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武威郡,青草嫩嫩,和风阵阵。
这,原本是一年里,最美的两个时节之一。可是在武威城下,天空中好像出现了一片阴霾,那温暖的太阳,被这阴霾所遮挡,笼罩着一层浓浓的肃杀之气。
徐庶,立于城楼。
在万箭齐飞的一刹那,风卷起那件月白色的鹤氅飘动。
那只紧握羽山,坚定遥指前方的手臂,在空中纹丝不动。那景象,真的帅呆了,酷毙了!
与此同时,万箭如飞瀑直落。
三棱箭强大的穿透力,根本无可阻碍。
羌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穿戴铁甲,更多的是一身布衣遮挡。如此简陋的防御,根本无法挡住那呼啸而来的箭矢。锋利的三棱箭,撕裂了肌肤,直没入体内。一支,两支,三支……当一个人在瞬间被chā满了箭矢之后,那模样可端地恐怖。
骑兵连人带马倒下,甚至连声音都未能发出。
数百名羌胡骑兵连人带马同时栽倒,那场景也是格外壮观。
箭雨,一直在下。
更多的羌胡骑兵,倒在血泊之中。
与普通的狼舌箭不一样,三棱箭钻进身体之后,那鲜血顺着血槽,迅速的流淌出去,根本无法救治。许多羌胡骑兵倒地之后,并没有立刻死去。他们或是仰面朝天,或是被战马压着,或是匍匐地上。身体随着鲜血的流淌,抽搐不停……
武威城外的草地,瞬间被鲜血染成了一片红色。
越吉也没有想到河西军的箭阵会如此凌厉,如此凶狠。三棱箭的穿透力,远非狼舌箭可以比拟。同样的力量,可以打落狼舌箭,但对于三棱箭而言,却只能是偏离方向。细长的箭头穿透了身体。那赤茎白羽,在阳光下显得是格外刺眼。
羌胡骑军,越来越近。
眼见着他们快要冲破箭雨覆盖的范围,忽听武威城头,邦邦邦急促的梆子响。
紧跟着,从城头上飞出密密麻麻一堆物品。
是陶罐……
陶罐落地粉碎,从罐子里滚出各种奇形怪状的铁蒺藜,瞬间就散落一地。战马奔行,一脚踩在那铁蒺藜上,顿时发出一声声凄厉惨叫,扑通扑通的倒在地上。
前面的骑军摔倒在地,后面的骑军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攻势不由得为之一顿。
也就在这时候,城头上的令旗再次摇晃起来。
河西军将领嘶声吼道:“曹弩,平射!”
原本是抛射的弓箭手们,顿时改变了射箭的方式,从抛射变为平射,一蓬箭雨平地而非,呼啸着设想羌胡骑军。第一排箭阵射出箭矢,立刻蹲下;第二排弓箭手平射;而后第三排。这三排弓箭手,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移动,就在原地不停起伏放箭。
这一眨眼的功夫,就有数不清的羌胡骑军,死于曹公矢下。
如此密集的箭雨,就算是徐庶在城头上观察,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蝉……
“是不是有点残忍了?”
他扭头,向身后的亲随询问。
“恩,是挺残忍。”
他有十名白驼扈从,专门负责保护徐庶。
说起来,他那些扈从,也都是久经战阵的主儿。可是,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猛的箭雨。
根本冲不上来嘛……
这也是曹朋在训练河西军时,提出的‘远程覆盖‘理论。
多多少少,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火力覆盖。不过这年月没有热武器,所以最佳的手段,就是加强弓箭的威力。曹公矢,就是专门为曹朋的‘远程覆盖‘理论而设计。
远程覆盖,要求弓箭手轮射,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手中箭矢设完。
并且,要和对手保持一个距离,所以当对手缩短距离的时候,弓箭手需要学会移动射箭。当然了,这需要非常严格的训练,也不是一时间就能够完成目标。
先是静止射箭,同时用其他手段,来进行辅助。
比如,发射铁蒺藜,已延缓骑军的冲击速度……为此,曹朋交给郝昭一万人,专门训练弓箭手。从河西平靖到现在,整整四个月时间,才练出了五千人,而且还不能让郝昭完全满意。这一次征伐武威郡,曹朋将五千弓箭手全部带出来。
单只是武威县,就有三千人之多。
这种远程覆盖的箭阵理论,最大的问题,就是箭矢消耗的速度。
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徐庶心下粗略计算,恐怕消耗了至少近两万支曹公矢……
而整个武威城里,也不过五万支而已。
但效果还是非常明显,这杀伤力,也格外惊人。
徐庶轻轻摇动羽扇,突然叹了一口气,“既然已是残忍,那就更残忍一点吧。”
传我命令,十轮连射之后,骑军出击!”
