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还未等范海辛提出异议,王宗超已笑着摇头道:“教堂已打听出德古拉在东方遭受重创,这种消灭他的千载良机,怎会错过。既然如此,派出的人也该很有把握击杀德古拉才是!”
“喔?教廷算出我会被变成狼人,然后以狼人的姿态杀死德古拉?虽然教堂有预言术,但大概不会浪费在我身上。”范海辛语带讽刺。
“不信的话,请看这个。”王宗超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推了一下墙上的一处用于放置蜡烛的灯台。
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灯台自动滑下,紧接着,灯台旁边一片原本没有任何缝隙的墙壁翻转过来,露出了一幅壁画。
壁画上有文有图,图是两个身披厚甲,手执利剑的武士在对峙着。
范海辛固然吃了一惊,而作为主人的安娜公主的惊讶程度却不在他之下,急忙走了近来,阅读着画旁的文字。
“就算拥有一颗纯洁虔诚的心,每逢月圆之夜,也可能变成一只狼人,或在日落之后吸食人血,展翅而飞……”
正读着,画上的两个武士,竟然活动了起来,用手中的武器开始了拼斗,铁甲摩擦、武器相互撞击的铿锵之声,竟然清晰传来。
这一异变令安娜公主也吓了一跳,毕竟他们这个时代的人可没有见识过动画电影。
互拼了几记之后,两个武士都扔掉了武器,发出兽性的嘶叫,接着,他们开始了畸形的变化,一个变成浑身长毛的浪头,一个却长出蝠翼,变成一只巨大的蝙蝠状怪兽,体型的转变令他们身上的盔甲悉数碎裂,也令他们接下来的撕杀完全变成了怪物间的较量。
最后,那狼人取得了胜利,把蝙蝠怪兽的脖子咬断了,而那蝙蝠怪兽也很快化为灰尘。
一切演绎完之后,画面变得模糊,最后又变回一开始的画面。
一片沉默。
“各位,这幅画是我的一个对欧洲古文化很有研究的朋友在偶然间发现了,这说明了什么呢?”王宗超首先发问。
“这确实是我的祖先留下的,”安娜公主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点头承认,如今家族覆灭迫在眉睫,她也无心去追究有人刺探他们家族的秘密了。
“画是以魔法构建的,十分珍贵,看来我的祖先确实在向我们表达一个信息:狼人可以杀死吸血鬼!”
“这么重要的信息,你自己居然不知道。”范海辛皱眉。
“如果你的十七代祖先,没有任何一代能够在家中交代完遗言后再安逸地死去的话,很多东西都失传了也不奇怪。”安娜公主冷冷地回道。
“但奇怪的是,如果真的能够这样做的话,狼人在第一次变身之后还有抗拒德古拉意识的些许余地,怎么我的祖先没有人能凭着这一点杀死德古拉?”
“你们似乎忽略了一个信息,”王宗超打断了安娜公主的话,“图画之中,狼人杀死了吸血鬼,但对狼人与吸血鬼的身份,可有什么限制?”
“吸血鬼当然就是指家族的不肖子德古拉,而那狼人……”安娜公主迟疑了。
“按照这个逻辑,狼人指的是某个陌生人的可能性不大,很有可能也是你们家族中的人物,这也刚好与你们家族的血可以对付德古拉相符合!只是,他会是谁呢?”
“您的想象力很丰富,可我不得不遗憾地提醒您一点:如果家族的人变成狼人或变成吸血鬼,即使还能够控制住自己的神智,体内的血也已经不再纯洁,无法对德古拉起作用了。所以德古拉可以放心地让威肯留在他身边。”
“那就对了,我的那个被德古拉掳去的同伴研究出一个结论:吸血鬼与狼人的细胞有互相对立抵抗的特性,如果能够中和这种过于激烈的对抗,有可能抵消他们对人体的作用而令人暂时恢复正常,就像酸碱中和一样。虽然平衡过后人体仍然会不可抑制地朝其中一方变异。”
“你的意思是……”虽然对王宗超话中的一些词汇不是很明白,但安娜公主还是听清楚了他的意思,脸色不由变了。
“另外我们发现了你在向我们介绍德古拉过去的时候有一个细节:‘他的弟弟劳顿也被他掳去杀死’,他为什么干这种费力的事,直接杀死他不就行了?”
“传说中他对弟弟有很大的仇怨,大概是为了折磨他吧?”安娜公主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回道。
“如果吸血鬼要折磨一个人,会采取哪种方式才能让这种折磨来得更久呢?”王宗超指了指自己脖子上还没完全消失的齿痕,“比如说我!”
