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派了个侍女来请秦慕白,说该吃早饭了,然后一起去郑安顺家赴约。秦慕白便准备带上庞飞和众百骑卫士一并起行,苏怜清则是带着澹台家的姐妹花去了别处,说要开始“秘密训练”了,让秦慕白替她到武媚娘那里告假。
秦慕白一行人到了武媚娘所住的“秦仙商号”后宅,远远就听到厅堂上一片女人的欢声笑语。以刘氏为核心,武媚娘、高阳公主和霜儿陪伴左右,再有几名高阳公主的侍婢和武媚娘手下能干的女子们,共有十多人,全是女子。
秦慕白所带来的,则全是男人。全体加起来一共三十多人,热热闹闹的吃罢了早饭,郑安顺就派了管家执贴来请。众人便纷乘车马上了路,去往襄阳郊外的郑安顺山庄。
出了县城来到郊外,眼前便豁然开朗。前有浩荡的汉江之水,后有层叠的落英群山,远处还有隐约可现气势磅礴的炀帝陵。马蹄轻快铃铛清悦,一行人的心情都不错。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母亲刘氏把武媚娘拉着同乘了一辆车,高阳公主则是与霜儿同乘一车。秦慕白一行男子都骑着马,从旁随行。
走了一半,刘氏将车帘掀开对一旁的秦慕白招手:“三郎,过来!”
“何事啊,娘?”秦慕白策马过去问。
“来,你上车来!”母亲笑眯眯的道。
秦慕白笑了一笑:“不用了。这都快到了,我就骑马吧!”
“哎呀你这孩儿,让你上来你就上来!”刘氏不耐烦的道。
“好吧!”秦慕白便下了马将马匹交予卫士牵行,也未叫停那马车,一纵身像只猿猴般轻盈的跃了上去,倒把那赶马的车夫惊了一惊。
车内,武媚娘的脸红红扑扑的,双眸含春,还有几分羞涩的低着头。
秦慕白看着她这模样就想笑,真能装!谁会信你武媚娘是个娇滴滴的小媳妇呢?
“三郎,来坐这儿!”车厢很宽阔,母亲便拉着秦慕白在她身边坐下,另一侧则是武媚娘。
“有什么事啊娘,这么神神秘秘的?”秦慕白笑问道。一只手却极不老实的越过母亲的后背探到了武媚娘的身边,刚好握着她的手。武媚娘惊讶的缩了一下手,便又马上和他握紧了,指甲还有意的去掐他,脸上表情却是不变。
“为娘跟媚娘说了,这婚约都许了有几年了,也该过门了。”刘氏说道,“你看看人家媚娘,一个女孩子风里来雨里去的,操持若大一个家业,多不容易啊!你是她男人,得有点担待。虽然皇帝下了旨让你明年三月娶高阳公主过门儿,这事情我们没法反对。但是,你与媚娘的婚期却不能再拖了,听到了吗?”
秦慕白感觉到,武媚娘握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还有了一层湿润的细汗。
“那依娘的意思呢?”
刘氏听到这话,压低了声音破天荒的笑得有几分诡谲,说道:“婚期可以比高阳公主稍晚点,但是……不妨让媚娘先怀上你的孩子!”
“啊?!”秦慕白和武媚娘都吃了一惊。
“叫什么!”刘氏故意把脸一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伯母,这……这不好吧!”武媚娘这下真脸红了,红到了脖子根儿。
“这有什么。”刘氏却是气定神闲,悠然道,“当年,我都是生了慕白才嫁给他爹的。谁曾说过半句?”
“呃……”秦慕白一时哑然,喃喃道,“娘,你是你,媚娘是媚娘,这种事情……”
“三郎,媚娘,你们听我说!”刘氏说着,要拉二人的手握到一起,二人急忙把手缩了回来,惹得刘氏一笑,再将他二人的手一同握住,语重心长的道,“高阳公主,那是皇帝赐婚,谁也大不过她。但咱们娘仨当着面打开天窗说亮话,高阳公主虽然聪明伶俐身份高贵,但她并不胜任一家之主母。尤其是三郎现在越发成器了,往后,我秦家就是大族。大族之主母,必须是媚娘这等女子。为娘也并非是瞧不起高阳公主,可她自己……分明也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三郎,媚娘才是你的贤内助,明白吗?”
“我知道。”秦慕白点点头,“但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这事远着呢!”
“瞎说!”刘氏轻斥了一声,“常言道母以子贵,媚娘若能先给你生一胎长子男儿,那她虽是侧室,地位也要尊荣。高阳公主是正室的事实已是无法改变,但媚娘不能被她全压着了,明白吗?”
秦慕白摁着额头哭笑不得的摇头:“娘,你想得太多了!我可不愿意我自家后院整天鸡飞狗跳的内战不休啊!”
