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狼怒
“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也许你们是对的,请让我安静一下,一会儿就好”,杰迪头也不回,看着窗外的风景说道。他的背影透着无尽的萧索凄凉,房间里的人互相看了看,顺从地站起身,悄悄退了出去。
杰迪仰望着天边薄薄的云霞,静静的一声不语。
“陛下……”,小洛丽怯生生地唤道。
“出去!”
小狐女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她顺从地走到门口,握住了门柄,想了想却又转过身来,柔声道:“陛下,我理解您的心情。”
杰迪的身体震动了一下,他缓缓回过头,凝视小洛丽半晌,唇边忽然露出一丝微笑,他走回桌旁坐下,然后点点头道:“过来!”
小狐女犹豫了一下,然后踮着脚尖儿走到他的身边。杰迪拉住她的手轻轻一扯,让她坐到了自已的大腿上。
小狐女的脸蛋红了,她忸怩了一下,大尾巴不安地摇晃着,两只粉嫩的小手轻轻攥成了拳头,一双眼睛不知该看向哪里。杰迪却浑若无事,只是一手揽着她的纤腰,一手轻抚着她柔滑如缎直垂到臀尖的雪亮长发,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杰迪就这样一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动作很轻柔,过了许久,小狐女渐渐放松下来。小狐女身轻体柔,小翘臀坐在杰迪的大腿上轻若无物。随着身体的放松,心中怯意渐去,她的双手虽然还不敢揽上杰迪的脖子,可是杰迪的大手每次顺着她的脊背、纤腰滑到她隆起的臀部上时,那毛茸茸的大尾巴都会很调皮地摩挲杰迪的掌背,尾巴柔软、温暖,让杰迪焦燥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
“小洛丽……”
“嗯?”声音从鼻子里轻轻地发出来,很迷人。
“和我说说话,随便说点什么。”
“嗯……好!”
小洛丽开始讲起故事来,讲她的童年、讲她的村庄。讲她小时候在村口的山坳里如何发现一条白色的小蛇,如何与蛇斗智斗勇,守在它的洞口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把它捕获。
讲她的父母出去打猎,几日不能回家,年幼的她一个人如何照顾自已。讲他们村里的兽人学着人类种植庄稼,在西部草原恶劣的天气环境中如何费尽心思才能打下那么一点点粮食的心酸。
杰迪出神地听着,忽然道:“你说,除了形体的差异,我们和人类有区别么?人类社会不同的地区也有不同的人种,红发人、蓝发人、黑肤人……,我们不过是和他们的另一种不同罢了。就说你,除了一条尾巴,还有什么地方和他们不同,喜怒哀乐爱恨愁,还不是一样可爱的少女么,为什么人类就一定要比兽人高贵?”
小狐女幽幽地看了杰迪一眼,她知道这件事对杰迪的心理打击有多么沉重。在杰迪的心里,他已经把海伦和莉娅当成了一家人,把巴托和杜维当成了他的兄弟。然而忽然有一天,他知道在他心目中这些最重要的亲人从来不曾把他看成一家人,只要他公开自已的身份。那种惶惑、不安和心痛,叫他如何承受?
正因洛丽塔同他一样是不被人类平等对待的生物,所以她才能体会杰迪的这种心情。她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慢慢答道:“陛下,我知道今天他们对待克瑞斯的态度让你既伤心又失望。不过……不过……你也不应该太苛求他们,因为他们是人类,他们从小从别的人类那儿接触学习到的就是这样的态度。”
她小心地看了眼杰迪,见他若有所思,脸上并没有生气的表情,这才鼓起勇气继续道:“就拿我来说吧,我刚才给您讲过我的故事。小时候,在山坳里碰到那条小白蛇,我就是把它当成一条玩物的,我戏弄它,把它堵在洞里,玩了一个下午,最后把它抓起来,我何曾把它当成平等的生命呢?
做为一个兽人,我对纯粹的动物如此。做为人类,对我们也是如此。而传说中的神界和魔界,那些天生强大的生命,看待人类何尝不是同样的态度?这些观念,我们……无法改变。”
杰迪仍旧不能释怀,他闷闷地说道:“克瑞斯是我们的同伴,是我们同生共死的伙伴!”
小狐女嫣然摇头,她伸出肌肤幼嫩的小手,轻轻抚摸着杰迪下颌坚硬的胡茬,柔声道:“陛下,只是在您的心里,才自始至终把克瑞斯当成同伴。而在巴托先生他们心里,克瑞斯只是一个被雇佣的低能的半人兽。
您为他们的态度感到寒心,可曾试着从他们的角度想过问题?他们也为您今天的暴怒和失常而感到伤心和委曲呢。”
杰迪语塞,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夕阳斜照,两个人的身影静静地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之中。过了好久好久,天边已经变成了暗红,把小狐女雪白的头发都染成了浅红色。
杰迪回过头,看了眼克瑞斯那永远不变的身形,喟然低叹道:“也许……你说的对的。但是,我知道,克瑞斯不是一个低能的半人兽,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很高尚的人!”