“你是想说:德古拉把劳顿也变成了吸血鬼,让他作为一个活死人永远承受着永生的折磨?所以他现在很可能还活着,而且如果他变成狼人的话,有可能在短暂的时间内令鲜血中的污秽受到中和,变成德古拉的致命毒药,所以他是壁画中预言的那个变成狼人杀死德古拉的人?”说话到了这份上,安娜公主也开始醒悟王宗超要表达什么东西了。
然后,带着迟疑与不可思议,她望向范海辛。
“你是想说我是劳顿?我是吸血鬼?这很荒谬!”范海辛沉声道。
“看看这个吧!这也是在安娜公主堆积如山的家族图书馆发现的。”王宗超抛过了一卷古旧卷轴。
“三个儿子,一人一枚,黑铝戒指,以黑蛇为图,连同家族的荣耀,永世传承……”范海辛念出这一段话后,彻底地呆住了,他颤抖地伸出了食指,上面套着一枚黑色戒指。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如果我是吸血鬼,我怎么可能念诵圣经,使用神圣斗气,在日光下行走自如??”颤抖过后,范海辛开始咆哮起来,赤手一插,就插穿了面前的厚重胡桃木桌,狂力一发,就想把整张木桌抛飞出去。
“稍安勿躁!”王宗超一按桌面,一股雄浑内力传出,与范海辛双手力道撞在一起,木屑纷飞中,没有用足斗气的范海辛连退几步,但那木桌好歹没有被抛飞出去。
“你要知道,我们东方的正邪理念与你们教廷的不一样,在你们看来,变成吸血鬼就必然是邪恶的,不可救赎的,但我们东方来说,却仍然有一线生机,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如我本来应该变成食尸鬼,现在却安然无恙。
尤其是佛门,号称“众生皆平等”在他们看来人类吃牛羊与吸血鬼吸人血其实也是等同的,又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哪怕你做过再多的恶事,身为最邪恶的异类,但只要有心悔过向善,就可得救。
你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这点不错吧?但为什么你手上的轮状武器却是来自西藏密宗的,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王宗超的话不断传来,而范海辛的脸色更是变来变去,表情扭曲得可怕,看到这样的情景,王宗超立即发挥出日月金瞳的异能。
金阳赤月,从他的双瞳瞬间闪现,发出的璀璨金光与凶厉赤芒就如两把利剑,透过范海辛双眼刺入他目前已经乱成一团的脑子中。
他要以已经突破到接近真瞳级别的日月金瞳异能,趁范海辛精神状况不稳定的时机一举破开他脑子中的禁锢。
范海辛全身犹如触电般地一震,身体倒下的同时,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堤坝被冲垮了,一幕幕似陌生又似熟悉的画面不断涌现出来……
…………
他们扛着我一直走到了裁判所的正殿,这里将是对我罪行宣判的地点。大主教早已等候在那里,另外的还有五位穿着怪异手捧木盒的西藏僧侣。要用这种可笑的场面来处死一个吸血鬼吗?圣水?银桩?我心里暗自讥笑他们的做作,而对于我来说,这都已经无所谓了,自从我的哥哥把邪恶的血液注入我的身体,我已经注定了沉沦……
几个圣骑士把我从束缚中放出,抛在了地上,扒光我所有的衣衫,然后把我赤裸裸的捆绑在大厅中间的一张早已准好的宽大的刑床上——我不做一丝挣扎,甚至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任凭着他们把我的身体翻来覆去。
“加百列,我们没有放弃你,我们仍想救你。”大主教对着我说。
他仍然以我在“上帝的左手”枢密圣骑士团时的代号称呼我。
耶稣基督升天后就坐在上帝的右边,所以上帝的右手代表正直与公正,而与之相反的,便是代表迂回与狡黠的上帝的左手。
上帝的右手是慈爱的,但是他的左手却是可怕的!这也正如我们这些人,虽然每一个人都以天使为名,却只能在黑暗中行走,替教廷完成一些不适合在摆在阳光下的任务……即使让我们去屠杀教徒,谋杀兄长,也仍然会毫不犹豫去做!