“是啊,伯母……”武媚娘也红着脸轻声道,“我与高阳公主,感情很不错的,就像是亲姐妹一样。高阳公主也不是那种喜欢勾心斗角心胸狭隘的女子,媚娘更不能自作小人……伯母不必多虑,很早,媚娘就接受了侧室这个现实了。不然,也不会苦等慕白到今天。伯母曾经不也是侧室吗,还不是一样受到翼国公的优待和秦家满门上下的尊崇?没关系的,媚娘和伯母一样,不在乎这种虚名。”
“哎,你们这些孩子……”刘氏无奈的摇头而笑,“好啦!你们的事情为娘不管了。为娘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能耐,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三郎,不管是高阳公主还是武媚娘,你一个也不能亏待!家和才能兴旺,你记住了!”
“知道了,娘……”秦慕白长吁了一口气,和武媚娘对视一眼,一同苦笑。
郑安顺的庄院别墅到了,秦慕白停前下了车,郑安顺早已亲自迎到了庄院门口,拱手长身而立。
秦慕白下马上前拱手回礼,说有劳郑兄亲自远迎了。郑安顺客气的笑笑,说我在襄阳买下这栋庄院,还是头一次招待外客。也只有秦兄和贵宝眷,才配得郑某亲自接待。
这话说得傲气,却不傲慢。
郑安顺的庄院很大,还有很大的一片果树山林,其中甚至可以打猎和驻军。一栋豪宅座落在山顶之处白云缠绕,如天庭宫阙。
“有品味,会享受!”秦慕白不禁脱口赞道。
郑安顺微笑道:“得蒙秦兄欣赏与分享,这里便一扫沉闷有了几分风流灵气。以往皆是郑某一人守着若大的庄院,感觉就是一个人一座城。说不出的孤独与寂寞。”
“曲高寡和。”秦慕白微笑道,“郑兄,你虽是人在商途,却是出尘的高人。”
“秦兄见笑了。郑某,却是个俗不可耐的俗人。”郑安顺谦虚的笑,眉宇间却有几分欣慰的神采。
一行人步行走到了山顶的豪宅,连高阳公主都惊叹起来:“哇,好精致别雅的竹楼啊!”
原来,这若大的宫殿样的房屋,全是用竹子彻成。远看不得真切,近了才知那第一片竹木都打磨得相当精致,如镜子一般能映出人影。房内的陈设却没有想像中的富丽堂皇,反而相当的素净淡雅,偶有几副字画,也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名家大作,而是郑安顺自己的作品。
“我爱竹。”郑安顺微笑道,“关内竹少,唯南方多。于是我特意在这里,请高手匠人制作了一栋大竹楼,楼外还有大竹的楠竹林。早春清明时,亲自挖来一些冒尖的嫩笋炖上冬雪时分猎来腌制的野味,天下绝味!”
“会享受!”秦慕白哈哈的笑道,“腊肉炖春笋,这可是襄阳名菜,我与吴王曾经在襄阳时就最爱这道菜下酒了。”
一边聊着,众人各自落座。座次与当日在武媚娘家时相同,郑安顺也不顾主客之分,将刘氏请到了上位。茶水点心奉上后,郑安顺还亲自弹奏了一曲古筝,清扬悠远,神乎其技,让秦慕白等人击节叫好。
“说到吴王。”郑安顺坐得离秦慕白近,说道,“听说他去了高句丽那边,不知现在情形如何了?”
秦慕白拧了拧眉头:“我也不知道。差不多我从兰州动身来京时,他动身离京去高句丽。此后,也没什么他的消息了。”
郑安顺沉默了片刻,饶有深意的微笑看着秦慕白:“秦兄,你觉得……吴王如何?”
“什么如何?”秦慕白反问道。
郑安顺笑了一笑,说道:“当今朝堂之上,太子与魏王争得头破血流,已臻白热化之境。吴王自请离京,领了一个担着性命干系的差事去了高句丽……非大智大勇者,不可为之啊!”
秦慕白看了堂中诸人一眼,他们都在各自饮茶聊天歇息,便低声道:“你是想说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英雄所见略同。”郑安顺微然一笑,并不回避这个敏感的话题,说道,“吴王胸怀大志文武两全,可谓是一代雄主。可惜,他生不逢时,壮志难酬啊!”
“怎么说?”秦慕白好奇的问道。以往,郑安顺从未与之谈及过政事。但是,大唐第一富户郑家,从来就没有远离过政治。郑安顺旁观者清,或许比一般的政客更有见识。
郑安顺微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前提是,此人是个渔翁。秦兄,你说呢?”
秦慕白微笑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心中忖量道:郑安顺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李恪空有雄心壮志,但他庶出的身份,就给他最终上位创造了极大的难度。就算是太子与魏王鹬蚌相争最终两败俱伤,最后也很难轮到李恪!
这不,还有个嫡出的晋王李治么?!——那个历史上,真正接管李世民江山的高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