十轮连射,那就是要把剩余的三万支曹公矢,全部射出。可别小看这十轮连射,对于弓箭手来说,这十轮下来,足以耗尽他们所有的力气。五万支箭矢过后,还能有多少人存活在面前?这个问题,不是徐庶需要考虑!他只知道,这五万支箭矢射出之后,羌胡骑兵,基本上也就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溃败,溃败……
“火蒺藜,准备!”
武威城头,令旗晃动。
“放!”
又是一个个黑影从武威城中腾空而起,好像蝗虫一样飞落而下。
还是陶罐,不过外面却裹着一层燃烧的干草,有那羌胡将领抬手将陶罐击碎,没想到这一次,陶罐里不仅仅是铁蒺藜,还装着半罐子的桐油。陶罐一碎,那桐油顿时烧起来,瞬间粘在了那些羌胡骑军的身上,铁蒺藜散落一地,遍地燃起火焰。战马受惊,希聿聿长嘶,有的一下子便把身上的骑兵给掀翻到马下。
火海,箭雨……
武威县城外,几近修罗场地域!
咚!咚!咚!
战鼓声,从武威县城的城头传来!
二百面牛皮大鼓摆在城上,虽是三月,风还有些寒。可四百名彪形大汉,光着膀子,腰系牛皮大带,手持鼓槌,轮圆敲击战鼓。鼓声,一开始缓慢,回响天地,甚至连那城外的喊杀声,都淹没,令人感到头皮发麻……至少,越吉就有一种毛发森然的感觉。整个羌胡骑军的军阵,已经完全乱了,至少有三四千人倒在疆场上,形容凄惨。明明已经看见了武威县,偏偏就是无法靠近,无法触摸!
那种感觉,真的很要命!
如果说,羌胡骑军一开始还能凭着一股子悍勇之气冲锋的话,那么到后来,近在咫尺,却远似天涯般的感受越来越强烈。死得人越来越多,羌人已经崩溃了!
当战鼓声响起的时候,无数羌人,不约而同了勒住了战马,迷茫和恐惧交织一起。
凤鸣滩的惨败,不约而同,出现在众人脑海中。
他们的对手,不是雅丹部落的羌人!
而是那群从河西走出来,杀人不眨眼的汉家军……
突然,战鼓声变得急促起来,似是在下令冲锋。越吉头皮发麻,拨转马头,大吼一声:“中计了,快跑!”
一阵风袭来,卷倒了越吉的中军大纛。
看那大纛消失,羌人顿时乱了……跑吧!
可是,来得及吗?
“须虎骑,随我冲!”
一员小将,从武威城外的高坡上,纵马疾驰,冲在最前面。在他身后,八百黑甲铁骑,紧随其后,。这支骑军,犹如一股黑色洪流,席卷而来,瞬间就冲进了乱军之中。
而另一边,也是一个黑脸少年,舞动长戟,纵马冲出。
在他身后,飘扬大纛,上书‘小恶来牛’四个大字。那黑面少年,正是牛刚。
曹彰和牛刚,各领八百铁骑,奉命在成为高丘上等候命令。
须虎骑,是曹彰的卫队。
曹彰被曹操称赞黄须儿,可是在河西,人颂黄须虎之名。他对老爹的虎豹骑,早就羡慕已久。而曹朋组建了白驼兵后,更是让曹彰眼红。于是他干脆已黄须儿之命,给他的卫队取名须虎骑。至于牛刚那‘小恶来’之名,也是曹彰所起。
反正牛刚的舅舅是典韦,叫做小恶来也不为过。
至于典满他们是否答应,曹彰才不会去理会……反正我就是这么叫了,你能怎样?