对于这位在我幼年就曾经给过我教导的大主教,我满怀感激,“非常抱歉,主教,我让您如此失望,但我愿意接受死亡,来洗脱我的罪责,请在我死后忘记我谋杀兄长的罪孽,以及身为恶魔的卑劣……”
“不不不,加百列……这是我们的错,我也是在最近才得知了前宗教裁判所的家伙竟然利用了你的虔诚,让你去刺杀你的哥哥德古拉,为的仅仅是你的哥哥曾经在幼年时受到了一个教区司教的侵犯,很可能已失去了对上帝的应有虔诚。
他们不能容忍一个对上帝不诚的人称为领主公爵,这点无可厚非。可惜的是,他们却以卑劣的手段来实现这点。
我们都是侍奉上帝的人,应该奉献我们的每一点微末力量侍奉上帝,但是他们却放弃侍奉上帝,改为侍奉上帝的力量。”大主教在旁边痛苦的摇着头。
我叹了一口气,没有再作回应,接着把双臂张开,任他们捆绑。
这样以来,我的身体就完全固定在了那张大桌子上。
接下来是什么呢?这简直就像一座手术台。用银桩刺进我的胸口或者直接砍下我的头颅?我的心平静很,也许因为它早已停止了跳动,但是我依然强烈的期盼着即将到来的“极刑”。
我仰躺着,看到的只有天花板,——天花板上画着一幅巨型油画,是受难的基督背着十字架淌着鲜血走过那条荆棘之路,他的肉体因为饱受折磨而疲惫不堪,伤痕累累,而脸上却神采奕奕,在踏过那片血流成河的崎岖之路后他的脚步却变得无比坚定……
这时我的眼中,他的形象前所未有的神圣和高贵,以至于我冰冻的心脏都感到了震颤,“上帝给我指引吧……”我忍不住默默的祈祷。
五名西藏的僧侣在这时终于有所作为,他们围到我的身边,用我完全听不懂的话窃窃私语。
还在等什么?你们会怜悯一个堕落的吸血鬼吗?我心中暗暗的嘲讽他们。
这时一个藏僧都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分别在我的颈部两侧,手腕,腰间,大腿内侧的血脉处划出一个个口子,血液立刻奔涌而出。
我轻声呻吟了一下,然后便平静地闭上眼睛等待着血液流干的那一刻。
让一个吸血恶魔血尽而死实在是一个绝妙的手段,让一切的罪恶之源,被污染的鲜血在基督的眼下流淌的干净……
已经没有了心脏的跳动,血液的流速竟然更快,我的意识慢慢变得模糊,虚弱……
“加百列,我们在救你,虽然再此过程我不得不借助异教徒的力量,但是……让我来承担所有罪孽吧……”大主教依稀在我耳边低语道。
这时那五个藏僧各自打开了手上的木盒子,从中取出了一物,蠕蠕而动,竟是一只吸血水蛭。他们把水蛭放在手臂上,立刻附着,便不再跌落,然后不断的从木盒里拿出水蛭,放在自己的臂上腿上。不一会的功夫,五个人的臂腿都爬满了水蛭。
看到这种诡异的现象我背上冒出一阵冷汗,没想到竟还有这种折磨人的酷刑。可是,我是一只吸血鬼,这样做又能对我怎样呢?企图让我在死前见了吸血水蛭就会更加清醒地忏悔?
片刻之后,五名藏僧身上的水蛭渐渐的肿胀,隐隐约约地看到暗红的颜色。这时,其中一个僧人从腿上取下一只吸了有八九分饱的水蛭,把它按在了我脖子正在流血的伤口上。我立刻就感到一阵麻痒,知道这是水蛭咬住了我的血管,又要开始允吸了。那名僧人立刻掏出一个小铝瓶,从瓶中挑了些白色粉末,洒了一些在水蛭身上。其他四名僧人一一照做,几分钟后,我的身上便沾满了一百多条被洒了粉末的水蛭。
说也奇怪,这些水蛭在五名藏僧身上越吸越胀,现在在我身上却渐渐缩小。而且我能清楚地感到无数股灼热的液体从这些水蛭的口中流进我的体内,开始还能让人感到无限的暖意,可是到了后来,这些液体便在我的体内沸腾的翻滚起来。这时我才恍然大悟,他们用的正是转血之法,把我的血液放干以后再用水蛭做媒介把人的热血注入我的体内。
这是刑罚吗?我惨叫起来。越来越多的热血进入我的体内,我的全身火烫,如同被放入沸水中一样难受。我体内的血管时而膨胀,时而收缩,贪婪的吸取每一股流进来的热血,这就像一根根被点燃的导火索,火苗顺着它们在我体内四处的游走,而那爆炸的尽头便是我那颗早已冰冷的心脏……
与此同时,五名藏僧念诵经文,虽然我无法听懂经文一字一句,却令我感到莫名的安宁祥和,那种久违的感觉就如我还是一名虔诚的教徒时在教堂中倾听圣诗圣歌一般。
在我变成罪无可恕的吸血鬼后,圣诗圣歌已经变成了最严厉的惩罚,只能令我焦躁不安头痛欲裂,然而藏僧念诵的经文,却近乎是视众生皆平等,皆以慈悲为怀宽容对待……
不一会,吸附在我身上的水蛭吐尽了腹中的血液,纷纷跌落下来,在地板上抽出两下便不再动弹。五名藏僧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收起放回木盒子。
那名僧人轻轻的擦去脑门上的汗珠,操着生硬的英语对这大主教说道:“他邪血已放尽,更换了新血,愿……佛祖能保佑他……”
而这句话则是我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那些火线终于燃到了我的心脏,而这一刻所有的热度似乎全部冲上了我的大脑,我只感到一阵眩晕,便停止了挣扎,没有了一切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