“陛下,你也是的!”小狐女忽然欠了欠身了,在杰迪的额头飞快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轻软香薄,让人非常舒服。
杰迪勾着她秀气的下巴,抬起了她姣好动人的脸蛋,白净的额头、长长的眼睫毛,熠熠生辉的双眸,小巧的鼻子,翘翘的樱唇,在夕阳下是那么动人。
杰迪忽然俯下身,将他的唇印在了小狐女娇柔的樱唇上,小狐女娇躯一震,情不自禁地揽住了杰迪的脖子,那双小手紧张地揪紧了他的衣领。夕阳余晖里,明暗相间的光线将他们接吻的脸部线条裁出了优美的剪影。
许久许久,杰迪放开了娇喘吁吁的小狐女,她的脸蛋嫣红,柔软的胸脯急促地起伏着,那双象是荡漾着清澈泉水似的眸子一碰上杰迪的眸子,立即羞涩地转了开去,瞧着天边彤红的云彩。
“先生,夕阳好漂亮呢。”小狐女甜甜地说。这一个吻就象是对她宣告了什么似的,她的称呼悄然改变了。
“嗯!洛丽塔,回头我会让会计支给你一千金币,你自已收好。”杰迪答非所问地说。
“先生,您不要我了吗?您知道,我是个兽人,就算拥有无穷的财富,在人类社会也是不受保护的”,小狐女猛地扭过头,惊慌而担忧地道。
“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你的一切的,”杰迪微微一笑。
“先生,你……你……?”小狐女起了疑心。
杰迪拍拍她的小屁股,洛丽塔会意地从他膝上跳了下来,杰迪慢慢走到窗口,仰望着天空微笑着说道:“洛丽塔,你看天空,万里无云,寂然无风,是那么静谧。可是看这样子,明天会有一场大暴雨呢……。”
“是啊……”,小狐女迷迷糊糊地答道,然后忽然瞪大了双眼,好象预感到了什么似的问道:“先生,明天……您要出门儿吗?”
暴雨如期而至,上一次大暴雨大约是一个月前。南方的天气四季不是很明显,由于海风和云的关系,一年四季都会下雨,只是秋冬季节的雨,淋在身上会让人瑟瑟发抖,让人难得的体会到寒冷的感觉。
上一次的大暴雨,急密的雨水打在脸上生疼,即便以巴蒂斯特的城市设施之好,暴雨之后,许多大街小巷都积水盈尺,车马难行,贫民区则垃圾粪便顺水漂流,雨后还造成了部分地区瘟疫横行。
然而,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眼中,感受是不同的,贫民们如同抗洪般抵御着肮脏的洪水对他们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小屋的侵蚀时,居住在地势较高、市政设施齐全的金顶区的大亨们,则把欣赏这种遮天蔽日的雨幕当成了一种情趣。
那天没有客人上门,也没有急事出去,杰迪和海伦姐妹坐在房间里,开着窗子,迎着白茫茫的雨雾和丝丝的潮气,听着落入檐下甬坑里的雨水声,一边谈笑享用着鲜嫩的炙羊羔肉和美酒,渡过了一个很美好的下午。
昨天杰迪的情绪很不稳定,海伦和巴托他们都觉的杰迪的反应有些太大了,不过想到他从小住在山里,至情至性,所以对他恶劣的态度也就不在意了。看到今日大雨不能出门,为了缓和一下关系,莉娅亲自调理了些酒菜,煨制了些羊羔肉,海伦则端着两壶美酒来找杰迪。
她们一推开门,就看见窗子大开着,风吹着帘子忽起忽落,桌前坐着小狐女,她的面前堆着满满的一堆金币,小狐女正手托着香腮,无聊地抓起一把金币,然后轻轻撒开,听着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一见她们进来,小狐女一惊,连忙跳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杰迪呢?”海伦疑惑地问。
清丽稚嫩的洛丽塔幽幽地瞥了海伦一眼,抿着嘴唇望向窗外,窗外只有迷蒙的雨幕,潮湿的风从窗子吹进来,撩起了小狐女雪白的长发,遮住了她清秀的面容,她的脸上有浅浅的泪痕。
海伦心中一沉,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杰迪一个人踽踽行走在长街上,就象一匹孤傲的狼。
暴雨如注,来不及注入地下渠道,水在街上流淌着,卷带着树枝和树叶寻找发泄口。水冰凉澈骨,深及膝盖,他的步伐却异常坚定沉稳。
“我一直努力做人,难道这就是我要的结局?无论我付出多少真情,无论我拥有怎样的情操,是不是只要公开我非人的身份,这一切都要付诸流水?海伦、莉娅,如果我还活着,我会回来帮助你们的。
但是,我的血未冷,我的心却已经冷了。对人类的世界来说,我,杰迪•萨克尔终究是一个无法融入的过客。我曾经杀戳无数,我并不在意死亡,我珍惜的不是生命,我重视的是友情和亲情。我在乎的是敌我,而不是血统!”
“我是一匹狼,只要这个身份在,我们之间就永远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而我,无法永远隐瞒着自已的真实身份来爱你,时刻担心着你的抛弃,如果那样,我宁愿放弃这份虚妄的幸福和追求。”
悲愤的声音在杰迪心底里回荡着,“喀喇喇!”一道惊雷,将他的脸映得闪亮了一下,刀削一般的轮廓透着冷厉的味道,那满头的蓝色长发,在雨中象一条条狰狞的蛇般飞舞着。
他仰起脸,脸上雨水亦如蛇般蜿蜒:“今天我来,也许不是为了克瑞斯,而是为了给我自已一个公道吧!”
他孤零零地站在长街上,举起一只被雨水淋的发白的手,轻轻探到了颈间,握住了那枚“泰伊之心”。
“克瑞斯,在人类的眼中,你是一只可有可无的的老虎,你的牺牲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我没办法改变他们的观念。但是,我来了,我!魔狼杰迪来为你复仇,用一匹野兽的身份,维护我们灵魂同样的尊荣!”
“轰隆隆……”,又是一声闷雷,杰迪缓缓摘下了项链,在一道撕裂铅云雨幕的闪电乍亮之后,他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头毛发浓密湛蓝的体型巨大的魔狼。
魔狼赤红的眼睛盯着长街的尽头,忽然甩开四肢奔跑起来,它跑的又轻又快,仿佛只在那奔涌的雨中点水而过,身子风驰电掣,渐渐幻化成一道蓝色的幻影……