满身是伤的人张着眼睛,嘴唇动了几下。
“他说什么?说什么?”王应期赶紧趴下来,问道。
“公公,他问咱们赢了没有。”一个扶着的士卒因为靠得近,赶紧回答道,其他士卒则疑惑的看着,似乎并没有听到声音。
“咱们赢了!看,咱们的旗子,插的满地都是,咱们赢了……”王应期是泪流满面的说道,顺手指着不远处的女衣旗,这个战场上的残酷,已经超出了人所能承受的极限。
似乎是看见了远处的女衣旗,这个被众人围拢在中间的重伤员,似乎是满足了,努力的抬起左手,尽全力的将拇指高举起来,微微颤抖的手说明,这个士卒在尽全力。
“爷们……”这个士卒的手颤抖着举到胸膛高,嘴里用尽力气吐出了“爷们”两个字,随着这“爷们”二字一起吐出来的,还有一股鲜血,剩下的,就只有一张沾满了血,凝固了的笑脸。
四周只有悲恸,只有默不作声的眼泪。
“医生,大夫呢?怎么还没到?”王应期大声喊道。
“回公公,估摸在来的路上,袁大人已经给锦州,杏山堡传令了,那边的人马上就会过来……”一个小官模样的人回答道。
“……松山堡呢?来人,赶快到祖大人那里去,让他派人过来帮忙,最好把医生和药全部带来,这边还有这样多的人要用,快……”王应期稍稍想了下,就说到。
“小的遵命!”一个士卒听闻,立刻应声,然后狂奔向北方。
这个战场上,能站起来的,其实,都已经自己站了起来,站不起来的,很可能永远都站不起来,战事如此惨烈,延续时间如此之长,重伤之后生存下来的机会,很是渺茫。
袁崇焕再次返回战场的时候,太阳也就半个脸还在外面。
夕阳西下,将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战场,为这个惨烈的战场披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此时的战场上,有着众多的人,有的在收拾尸体,忙着将敌人的脑袋割下来,自己人的尸体,则妥善的运走,有的在拾掇兵器,旗帜,将这些证明战功的东西收拢起来,有的则在忙碌着,准备火把,火堆,太阳即将落山,得准备照明,这个刚刚冷清过的战场,此时,又是一番忙碌的景象。
袁崇焕身上的箭,依旧挂在身上,因为这是鼓舞士气的法宝,所以,袁崇焕一直没让人取下来,既是为了鼓舞士气,也是怕自己一旦把箭拔出来,怕再也坚持不住,尽管有防箭衣,没有射中要害,可也并不是一点事没有,袁崇焕只是咬牙忍着,没有声张出来罢了,士气可以鼓,却不可以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也是袁崇焕这一行人最好的写照。
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能找到泪痕。刚刚还抱头痛哭的祖家兄弟,哭到眼睛都肿的王应期,尽力把眼泪憋在心里的何可纲……
在这黄昏中,金色的阳光洒在众人的脸上,格外的刚毅。
“……好了,就不要再哭泣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赢了就是赢了,咱们锦宁,用咱们的血证明了咱们是爷们,鞑子也不是那么可怕的,该欢喜,这是喜事……”袁崇焕环顾了一下,用略高一些的声音说道,该伤心的要伤心,该痛哭的要痛哭,这一切过去了,该享受的喜悦,该享受的成功,也要享受,袁崇华觉得,在这夕阳里享受成功和喜悦,格外的美。
“抚台说的是!自此之后,我锦宁都是顶天立地的爷们。”何可纲接口道。
“抚台,如今我锦宁,算是一战成名了,日后谁还敢怀疑咱们锦宁……”祖大寿也说道。
“抚台……”
袁崇焕直点头,随着话语逐渐的增多,气氛开始活跃起来,不似刚才那般哭泣。
“王公公,此次战场的阵斩,可算出来了?”袁崇焕又问道这个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大人,咱们这次阵斩怕是有八千上下,都是有名有姓的精壮鞑子,可以说,乃是我朝少有的大捷,此消息一出,举国必定为之欢腾,陛下更是高兴……”王应期说道战果,整个人立刻神采奕奕起来,今日和鞑子死战,又赢了鞑子,战果可谓是相当的丰富,说道此,就不得不让人觉得高兴。
“不错!八千,确实是少有的大捷,此前我锦宁二百人口就算是大捷的日子,算是一去不复返了……”袁崇焕满意的点点头,相当的高兴,虽然知道自己赢了,可也只有当实际的结果出来之后,有了实际数字,才能放心的享受这份喜悦。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众人有开始将祝贺的词语送上,这次大战虽然艰苦,可战功也是相当的厉害,八千有名有姓的鞑子,这可是实打实的战绩,实打实的大捷。
“那我锦宁呢?损失多少?”袁崇焕接受了众人的道贺,又问道。
“大人,如果不算宋大人那里,损失在七千出头,如果算上宋大人那里,则有效一万了……”王应期再次说道。
“唔……”袁崇焕应了句,并没有说什么。
那个带兵来援的宋姓将领立刻举的脸红,他四千人马,面对的不过五六百鞑子,就被横扫一空,损失过半,可别人和两万鞑子打,还能占便宜,这其中的战力,当不可以以里计,两下以对比,着实让人羞愧。
“我锦宁的将士,均要好生安葬,受伤的,都要好生调养……”袁崇焕说了几句。
“末将领命!”
“另外,杀猪宰羊,犒赏三军……”
“末将领命……”
“今日能得胜,均靠诸位通力协作拼死力战……诸位的功劳,本官都会一一禀明的……”
伤亡,功劳又说了一些关于战后的事宜,话题逐渐的轻松下来。
“抚台!您身上的这些箭,也该取下来了吧……”
“是啊!抚台,您身上这些箭,几个箭壶都装不下吧……”
“……大人……!您今天在战场上,咱可就把您当成一盏灯了,您照到哪里,末将就打到哪里啊……”
几个部将见袁崇焕身上的箭,又忍不住打趣了,今日这一战,抚台这一身的箭,着实是耀眼,谁看了这一身的箭都要惊叹,这是箭靶么?还是某个动物?
“本官这身防箭衣,可是有来头的,当年可是经过了陛下的检验的,故此,今日才能在战场上靠着此衣为将士们打气……”袁崇焕的心情,逐渐的好起来,悲伤过了,那么,也该喜悦了。
“本官这身防箭衣,可是有来头的,当年可是经过了陛下的检验的,故此,今日才能在战场上靠着此衣为将士们打气……”袁崇焕的心情,逐渐的好起来,悲伤过了,那么,也该喜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