两个少年,就如两头猛虎,领着两队骑军冲来。
有羌骑上前阻拦,却见曹彰牛刚二人舞枪弄戟,毫不畏惧。曹彰枪疾马快,且力大无穷。史书记载,他有生裂虎豹之力。如今虽曹朋习武,后来更随甘宁学熊搏术,别看他年纪小,这气力之大,就算是成年人,如李典等也无法相比。
牛刚更是有一膀子神力。
他习武,不如曹彰聪明,所以曹朋也没有教给他什么巧妙的招数,全都是那种硬打硬拼,以力取胜的招法。羌骑善于骑射,但曹彰牛刚的坐骑,可全都配备有高鞍双镫。凭此神器,等闲羌骑根本无法阻拦。而那位西羌第一猛将的越吉,这时候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哪里还顾得上和曹彰牛刚争勇斗狠,跑都来不及呢!
“明犯我天威者,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曹彰在马上咆哮,大枪抖动,杀得羌骑血流成河。
这一战,在后世被称之为都野之战。它不仅仅是以摧枯拉朽之势,证明了曹朋‘远程覆盖’理论的可行性,也代表着曹朋的军事思想,日趋成熟(史官如是说)。同时,都野之战,也代表着曹氏第二代子弟,正式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本来,曹朋曹真,都属于曹二代。
可由于这两人的年纪,加之曹朋的声望太高,以至于后世很多人,从不把他看作时曹二代,甚至将他摆在曹一代的位置。毕竟,曹朋是曹彰和曹冲的老师,说他是‘曹一代’,似乎也不为过。而就在曹彰在都野冲锋陷阵之势,曹丕刚整顿好了行囊,带着司马懿,兴致勃勃的离开了五鹿城,向中丘县方向赶去……
建安九年三月末,邺城之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时值初夏。
姑臧城,凉风习习。
曹朋在休屠县经过了短暂的整顿之后,领四千兵马,抵达姑臧城外!
四千人!
他只带了四千人……
其想法,不言而喻:姑臧之战,根本就不需要他费吹灰之力,四千人足以攻陷。
张狂,忒张狂!
完全不把马铁放在眼中。
事实上,不管是从战绩,还是从名望上来看,马铁也的确是没有和曹朋叫板的资格。可你不能表现的这么明显吧!马铁好歹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有为少年。你曹朋的年纪,比马铁大不了多少,这么赤luǒluǒ的歧视,简直是叔可忍,婶儿不能忍了。
马铁暴跳如雷,不顾马成的阻拦,领兵出战。
他既然出城邀战,作为河西太守,北中郎将,完全不把马铁‘放在眼里’的曹朋,自然不会拒战。曹朋命贾星和王双,在军中坐镇,而后带了三百白驼兵,便冲出辕门。
姑臧城下,曹朋跃马盘旋。
狮虎兽大黄,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张狂的嘶吟,发出一阵阵恰如龙吟狮吼般的咆哮。
曹朋,甚至没有披挂。
一身白色战袍,掌中画杆戟,耀武扬威。
马狂,人更狂!
那副嚣张的气焰,足以让马铁咬碎钢牙,气冲斗牛。
这是斗将!
双方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斗将。
马铁在旗门下,厉声道:“何人与我取狗命?”
“末将愿往!”
马铁声音还未落下,就见一员将,纵马拧枪,冲出旗门。马铁大喜……此人名叫蓝山,号武威上将,杀法骁勇,颇有功勋。蓝山纵马,冲到两军阵前,大枪遥指曹朋,厉声喝道:“你家蓝将军在此,小贼还不下马就缚,否则取尔狗命。”
蓝山是谁?
曹朋露出一脸的迷茫之色。
西凉众将当中,他只知道马超庞德马岱……好吧,马铁好像也有些名气,演义里这厮保护马腾突围,着实费了曹操一番手脚。不过,蓝山又是哪一头呢?
既然你出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曹朋也懒得和蓝山多语,两脚一磕飞虎蟾,狮虎兽一声长嘶,长身窜出,似离弦之箭。
“无名之辈,也敢张狂。”
曹朋单手执戟,大吼一声,画杆戟在半空中舞出一抹圆弧冷芒,嗡……劈向蓝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